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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在青松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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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紫杉门。吃过晚饭不久后,古山白打算在房间开始静修,但不想,小师妹戚云琳却兴致冲冲地来找他了。戚云琳刚迈进古山白的房间,便激动地同他说道:“大师兄,我刚刚接到了萍姑姑发来的消息,她问我们是不是快要返回了。然后她还跟我说了件事,说是昨天下午西山下了今年第一场暴雨。下雨前,天空电闪雷鸣,最后还落下几个火球。所幸紧跟着就开始下雨了,没有引发严重后果。后面二师叔带着几位弟子前去查看,只是朗月峰下方有一片石林被火球烧黑了。然后云崖洞也落了火球,只是应该落下时就直接落在了湖里。听萍姑姑说,这次落下的火球,夹带紫色火焰,威力十分了得,赤霞峰下方本来有个谷地设了结界,都被火球直接撞开了。”

戚云琳说得兴致昂扬,古山白的脸色却早已经变了。

云崖洞也有火球落下,而二师叔带人去查看,居然没有提到洞口的结界,难道是结界也被火球撞破了?毛小豆闭关现在正在紧要关头,受不得任何干扰,一丁点儿干扰都可能导致走火入魔。而且,这是她第一次闭关,之前因时间有限,自己只想着应该不会出现异常状况,也就没有教她应对和处理突发状况的方法。却不想,会发生天降火球之事。

戚云琳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古山白打断她,道:“云琳师妹,我这边有突发状况,需要先行返回青松门。我现在就去跟沈掌门说一声。”说完,转身便要往门外走。

戚云琳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充满意外地说道:“大师兄,什么突发状况?你走的话,我也要跟你一起走。”

“师妹,听话,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只是,确实需要先回去。再过两天,就是大家集体返回的日子,你同三师弟他们一道返回就好。”古山白耐心说道,然后将戚云琳的手从他衣袖上拉开,一个闪身,人已经消失不见。

戚云琳跑到房外,在清朗的夜色中,看着古山白消失的方向,脸气得鼓鼓的,在地上重重地跺了跺脚。

这边,古山白赶去见了沈天闻,同他提前辞行后,又立即去找了三师弟,将接下来带师弟师妹们返回青松门的一应事务交托与他后,便驭剑不分昼夜赶回青松门。

待古山白回到青松门,已是两天后。

进入山门,他便直接去了云崖洞。还未下落至洞中,心里便感到隐隐不安。云崖洞外面的结界确实已经不见。等落下后,往莹石内洞入口看去,心彻底沉下去。内洞入口的结界也不见了。

古山白闪身进入洞中,看到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毛小豆。古山白赶过去,扶起她,握住她的手腕查看她的身体。毛小豆浑身发烫,体内气息涌动沸腾,且正在四处乱窜,知她是修炼过程中受到外界波动干扰,导致灵气走火,损伤心脉,并不断灼烧肺腑,情况已十分危急。

古山白先封住毛小豆的几处脉穴,阻止火气继续侵入心脉。又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玉瓶,倒出一粒暗红色的可以保护并修复心脉的丹药,从唇缝间塞入她的口中。

然后抱起毛小豆闪身至洞外,来到云崖洞另一侧,接了一捧从山壁上流淌下的清冽山泉,准备喂给毛小豆。好不容易把水从唇缝喂进去,但很快又顺着嘴角流出来。不仅仅是刚喂进去的泉水,连带着已经在口中化开的丹药,也流了出来。

见此状况,古山白着急起来。毛小豆现在身体已经处在缺水状态,需要补充水分。而化开的丹药,也需要尽快被咽下去才能发挥作用。但毛小豆现在完全不能自主吞咽。古山白看着躺在自己怀中昏迷不醒的毛小豆,又看看眼前清冽流淌的细细一股山泉,想了想,终于凑过去,用嘴含了一口泉水,一只手轻轻捏开毛小豆的嘴,俯下身,嘴对嘴,把泉水慢慢渡到她口中。渡完水后,又渡了一口气进去。毛小豆终于吞咽了一下,把水和化开的丹药一起咽了下去。

