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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乞丐小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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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下着雨阴蒙蒙的一天。

在这样的天气里,西城的乞丐要么缩在屋檐下躲雨发呆,要么躺在那些被弃置的破陋草棚下席地而睡。

作为西城乞丐中的一员,毛小豆自然也不例外。此时,她正抱着腿,蜷曲着身体,缩坐在一家豆腐坊关闭的店门屋檐下,静静看着雨水顺着斜斜的瓦檐雨帘般落下。身后这家豆腐坊,每天只在清晨卖一个时辰的豆腐,卖完了就关闭店门。

最近一个月,毛小豆都待在这附近,等着豆腐坊卖完豆腐关闭店门,便轻手轻脚过来,坐在门前屋檐下,铺出一小块破旧的粗麻布,上面放一只缺了个口的土碗,开始行乞。她不敢弄出太大声响,担心被卖豆腐的人家听见,将她这个坐在自家店门口的脏乞丐撵走。

这条街道不是西城最热闹的街,已经远离闹市,是毛小豆好不容易才寻到的一处没有其他乞丐来撵她或是欺负她的街道。她双手有疾,又比较瘦弱,也不与其他乞丐拉帮结伙,甚至不爱说话,只独自一个人,所以,其他三五成群的乞丐,见了她老是喜欢欺负她,常常将她讨要到的铜板或是别人丢给她的包子馒头直接抢走。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其他乞丐都是一伙一伙的,又都是男的,即使她双手完好也打不过他们,别说她的手还几乎是残的。所以经常只能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有着落的一顿饭,转眼又成了别的乞丐的。

其他乞丐在西城都有固定的乞讨地点,但她没有。来到西城快一年时间,大多数街道,包括最热闹的几条街,她都待过。只是,下场都一样,容易讨到铜板和馒头稀粥的地段,都早有其他乞丐占据,容不下像她这样突然冒出来,还不懂孝敬讨好归顺其他老乞丐的陌生乞丐。所以无论待在哪条街,她都是其他乞丐的眼中钉。除了抢走她乞要到的铜板和餐食外,时不时兴起故意推她一把,绊她一腿,踢她一脚,都是常态。特别是见她还是个怂包,从来不还手,甚至不回骂一句,只会匆匆看他们一眼,或是干脆没有反应,越发得意起来,拿她欺负寻开心也就成了常态。而且,因为从未听她说过一句话,其他乞丐都以为她是个哑巴,渐渐地,就都管她叫做哑巴了。

哑巴就哑巴吧。毛小豆并不介意其他乞丐怎么叫她。毕竟,叫她哑巴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是哑巴。就像,她虽然叫做毛小豆,但她其实已经不小了。至少,她记得,去年被赶出青松门时,她已经满了十五岁了。去年,同样是在多雨的夏天,她被送出了山门。未曾想到,时间过得竟然这样快,已经一年了。

毛小豆静静看着细密的雨线,心里透着自从开始乞讨为生的日子以来,就产生的空茫感,以及对于时间流逝的无动于衷。最近进入雨季,时常下雨。她所在这片街道本身又是位置有些偏的,不下雨时,能乞讨到的食物就不多,现在接连几个白天都在下雨,街道上行人越发稀少。她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过去的两天,都只喝了些冰冷的雨水。雨水太凉,喝下去腹中也跟着冷阴阴的,不舒服,所以,她也不敢多喝。

这雨,会停吗?什么时候会停?而她最终的日子,什么时候会到来?

毛小豆收回注视雨线的目光,抬起颤抖不停的左手,从领口脖颈处抽出一根细细的半透明的线,线上坠着一小块扇形的半透明莹石。尽管左手抖个不停,也握不住那枚扇形的石头,她还是将石头坠子放在手心,静静地打量着。

刚开始做乞丐时,她看着这个吊坠还会满心忧伤。但渐渐地,她已经麻木了。看着吊坠时,不再有任何情绪。

这块扇形莹石吊坠是去年她十五岁生日时,山白师兄送给她的。莹石的一面是祥云的纹样,另一面打磨得很光滑,上面还刻了四个字:常乐常安。然后他打了孔,穿了线,在她生日那天送给她。

这块莹石吊坠是她与过去仅有的一丝联系。但现在,这丝联系已经越来越淡,甚至就要消失了。就如同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山白师兄就是她心里的一道光,但现在,这道光在她心中早已暗淡了。这道光什么时候开始暗淡的?或许就是那天,她被废了修为,又被斩断手筋然后被送出山门的时候就开始了。因为,自那一天起,她的整个人生就开始黯淡了。

