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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阿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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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骨纥最先发现闵碧诗要跑。

在他跳进草丛的一瞬,护骨纥就暗骂一句:“他妈的!”接着急切地甩开赫连袭,转身也要跳进草丛。

赫连袭回身旋踢勾住他的腿,刀一横扫砍向他的大腿。

“骂谁呢孙子?!”

护骨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赫连袭一脚撂倒,压制在地上,棱刺脱手,甩进草丛不见了。

护骨纥此刻已经烦透了,他现在只想杀了这个草包。

他五指捏得“咯吱”作响,霎时回身一拳轰在赫连袭头上!

赫连袭头一偏,借力反折他手臂,护骨纥只得随着他的力道反身,否则整条手臂便会断掉,在这濒临极限的厮杀中,二人一齐滚落草丛。

赫连袭额上的血顺着鼻骨留下,血污沾了满脸,犹如地狱修罗。

他提起护骨纥的后领,“咣咣!”就往树干上撞,恐怖的力道压得人无法脱身,每一下都如重锤捣磨,树枝震颤,树叶“哗哗啦啦”地响,周围枝梢上的鸟惊叫着飞走。

“你这种货色也配跟我打?”血流进赫连袭口中,腥气刺鼻,“拿个破锥子瞎比划什么呢,趁早回家绣枕头去!”

血模糊了赫连袭视线,他刚想低头去抹,护骨纥突然勒住他的腰,朝后狠狠一个抱摔!

赫连袭反应极快,双手顺势抱住他的脑袋,双臂互搓用力一绞,护骨纥挣脱不得,只能顺着他的绞力,二人朝树丛里齐齐摔去!

“咣咚!”

丛中簌簌不断。

护骨纥翻身骑上赫连袭,对着他的脸“咣咣!”就是两拳,他的拳头硬如磐石,第一下就将赫连袭打得嘴角渗血,第二下直接喷出一口血!眼前金星四溢。

“我的刀好用吗?”护骨纥眼角的血顺着下颌滴下,“你这么能打,拿兵器做什么,男人打架就得赤手空搏!还没人能挨得过我三拳!”

护骨纥脸颊肌肉紧绷,捏起拳头卯足力朝他挥了下去!赫连袭猝然抬手,挡住迎面而来的铁拳,另一只手突然摸到草中的一个坚硬物件。

护骨纥右手受阻,左手迅速提拳毫不留情地砸下去,同时赫连袭拿起那硬物朝他左手狠狠扎去!

“——啊!”护骨纥痛叫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左手手背被两指宽的利器贯穿!

“破锥子还你!”赫连袭一拳轰向他的下颌,双手箍着他的肩膀把他掀在地上。

形势瞬间扭转。

赫连袭一手扣着护骨纥脑袋,膝盖死压他下腹,刚欲提拳砸下,他突然拔下插穿手心的棱刺,朝赫连袭面门刺去!

赫连袭朝后一仰,凌空一番躲开这一击。

血淅淅沥沥洒了二人满身,已分不清是谁的。

鲜血都极大地刺激了两人,赫连袭凶悍异常,护骨纥更是如一把戮骨刀,感觉不到疼似的,拳拳都是要人命来的。

二人用的均是杀招,难分胜负,都气喘吁吁地与对方周旋,带着血腥气的喘|息声冲刷着空气,犹如两头缠斗的野兽。

“你这刀么,是把好刀。”赫连袭拭掉嘴角的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可惜跟错了人,如今不过腌臜物件一个。”

护骨纥扯下一块袍角,快速缠好自己的左手,嘴里哼笑道:“腌臜的是梁人!中原都是屠狗之辈,贪生怕死,懦弱无能,哪配待在这丰美宝地。”

赫连袭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森冷道:“你后面的人是谁?”

护骨纥先是抖动肩膀,喉咙中发出充血的“嚯嚯”声,接着扬天大笑,“我要是你,就不会问这种蠢话。”

“想知道?”护骨纥说,“问阿乡啊,你不是已经做了他的入幕之宾,什么话不能告诉你。”

赫连袭四下扫过,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闵碧诗已经跑了。

去他妈的!赫连袭暗声大骂,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案子是他从御史台接的,银令牌是他向右相要的,人也是他从刑部里提的,现在人跑了,怪谁?

