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中绩效，C市希河第一。”

现场的掌声不息，台上汇报完的领导也不住地点头鼓掌。网络会议这边戴着耳机的希河稍微坐直了些，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不会被看见，也鼓起的掌，脸色一点点通红起来，还有不断扬起的笑意。

结束年中汇报会议，希河退出软件，倚靠着座椅伸了个懒腰。虽然年终的奖金因为自己上次的工作没了。但年中的绩效奖已经宣布，估计几个工作日内就会下发。

也许工作的成就感在这种时候通过报酬就能得以体现，是很现实的一种感受，也是一种满足。是在这座工作几年还不算太熟悉的城市里，希河拥有的，一点点归属感。尽管有些街道依然陌生，但她可以在这里依靠自己生活着，再花时间去了解。

会议结束预示着这周的工作内容也全部结束了，一个完整的周末。希河回了出租屋，痛快地洗了个澡，然后磨时间一样用吹风机的温风慢吞吞吹着头发。旁边电脑里放着从同事那听来的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希河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盯着屏幕看，不过没集中多久，就飘了思绪。直到吹风机长期不动导致哪一处的头发发烫才猛然惊觉。希河关了吹风，尝试着再次将注意力放到电视剧中，But……效果不是很好。

屏幕里恰好演到了花店中的一幕，男主为女主买花，被女主拒绝了，外面下着大雨，女主丢了花，冲进了雨中。很奇怪，弹幕在刷着“呜呜呜”但希河只关注到了那束被丢在墙角的花。

是一束白色的茉莉，希河看着有些可惜。

不知不觉就又会想到一个人。

希河看着男主追着女主奔跑，仍然看着，但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去了。在满屏弹幕的“呜呜呜”中，希河想着脑海里的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随即便是关了电脑，专心致志地吹起头发来。

接下来的时间，她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

江川提着手中的水壶，小心地浇灌着花叶。

叮——

风铃响，江川回头，看到了第一次画着精致妆容的希河。

“希河。”江川喊她，嘴角已经自然挂上了一抹笑。

被一直看着的希河有些局促，她向江川点头，有些不自然地问他：“老板，是不是我化了妆奇怪呀……”她说着就有些想去拿包中的镜子照照。

江川笑：“没有，很漂亮。”

翻找镜子的手停下来了，希河重新看向江川，唇边扬起的弧度中藏着羞腼，那双眼睛如同江川形容的一样，星星般明亮，希河小声地回道：“谢谢。”

适逢月季盛开，花店一半的墙摆满了明艳的四季花，她站在它们中间，比月季更美。江川垂眼，不再看她，手中的水壶重复浇灌过一处叶绿三次。

“今天……希河需要点什么呢。”他的声音有一瞬的沙哑。

“一束茉莉，还有你一顿晚餐的时间。”希河说。

江川转了身，喉结起伏，也佯装笑着背对希河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开心事吗。”

“嗯，发了奖金，想请老板吃饭。”

笑意再也收不住，江川背对着希河去拿花，一束白色的茉莉。他用深色花束纸包装，更衬得茉莉的美好。江川转身，他把花束递给希河，他看着她，“送你。”

“为了这个美好的周末。”

希河心一抖，快速低头：“我还是……”

江川拦住她手机的摄像头，把希河要扫码的付款页面遮住了。他说：“这是花的意义。”

·

江川提前了一小时结束营业，关了店和希河一起走出来。希河问江川想吃什么，江川反问希河最喜欢的是什么。

希河想了想，又有些不确定地问江川：“是一家小店，真的要去吃那家吗？”

“去吧。”江川声音温和地说。

“好。”希河又笑起来，她打车和江川一起到了那边。

是一条市井小街，路灯坏了一盏一直没修，但这边沿着街道的小店热热闹闹，一点也不冷清。路过第三家店，端着蒸饺的阿姨操着很浓的方言笑得乐呵，里面厨房里的老师傅掌勺，盯着高汤，小音箱里舒缓的小曲配杂着店里客人三三两两的交谈声，食物香味四溢，木桌擦得干净，墙上挂着的这个城市的老照片有着别样的味道。

“闺女来啦，”阿姨给一桌的客人传了菜，回身就看到了走进来的希河和江川。“还带着男朋友一起来的啊，小伙长得真俊。”

“哎，孃……不是。”希河不好意思地带着江川坐下。

阿姨一笑：“不是啊，那把小伙子介绍给孃的侄女好不好？”