她仍然记得,那时,即使被送出山门,她心中仍然怀抱一丝希望,认为她的山白师兄不会就这样置她于不顾,肯定会下山来找她。于是,她在山脚简陋的土地庙待了三天,靠庙里供桌上几个已经干瘪的果子充饥,同时满怀期待地等着她的山白师兄。但山白师兄没有来。

在等了三天没有任何人下山来寻她时,随着不断袭来的饥饿感、身上的疼痛感,她的期待最终一点点暗灭下去。终于,她走出破庙,站在山路边,抬头最后仰望一眼遥不可及的西山山巅,带着满心的萧瑟晦暗,转身慢慢离开。

突然被送出山门,她身上没有任何盘缠,也没带任何包袱。

经过一处小村庄时,天已经黑了。她怀着满心羞愧,走向村尾一户围着竹篱院门半开的人家,向坐在院落里乘凉的一位大爷讨要一碗水喝。大爷见她形容狼狈,双手有疾,样子甚是可怜,也没拒绝,让她坐进院落里,不但舀了碗水给她,还给了她一个白米饭团。三天没有进食的她,颤抖着左手,勉强端住盛着水的土碗,大口地将水喝完,又勉强握住饭团,颤抖地将饭团送到嘴边,狼吞虎咽地吃掉。之后,大爷建议她,天色已晚,上路不安全,让她索性留下住一晚。

确实,她这个样子走夜路,不但难以保护自己,而且经过这个村庄,附近再无村落,只有杳无人烟的荒山树林,在哪里落脚都是问题。于是看看小院子,只两间正房,旁边倒还有间灶房有间柴房。于是谢过大爷,说自己在柴房将就歇息一晚即可。大爷没有反对,看看天色,只道,时间不早了,他也要回屋休息了,让毛小豆自便就是。

柴房并不宽敞,也没有窗,简易的木门,只能关上,没有门锁,大部分的空间都堆放着干柴,剩下的空间堆放着用作饲料的草垛。毛小豆把木门关上,靠着干燥的草垛坐下。开始下雨了,沙沙的雨声从外面传来。伴着柔和的雨声,困意顿时袭来,毛小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是被身上一阵异样的感受弄醒的。她向来敏感,即使夜里睡着也是如此,周围稍有动静就会惊醒过来。毛小豆醒过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里,除了外面尚未停止的簌簌雨声,她还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以及,正在她身上急切摸索的一只手。她感到惊恐,尖叫并挣扎起来。对方似乎早有准备,用手捂住她的口鼻的同时,将她一带,然后一个沉重的身体就伏在她身上,另一只手开始粗鲁地撕扯她的衣服。

“别动,大爷会好好疼你的。”黑暗中,一个急切又兴奋的声音喘息着说道。

毛小豆的眼泪流出来了。可惜她双手只能瘫在身侧完全使不上力来,根本推不开压在她身上的人。寻到一个机会,于是朝捂住她口鼻的粗糙手掌用尽全力咬下去。对方痛呼一声,停下了动作。毛小豆趁机把双腿蜷起,朝对方下腹部重重蹬去。对方痛哼着,从毛小豆身上滚到一旁。毛小豆连忙挪到旁边,挣扎着站起来,趁对方还未爬起来身来时,仓惶踉跄地跑到门边,用肩膀顶开门跑了出去。

她疯也似地,冒着雨,在黑暗中奔跑很久,穿过大片密暗树林。最后在一条因为下雨而奔涌起来的河边停下,嚎啕大哭起来。密集的雨线落在脸上,混同着眼泪,流过脸庞,最终又被雨水冲刷掉。

雨下了一夜,直到天明时,才停下。随着天光大亮起来,毛小豆才从夜里如同噩梦般的经历中醒转过来。她没有再哭,只愣愣看着清澈的河流中,眼中肿得像核桃的自己。然后用颤抖的左手将被扯得凌乱的衣服整理好。河里有鱼,还挺多,此时纷纷浮到水面。换作以前,她能够轻松地捉几条,在河边燃起火烤了吃。但现在,她只能望鱼兴叹。看着河里灵巧游动的鱼,毛小豆突然就对自己今后的处境,无比清晰起来。

她身上没有一文钱。又双手残疾,只左手能够颤抖着端起一碗水,因此,她根本找不到一个活计,做不了任何营生来养活自己。当然,她长得尚且清秀,走投无路时,还可以把自己给卖了。但谁会买她?她现在只是一个双手残疾的人,只能吃饭不能干活。

天仍然阴着,透着灰白,不远处的天空有大片浓厚乌云,正在往毛小豆待的这片树林移动。虽然不知该去向何处,毛小豆还是站起来,沿着河流朝下游走去。既然还没有死去,那就只能继续活着。而昔日待在青松门里衣食无忧的日子算是彻底结束了。