都他妈怪眼前这个半路杀出的夷鬼!

赫连袭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左右寻着趁手的工具。

护骨纥趁这个间隙,一脚蹬上身旁的树干,飞身腾起,举着棱刺剁向他的天灵盖!

“铿!锵!”

在这生死转瞬之息,一把黑色雁刀猛然架上赫连袭头顶,替他挡下这凶狠一击。

持刀者双手青筋暴起,死死抵住棱刺的重压。

“……爷……退后!”

赫连袭蓦地转头,看清来人后,脱口而出道:“玉樵?!”

随后他回过神来,转身飞起一脚,将护骨纥踢得连连后退。

“怎么是你?”赫连袭道,“苏叶呢?”

玉樵一听心就凉了半截,怎么不能是我?怎么就非得是苏叶?

玉樵飞身上前,举刀便砍,招式凶狠势不可挡。

“苏叶去了后门……”玉樵起势凶猛,几招后便有些不止,踉跄道:“……圣人急调神策军前来相助……已在路上,胆敢袭杀朝廷命官,逆贼受死!”

“后门?什么后门?”赫连袭打得大脑充血,一下没反应过来。

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笃笃”作响,听起来人数不多。

护骨纥盯着赫连袭,嘴角勾起笑:“今日没能要你命,我的错,下次见,就是你的死期。”

两匹高马霍然出现,蒙面劲装的男子骑着一匹,手中牵着一匹。

两马并驾,来势汹汹,从路边腾空踏入树丛。

护骨纥在马擦身而过的一瞬,单手握住缰绳,翻身骑上,二人转眼就隐没在荒草之中。

“好好享受剩下几日罢。”护骨纥阴冷的声音从高过人头的密草中传来。

更远处突然响起阵阵疾驰的马蹄声,雷鸣般轰轰隆隆,树上的鸟惊飞一片,大地隐隐颤抖。

赫连袭转头问:“神策军到了?”

“没……”玉樵喘着粗气,惊魂未定,“方才诈他的,没有、没有援军……只有我。”

赫连袭霎时就懂了,那是护骨纥的人,他们是有备而来。

他掀起衣袍擦着手上的血,示意玉樵过来。

玉樵看见赫连袭满身血污,早就吓坏了,说话都不利索:“……爷!您没、没没事罢?”

“死不了。”赫连袭摆摆手,“让你盯的人呢?”

“谁?”玉樵紧张得大脑僵硬,正思忖着,若是赫连袭这副样子被庚都王和夫人知道,他得有一百零八种死法,别说让都王夫人知道,就是让大公子赫平焉知道了,他都得掉一层皮。

“问你话呢?”赫连袭不耐烦起来,抬手就去拍他脑袋,胳膊一抬扯得生疼,又放了下来,斥道:“闵碧诗呢?”

“哦,闵、闵闵闵碧诗啊。”玉樵赶紧上去搀着赫连袭,“我方才是跟着他的,但……”

赫连袭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说话,顿时恼了,“但什么?说啊!”

“……跟跟跟、跟丢了!”玉樵颤颤巍巍地,想了想还是决定最后抢救一下。

他哭丧着脸说∶“我从康家村出来就一直跟着他,接着就见他和刚刚那人打起来了,再然后您就来了,我想着对付区区毛贼您肯定不在话下,闵碧诗刚跑的时候我就追上去了,结果他——”

“他饶了几绕,我我我、我就迷路了,然后我发觉不对就赶紧回来,一回来就见您浑身是血……玉樵该死啊!”玉樵说着说着就嚎起来。

“闭嘴!”赫连袭一掌拍断他的号丧,“苏叶哪去了?”

又是苏叶。

玉樵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爷心里只有苏叶。

“苏叶去了刘宅后门。”玉樵抽抽鼻子,“他说刘宅附近有些可疑,得仔细勘察,就先遣我来了。”

赫连袭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脱口问道:“为何遣你?虎杖呢?”

这话简直直戳玉樵命门。

怎么,他不仅不如苏叶,在主子心里,他连虎杖都不如?