见此方法有效,古山白松下一口气来。又接着渡了三口泉水给她。这才抱起毛小豆,返回莹石内洞中,坐在云石台上,让毛小豆靠在自己身前,握住她的一只手腕,帮她疏导体内四处乱窜的灵气。

第二日傍晚时分,毛小豆才苏醒过来。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靠在另一人身上。原先心口的疼痛,以及全身火烧火燎的感觉已经消失。现在,只有透身的清凉,以及,不可避免的,虚弱无力。

她低下头,看到那只正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素净的白衣,袖口滚着银线,修长的手指,指尖触碰到的肌肤处,丝丝清凉正进入自己体内。

仿佛是种错觉,毛小豆觉得古山白像是把她整个儿地圈在怀中,在她身后,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她。

“山白师兄?”毛小豆意外地偏过头,看向身后。

“你醒了,小豆?”古山白的声音透着一丝欣悦。他放开她的手腕,探了探她的额头,体温已经正常。又重新握住她的手腕,看了看脉象。除了有些虚弱,已经基本恢复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好多了,师兄,除了有些疲乏,暂时没有其他不适了。”

“那就好。先别动,我再帮你调理一会儿,让你体内的火气消除得彻底些。”

“嗯。”

古山白稍微动了动,让毛小豆靠得更舒服些。

“小豆,对不起,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预料到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情况。”古山白的声音缓缓地从身后传来,语气中充满自责。

古山白确实十分自责。虽然现在毛小豆已经醒来,但他仍是满心后怕。要知道,只要他再晚回来一天,毛小豆就会因全身肺腑过热而致脱水衰竭而亡。一想到此种可能,他的心便沉重异常,充满内疚自责。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能承受此种可能性。

现在,毛小豆终于脱离危险,醒转过来,他欣慰的同时,更像是失而复得,心情微微有些激动。这种心情,他以前没有体验过。此时,就像毛小豆所以为的那样,他只想让她靠着他好好休息,而他则好好护着她。

洞外,夜色已经到来,一轮明月升上天空,刚好挂在湖水上方,在水面投下一轮银白倒影,随着水波晃动。四周已经暗下来,树木只剩下阴影和轮廓。

莹石洞中,永远都发着淡淡白光,即使是夜晚,也亮如天光乍现的清晨。

毛小豆觉得无论是心里,还是周围,都透着舒适的静谧。身上是清凉的,但背部却是温热的。突然反应过来,那是因为靠在古山白身上的缘故,那温热,是古山白胸口处的温热。脸顿时就红了。

时间差不多了。古山白放开毛小豆,扶她坐正,转到她对面,查看她的神色。毛小豆连忙垂下头。古山白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毛小豆的唇,想起先前渡水给她那一幕,心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又连忙移开视线。

“小豆,现在你继续按照我先前教你的口诀,运转周天,引火归元,坎离相交。我之前查看过你的身体,这次进入你体内的天然灵气都还在,只是尚未全部炼化并引导归元,接下来,你就继续进行先前未完成的过程。现在有我在此,过程中,我会用传音法将相应的口诀提示于你,你按照口诀进行即可。”

毛小豆点点头。

古山白仍然将云崖洞和莹石洞设了结界,然后在毛小豆对面坐下。

毛小豆闭上眼,开始继续修炼。

见毛小豆入定后,古山白也闭上了眼。

半个月后,随着古山白清晰平稳令人心定的声音将“五识各返其根,五灵各安其位”缓缓送入毛小豆耳中,毛小豆神识归位,五感恢复。她很快就结束了体内的灵气运转,配合以双手的一个收势,缓缓睁开了眼。

古山白坐在对面,淡淡笑着。

“感受一下,小豆,看看你的气海。”

毛小豆再次闭上眼,神识内引,陡然发现自己的气海已经比原先阔大数倍,身体四肢也比之前更为轻盈。稍微运转,身体就充溢灵力,仿佛随时都要飞离地面。她睁开眼,惊喜地看着古山白。

“小豆,现在你已经突破中乘中阶修为,只差一把属于自己的灵剑,然后就可以同其他弟子们一样了。”

按照古山白原来的设想,这次闭关结束后,毛小豆应该能够突破中乘初阶修为,但不想,毛小豆直接就突破了中乘中阶修为,这让古山白很意外,但亦觉得,以毛小豆的资质和悟性,也实属正常。这次闭关时间不算长,若是时间再长一些,毛小豆直接突破中乘高阶修为都很有可能。而这样的突破进度,即使是在青松门内,也只有寥寥数人能够做到。

“那山白师兄,我怎样才能得到一把属于自己的灵剑呢?”