希河马上看阿姨，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不得行。”

江川：“噗……”

“哈哈哈哈，行啦行啦，孃知道，还是老样子？”她问希河。

希河点头，随即又加上了一句：“来两碗。”

“行行行，闺女稍微等等哈。”她笑着走了，大声向着里面不远处的厨房喊：“两碗鸡汤抄手。”

坐着等的时候，希河看着墙上的黑白老照片说：我下班了，一次偶然来到这边的，然后吃了一次之后就常来了。

江川也看那些照片：“氛围很好。”

“嗯，”希河又看向里面拌嘴的老夫妻：“这家店是一对夫妻开的，孃孃和叔叔都是很好的人。”

正说着，阿姨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抄手走了过来，“好了好了，久等了哈。”端上桌了又去端另一碗。

“慢慢吃哈。”阿姨说完才又去忙别事去了。

希河捧着勺子看着江川碗里的抄手，说：“快尝尝。”

江川舀起一个抄手，吹吹，咬了一半，过了一会咽下去才说：“好烫。”

希河：“噗——”

江川也笑了：“不过味道很好，鸡汤熬得很浓。”

“是吧。”希河也舀起一个，迫不及待地吹吹，就一口咬下去，滚烫的食物让她暂时不能闭上嘴。她慢慢等它冷却，再慢慢咀嚼，最后露出了一本满足的表情。

希河紧接着舀着汤喝，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用手撩起一边的头发，突然默默地说了一句：“我很喜欢这家的抄手。”

她抬起头对江川笑：“像我妈做的一样。”

江川愣了一瞬，他放下勺子，有些不是滋味，只能尽可能柔和地说：“希河想家了。”

“嗯……”希河又咬了一口抄手的馅，刚刚还在笑的眼睛染了一抹红晕，里面是水色的影。“我大学毕业就来到这座城市了，就算咬着牙撑过去，也没有喊过一次累，因为是我自己选的，为了离开我所谓的家。”

泪水滑落她的脸颊，她用手掌擦过，又继续说：“结果没想到，离开久了，就越想。想家，想念他们。”连同着小时候那些对希河来说不算太美好的记忆，虽然压得她喘不过气，但房子里有父亲，有母亲，还有一只狸花老猫；那座房子，叫做家。

“哎哟闺女，怎么哭啦，是味道不好吗？”店里的阿姨走过过来，一脸担心。

希河忙擦去眼泪，挤出笑容看着阿姨：“没有没有孃，是太好吃了，想家了。”

“你们这些娃儿哦，一个个外来打拼都不容易，这顿饭阿姨请啦，慢慢吃哈。”阿姨抚起希河一边的发别在她的耳后，又拍拍她的肩膀，脸上是心疼的神色。

“不用啦阿姨。”

“就两碗抄手钱，闺女你别给我推哈，好好吃饭，先把肚子填饱再去想其他的，听话。”阿姨强势地说完，就一溜烟跑了，顺便把希河那边的收款码收走了，隔壁桌倒是还有一个，但看着阿姨站在远处一直盯着自己，一副生怕她要抢着付款的警惕，希河笑笑，心里很暖，又低头吃起来，直到把碗里的抄手吃得干干净净才罢休。

“吃饱了吗？”江川问她。

“吃撑啦。”希河对他笑。

希河用纸巾擦嘴，随后站起来，拿起了那束茉莉花向着在厨房的阿姨走去。“孃，这个送您，生意兴隆哦。”

“哎呀不要，这么好看的花闺女自己拿着。”阿姨推脱。

“那不管，反正给了，给您放这了。”希河快速地在面前的桌上放下花就往外跑，一边还狂打手势招呼江川一起出去。

等跑到门外，希河才朝里面要追上来的人笑着挥手，“孃，谢谢您，钱我让江川付过啦，我们下次再来。”

希河回身看着江川，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就开始往前跑，像干了傻事的小孩，笑得张扬又得意。希河边跑还边对江川说：“幸好今天穿的平底鞋，不然就糟了。”

似乎是被笑容感染，江川和她并肩跑着，嘴角也再没下来过。二十好几的年纪，一瞬好像又披上了校服，无视行人的回望，他和她肆意奔跑。在落日余晖下，尽是少年意气。傻得可以，也浪漫得可以。

周围星星点点，霓虹彩色，他和她穿梭过人间，时间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