雨在中午的时候下下来。毛小豆站在枝叶茂密的树下避雨。雨不大,却下了一个时辰。雨停后,毛小豆穿过树林,往林外的草坡走去。来到空阔的坡头时,看到不远处,草木蛮生的一块空地,却是个乱葬岗。大大小小的土堆大概隆起十来座。有的土堆上简单插一块木板,有的连块木板都没有。

毛小豆正远远望着乱葬岗时,从附近小路走来两个中年男子,男子一人一头,用扁担担着一个裹成圆形的软竹席,手中提着锄头。走到乱葬岗后,两名男子将担子放下,找了块空地,用锄头很快地挖出一个浅坑,然后把裹起的竹席放到坑中,又很快地将刚才挖出的土覆盖到竹席上。末了,其中一人,从一个布袋中,掏出些黄白纸钱撒了撒,又拿出两个小梨,两个馒头放在土堆前。之后,两人便扛着锄头,提着扁担,沿先前过来的小路返回去。

毛小豆站在一株树后,看着男子的身影渐渐消失,才走出来,犹豫了会儿,还是朝乱葬岗走去。

她站在新下葬的土堆前,心里带着无限哀伤,看着放在土堆前的那两个小梨,以及两个新鲜的白馒头。最终,还是弯下腰去,将馒头和梨子拾在怀里。刚准备转身离开,又停下脚步,盯着微微隆起的土堆看着。

若非今非昔比,她又何尝会动那样的念头。

经过一番内心挣扎,毛小豆终是妥协了,放下馒头和小梨,用脚将尚且松软的土堆扒到一旁,直至露出刚刚埋下去的卷席。毛小豆对着卷席,轻轻说了声对不起,继续用脚将裹起的席子掀开。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既是因为这样的举动对死者而言实属不敬带来的惭愧,也是因为担心席子掀开后会看到什么骇人场面。

席子被掀开了,毛小豆带着几分惊惧朝席子下方看去。还好,并没有什么骇人的东西。席子里裹着的只是一个身形干瘪头发苍白的老媪,身上穿着很旧的打着补丁的灰色布衣布裤。大概是个孤寡而又贫穷的老人,所以死去后,就被人抬到此处草草埋了。

再次对着老人说了声对不起后,毛小豆蹲下身,伸出颤抖的左手,费了一番力,用胳膊肘夹着衣服,并配合以双脚,才将老人身上的布裳连同有些破旧的布鞋扯下。还好老人身上还穿着一身破旧中衣。又坐在地上,双腿夹住竹席一角,将竹席从老人身下慢慢抽了出来,然后将竹席连同布衣裹起,拾起馒头和梨子,快速离开乱葬岗,冲进附近树林。过了一会儿,又抱着满满一怀枯枝落叶跑到土坑前,将树枝落叶均匀散铺在老人身上。末了,从怀中掏出仅有的一块素帕,轻轻盖在老人脸上,这才用脚将旁边的泥土重新扒到土坑里。待泥土全部填埋完毕后,毛小豆跪下,对着土堆磕了三个头,之后站起身,再次跑进树林。

树林中光线开始变得幽暗,若是晴天,再过半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毛小豆走出树林时,已经变了个样。她脱下了先前穿的那身还算崭新的淡蓝布衣、厚底布长靴,换上了打着补丁的布衣布裤布鞋。原本已经很凌乱的头发,简单地全部束在身后。身上背着卷起的席子,肩上挎着一个布包。布包是原本穿的一件中衣,两只袖子松松打了个结,里面包裹着脱下的衣物鞋子。

毛小豆走出树林,沿着乱葬岗旁那条小路走去。

天黑下的时候,她来到另一个山边小村。她不敢再向人家借宿,只在村口找了株参天大树,靠着粗壮树干坐下,准备将就着歇一晚。然后吃了一个馒头、一个有些酸的小梨。对面不远处有两户人家。入夜后从糊纸的窗户透出些微灯火。毛小豆远远看着那点微弱灯火,觉得心里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之后,她经过一个镇子,在镇上把换下的衣物送去了当铺,换得了几两银子。靠着那几两银子,她一天吃一个馒头,夜里则找个空地就着席子睡一晚,就这样,过了一个月。银子用完时,她来到了西城。而这时的毛小豆,样子虽还不算肮脏,但也不再干净,头发已经变得油腻,且面黄肌瘦。在他人眼中,已经与其他流浪乞讨无家可归的人看起来一个样了。

刚到西城的第二天,毛小豆坐在靠近城门的一处屋檐下发呆,一个刚进城的人突然扔了三个铜板到她面前。盯着面前的铜板看了半天,毛小豆最终颤抖着左手将铜板拾起,明白了此时的自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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