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瑶蓦然回头，就见赵辛兰水灵灵的站在身后，望着自己欲言又止，手里还提着小竹篮，篮子上覆着一层屉布。
她闻了闻，好像是食物的味道。
“这是什么？”
见她指着竹篮，赵辛兰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掀开屉布，原是新出锅的玉米贴饼。
“我做的，小仙长要吃吗？”
她低下头，抓着竹篮的手紧了又紧。
“粗茶淡饭，不知合不合小仙长胃口……要不我还是做点别的？”
不等她纠结完，伊瑶已然抓过一只玉米饼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好吃！”
她双手捧着饼子，两腮鼓鼓的，嘴角还沾着玉米渣，丝毫没有维持仙修形象的自觉。
看她吃的这么香，赵辛兰释然的笑了。
“我还以为仙人爱吃的都是琼浆仙露。小仙长……”
伊瑶忙着和玉米饼战斗，头也不抬叨咕着，“叫我阿瑶就好啦。”
赵辛兰凑在她身边，笑的眉眼弯弯，好像再看邻家妹妹般。
“阿瑶，你还喜欢吃什么，明早我给你做。”
伊瑶停下咀嚼，呆愣好一阵，随后给出答案。
“我什么都喜欢，不挑食。”
这功夫，萧灵露抬起眼眸，正好与某人的视线对上。
伊瑶当即抓起几个玉米饼子，巴巴儿跑回萧灵露身边。
“师尊，吃饼！可好吃啦！”
萧灵露睨一眼精力旺盛的徒儿，若是这家伙有尾巴，怕是已经摇冒烟儿了。
“为师不饿。”
言罢，她抬头望向天际，眼瞧着夕阳余晖所剩无几，旋即施法加固小院儿结界。
是夜，院墙之外狂风怒号，卷着飞沙走石不断撞击结界。
师徒二人守在院中，赵家三人躲在她们身后，时不时的往门口张望。
又听闻一阵鬼哭狼嚎，赵辛兰缩进父母怀中，声音颤抖。
“是风声……还是鬼啊……”
萧灵露沉默不语，视线片刻不移。
赵辛兰侥幸逃脱，那些家伙必然已经盯上了她。
正待此时，结界忽然受到重创，几欲震碎。
伊瑶指着门口大喊，“师尊，它们来了！”
只见黑压压的人偶出现在院门口，张牙舞爪的撞击撕咬。
“是那群怪物！”
赵辛兰大叫道，眼泪瞬间吧嗒吧嗒往下掉。
赵家三人抱作一团，吓得嚎啕大哭，尖叫声亦此起彼伏。
伊瑶歪头观察赵家三口，特别是赵辛兰早已哭成泪人儿了。可她却感受不到赵家人的惊恐。
如果她不哭，是不是显得很不合群？
思及此处，伊瑶龇牙咧嘴，企图挤出眼泪，可如何努力都不行。
哭不出来。
萧灵露再度加固结界，任那群傀儡如何撕咬都不得破。
“它们进不来。”
寥寥几字本是劝赵家人安心，不曾想一回头，萧灵露却瞥见自家徒弟的诡异举动。
伊瑶皱眉、瞪眼、噘嘴，用力半晌，都没有用。实在没辙，她只好冲去水缸，徒手沾了几滴水抹在眼角。
萧灵露挑了下眉，总算看明白她是在做什么。
小人偶就喜欢模仿别人，可人偶本无心，是不会哭的。
越努力，越心酸。
太欺负人偶了。
“随为师出去。”
言罢，就见萧灵露的身影蓦然消失在原地。伊瑶再顾不上抹眼泪装哭，赶紧追出去。
“师尊等等我！”
萧灵露手持炎龙剑，左右横扫斩断控制人偶的丝线。伊瑶跟在她身后，趁机掷出符纸，抢下一只人偶的身躯。
待清理完外面的人偶，师徒俩迅速折返回赵家小院儿。
“这个人你们可认得？”
赵家三口的哭喊声戛然而止，赵娘子最先认出人偶是谁，此时竟也不怕了，连滚带爬的扑过来。
“儿啊！”
紧接着，赵家父女也纷纷跪倒在人偶旁边，泣不成声。
“仙长！”
赵郎中突然冲萧灵露磕了个响头，再抬头时已然老泪纵横。
“求仙长救救我儿！”
萧灵露却道，“魂魄已无，无力回天。”
此言一出，赵娘子直接哭昏了过去，赵家父女顿时乱作一团。
“娘子！”
“娘亲！”
赵辛兰病急乱投医，又朝着伊瑶磕头央求。
“阿瑶，你能不能救救我哥？你能救我，一定也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
伊瑶偷摸瞧向萧灵露，旋即摇了摇头。
“师尊说了，没有魂魄是救不了的。”
可赵辛兰已经失去理智，竟跪着蹭过来，继续磕头相求。
“求求你了！”
伊瑶蹲下去扶她，“你起来吧。”
“我不起来。”
赵辛兰反手抓住伊瑶的手腕儿，刚想说什么，陡然间脸色大骇，目露惊恐。
她颤颤巍巍的探向伊瑶心口，本该跳动的地方却是一片沉寂。
赵辛兰像是被吓傻了，整个人定在原地，如同石像。
“你怎么了？”
伊瑶抬手在她眼前摇晃。
赵辛兰忽然打开她的手，手脚并用的往后退，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伊瑶不明所以，还想上前询问，却因对到的厉声呵斥顿住脚步。
“怪物……你和它们一样，是没有心的怪物！”
伊瑶茫然无措，“你在说什么？”
萧灵露抢先一步截住话茬儿，“阿瑶是我的徒儿，不是什么怪物，休要胡言乱语。”
可赵家人已经先入为主，夫妇俩把女儿护在身后，犹如惊弓之鸟，眼神中除去恐惧还有仇恨。此刻，伊瑶在他们眼中和害死儿子的怪物是一样的。
多说无益。
萧灵露一把拉过仍在发呆的徒儿，径直离开赵家。
夜已深沉，一轮银盘沉入河底。河畔柳枝婆娑，沙沙作响。
石子悄然滑落，咚的一声砸碎了月影，漾起粼粼波光。
活泼好动的徒儿半天不说话，萧灵露微微蹙眉，透出一丝忧色。
伊瑶望着河面呆立半晌，若不是师尊唤她，怕是能呆到天亮。
她循声回望，双眸黯淡无光，再不见平日里的神采。
“师尊……”
见状，萧灵露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伊瑶在幻境中不接触她人，并不知自己是特殊的。
“阿瑶，别人的话不一定是正确的。”
伊瑶想笑却笑不出来，这种感觉就像当初她害怕师尊丢下自己时一样。
她突然朝着萧灵露跑去，一头扑进师尊怀里，低下头贴在师尊的心口。
萧灵露愣了一下，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
“阿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