玉樵顿时感觉万箭穿心,从头到脚一阵恶寒。

当初赫连袭入京,可是他一路陪过来的,怎么今日还不如两个后来的了!

但事实是,赫连袭和闵碧诗在老康院里住下时,玉樵栖院外的树上望风,他这几日没好好睡过,盯了许久见四下无人,便以为今夜相安无事,于是靠在树梢合眼假寐。

就这么打了个盹的功夫,再睁眼时,老康客房已经空了,赫连袭和闵碧诗都不见踪影。

天塌了。

等他匆匆赶过去,正碰上闵碧诗要跑,他权衡一下,决定听爷的吩咐先去追闵碧诗。

结果人没追上,回来就看见浑身伤痕带血的赫连袭。

这么一想他不禁后怕起来,若是他再来晚些……

“你再来晚点来我就能杀了那孙子!”赫连袭恨恨道,“让你盯人都能盯丢,能干什么!”

“…………”

“黄良安来找您,说要给您过目康家村的历年手实。”玉樵心虚地嗫嚅,“那会儿您不在,黄良安便说要回去将前几年的手实户籍一并调出来纵列,正巧见着虎杖在府里,就叫上他一道帮忙去了。”

赫连袭一听更生气了。

这是他的属下还是他黄良安的属下,他使唤起人倒是轻车熟路。

香积寺一案由自家主子接管,虎杖那边便没有不去的道理,

玉樵问:“爷,咱们现在去哪?”

“回康家村。”赫连袭说,“传信回去,让府里、察院的都来。”

玉樵一听又开始瑟瑟发抖:“咱、咱咱们不先让太医看看么……爷流了好些血……”

“太医?”赫连袭口气不好,有些暴躁,“你还嫌闹得不够大,生怕太后不知道吗?”

“不不不不是。”玉樵惊慌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玉樵想了想,还是咽下嘴里的话,道:“都来,是都要谁来啊?”

赫连袭甩开他的手,丢下一句:“过了今夜你就回去收拾行李,明儿自己买匹马打道回辽东去,京都养不了榆树。”

“啊?”玉樵更慌了,“啥意思?主子啥意思……”

*

月光下,那纤细身影犹如猎狐,在草林间闪得极快,一会儿扬起裙角,一会儿飞舞发丝,脑后的白色丝带如天上银河,在清冷月光下溢出流光。

那狡猾身影时隐时现,引着闵碧诗出了草林,来到一处隐蔽的乡道上。

四下无人,两侧都是密密树林,再往前,百步开外便是大片田垄地。

“站住!”闵碧诗喝道,他伸出两指,状似夹着利刃,透明指甲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那鹅黄襦裙猛地顿住,脚下转动,缓缓露出半张脸。

一张秀美且陌生的脸。

闵碧诗不曾见过她。

“转过来。”闵碧诗走近几步,紧紧盯着眼前那女子。

那女子竟十分听话,顺从地转过身,整张脸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你是谁?”闵碧诗两指微曲,仿佛指间利刃蓄势待发。

那女子眼睫阴影洒上鼻梁,单纯无辜地像一只小白兔,她朝他勾唇一笑,道:“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她的手伸向袖底,闵碧诗神色骤冷,眉眼压低,喝道:“别动!”

那女子手下动作慢了许多,朝他幽幽一笑:“公子,别急啊。”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二人听见。

她从袖口中伸出来时,手中多了两根阿罗汉草,缠绕在一起绑成兔耳状,与他白日在刘宅后门看见的一样。

闵碧诗心里有几分猜测,又不愿往最坏的地方想,神色更加森冷地盯着她,正欲开口,一道清朗女声传来:“苏离儿,不得无礼!”

树林里走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束发,苍蓝劲装,手腕袖口收束,腰后挎着把弯刀,一派英姿飒爽。

“元昭。”闵碧诗握住手,揉皱指间的竹叶,心里松了口气。

他走过去,问:“你怎么找到这的?”

元昭朝他行了一礼,恭敬道:“自主子进京后,我就派人一直盯着刑部动向,您刚从狱司署出来那日,我便知晓了。”

“派的什么人?”闵碧诗目光落在苏离儿身上。

“不是她。”元昭说罢朝闵碧诗单膝跪下,“此女是我在进京路上所买,那时情况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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