“本来,青松门有自己专属的炼器宗及专门的剑库,如果是正式入门的弟子,无论是亲传还是非亲传,都可以到剑库挑选一把趁手的灵剑,但,你情况特殊,自是不能去剑库选剑。不过,除了各门派内,修行界还有许多高人异士专注于法器的炼制,他们炼制的法器会在专门的店内出售。所以,我想,等时机合适,我可以陪你下山一趟,去这些法器店中挑选一把合适的剑。”

毛小豆激动地点点头。又问道:“山白师兄,你的那把灵剑就是来自青松门吗?”

古山白笑起,道:“既是,也不是。说是,是因为这把剑之前确实放在剑库中。说不是,是因为,这把剑并不是青松门炼制的,而是来自于风潜谷。”

“风潜谷?”毛小豆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觉得十分新奇。

“嗯。风潜谷是当今世上最为有名的炼器宗族风氏所居住之地。风氏宗族的人,无论男女都姓风,世世代代的风氏宗族,据说只专注做一件事,那便是炼制法器,并且主要是炼制剑器。来自风潜谷的剑器,每年进入公共流通领域的不会超过十件,虽然定价高昂,但一进入流通,便会立马被抢光。我的这把剑,原先是一位已经仙逝的前辈所持。这位前辈仙逝后,将这把来自风潜谷的剑器留下了。我十岁那年,开始修习剑术后,师父便带我去剑库挑选灵剑。当时这柄剑,在众多铮亮的灵剑中,光泽暗淡,丝毫不起眼,完全隐没于其他剑中。说来也是件极其巧合的事。那天我刚独自走进剑库,正在众多光亮夺目、样式不同的剑中看得眼花缭乱时,突然左脚绊在右脚上,莫名奇妙地往旁边摔了一跤。待抬起头来时,正好就对着这柄淹没在其他灵剑之后的剑。看到这柄剑的一瞬间,我立即有种感觉,仿佛听到这柄剑对我说道:嘿,小子,看你敢不敢选我。我于是赌气似地,站起来,二话不说,立即将这柄剑从灵气柱上拔了出来。然而,这柄剑我才拿到手中,立即就发出耀眼光芒,顿时让其他剑都失去了原先的光彩。后来,这柄剑就成了我的灵剑。”说到这里,古山白笑起来,又接着道:“所以,小豆,等哪天你去挑选你的灵剑,大概也会是这样,不是你认出它来,便是它认出你来。因为我们与我们所用的剑器,冥冥之中会存在一种仿佛宿命般的相互吸引,也只有这样一把剑,才能与我们心意相合、身剑合一。”

毛小豆听得津津有味,完全被吸引了。一来,未曾想到,世间还有像风潜谷风氏这样专注炼器的宗族。二来,没想到挑选灵剑的过程,竟是这样有趣而令人神往。这也使得毛小豆突然就对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灵剑,生出无比的期待来。

古山白看着毛小豆神往期待的样子,露出一丝微笑。但紧接着,又想到一些事,心里顿时沉甸甸的。再过半个月,毛小豆就要十五岁了。其实,她已经满了十五岁。毛小豆同他说过,她现在的生日,四月初一,其实是她被送到毛大娘那里时的日子,那天正好是四月初一。稍大了一些后,她曾问起毛大娘她的生辰,毛大娘想了想,便把这一天当成了她的生辰。她被送到毛大娘那里时,其实已经二、三个月大了。

古山白看着毛小豆,想到先前师父戚郑南同他说的话:她本不属于这里,在这里也不会待得太久,再过几年,便会离去。估计师父所指,是待毛小豆成年,便会让她离开青松门,若是如此,那毛小豆离开青松门的时间,大概就在这一两年中。想及此,古山白的心情突然有些黯然,也有淡淡的失落。也十分感慨,不知不觉间,他与毛小豆已经认识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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