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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阵子他刚养了赤炼,正稀罕得不行,练完功就搂着赤炼看。
索瑞和见他抱着一只毛还没长齐的小鸟,问∶“这只尖嘴崽子从哪找的?”
“树上。”赫连袭坐在草地上,盘着腿,“前几日,在校场外面的树上,有只杜鹃正把巢里的蛋往外推,幸好我接得及时。”
他拿起来才发现,雏鸟已经把壳啄破了,露出半个头,接着他就抱回家了,没想到竟活了下来。
赫连袭举起雏鸟给索瑞和看,“师父,你看它,多可爱,尾巴上还有一撮红毛,我叫它‘赤炼’。”
雏鸟皱皱巴巴的,身上零星长着几根灰毛,一点不可爱。
索瑞和想不到他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于是接过来一看,说∶“这是白鹭豹,一种猛禽,现在看着可爱,长大以后会很凶。”
赫连袭抬头看他,问∶“有多凶?”
索瑞和说∶“有句话说,训鹰的最后都会被鹰啄了眼睛。”
“它不会啄我。”赫连袭小心翼翼地把赤炼接过来,“它很乖的,都不会叫。”
“它现在看着乖。”索瑞和说,“是因为它还需要你,它太弱小,需要强大的人保护,但它总有一天会长大,长成草原上的最凶猛的禽,到那时,它就会离开。”
“离开?”赫连袭那时不懂什么是离别,“那我可以去找它,或者它回来找我。”
索瑞和笑着摇摇头,“白鹭豹一旦飞走就不会回来,到那时,你舍得吗?”
赫连袭认真地思考着,半晌问∶“若我不放它走,会如何?”
“它或许会伤害你。”索瑞和看向天,一只鹰飞掠过天际,“也会伤害它自己。它本来就不属于地,它属于天。”
“那我就放它走。”赫连袭轻轻捋着赤炼的毛,赤炼歪着脑袋看他,“它会伤害自己,说明它和我待得不快活,我该放它走。”
索瑞和笑了一下,问∶“你能说服你自己吗?”
赫连袭伸展开腿,看着赤炼,说∶“可是我希望它自在,若在天上自在,那就放它回天上。”
赤炼突然扑腾了几下翅膀,竟然从他的手里飞出去,不过没飞几下,就又掉回地面。
赫连袭心疼地抱起它,给它理着毛。
索瑞和靠近他,问∶“袭儿,你喜欢它吗?”
“喜欢。”赫连袭重重点头,“我希望它快快长大,可以自己飞,自己活,不用靠任何人,我希望它做这天地间最快活的一只小鸟!”
索瑞和哈哈大笑,“人一旦有了喜欢,就有了羁绊,你会日里夜里都想着它,天天想看见它,它会左右你的神智,牵动你的情绪,袭儿,你生在赫氏,不该让感情牵绊。无欲,方能渡过无边苦海。”
苦海无边,多少人溺死其中。
他有欲望,有喜爱,有牵绊,他是活生生的人。
同时,他也姓赫。
他的耳边刮过辽东的烈风,眼前是赤炼扬起火红尾翼飞掠过天空,载着他的欲,直上九天。
无欲方能渡苦海,无欲方成圣。
他不想做圣人。
身后呼吸声渐匀,赫连袭也渐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