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河又打完一个电话，正对照着客户信息登记表核对下一个追踪客户。

“您好，是李先生吧，我是TP银行的，您在我行办理的五年定期……”希河转过座椅，有一束百合安静地摆放在玻璃花瓶里。“对，您看有时间来转存一下吧，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她的手指点在百合的花叶上，发现瓶中的水快没了，打着电话就拿着喷壶去接水。“理财的话，我推荐您到我行网点去办理，会有更多优惠的。”倒下水，又喷湿的花叶，花瓣的卷边有些泛黄，希河皱了眉，手指轻轻揉搓了一下花朵。大楼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段时间，希行长特别爱花。

打完这一页的最后一个电话，希河短暂地得到了放松的时间。她整理好客户登记表，呼了一口气。从办公室出来，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希河下楼，碰到同事和自己打招呼。

“希行长。”

她点头示意，眼睛却看向红绿灯那边的花店。

“辛苦了。”希河拍拍同事的肩膀，随即便走上了斑马线，绿灯快要闪烁，她加快步子，脸上挂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

——叮

门上的风铃响。

希河笑着打开门；“老板，中午要一起去吃饭吗……”声音在空中戛然而止。

端着午餐盒的女孩转身看她，是很漂亮的眉眼。江川也看到了希河，他略过女孩向着希河走过来：“现在可能不行……”

话还没完就被希河打断了：“对不起，是我打扰了。”希河退出去，关上了门。她本来想要走，但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移向了玻璃门内。和江川的眼睛四目相对，希河触电一样撤回的视线。

她走了，很不巧地看着斑马线那边的红绿灯刚刚转成红色。推开那扇门嗅到的花香似乎还留在鼻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闷。是被玫瑰的花刺了一下，越发难受。

脑中的画面反复出现，希河在看那个女孩，女孩看着江川，而江川看着自己。

她真漂亮。

希河这样想。此时红灯转绿，她横穿过公路，下一刻红灯又起，瞬间川流不息，希河陷进了来往陌路的行人里，像平常一样，没什么稀奇，只是今天乌云暗淡。

·

又是忙到天昏地暗的一个下午。等再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消息，已经是两小时以前了。

[18:20]

J：下班一起吃饭吧希河。

手指在键盘上打了几次都删掉了。希河想想，还是算了，就当作没有看见吧。

没想到对面先弹出了一条消息。

J：吃饭了吗？

TP希河：还没有，抱歉，工作太忙了没有看到。

J：没事的，现在要一起去吃点东西吗？

希河有些吃惊，打字道：老板现在也没有吃饭吗？

J：嗯，刚刚也忙去了，要一起吗？

TP希河：好，老板你在哪？

J：我在楼下。

心脏在看到文字的瞬间一紧，希河确认似的又打字：我们楼下？

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照片里面TP银行的霓虹灯很亮。

J：我等你。

·

晚上还是燥热的，又闷得发紧，今天的乌云铺了整日，夜间估计是要下雨的。

希河慌慌张张地跑下来，看到了门口安静站着的江川。她放慢了脚步，快速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走到江川的面前：“老板，等很久了吗？”

江川没有戴眼镜，他垂下眼睛看她：“没，刚刚到。”希河看见他的眼睛里有路灯下自己的轮廓。

江川说：“想去吃什么。”

希河不在意地说：“都可以。”

两个人并肩走着，街道边的草花开得正盛。脚步不觉变作一致，路灯下的影子一前一后地晃动着，不时会交叠在一起。

“今天好闷呀。”还是希河先说话，打破了沉寂。

“要下雨了。”江川看着前面的路，一个车影晃着从拐角转进来，车前灯闪动，江川侧身，挡在希河身前，不让车前灯的光照到希河的眼睛。

希河发觉了他背后的光，还有一晃而过的车。鼻尖突然一酸，心中那种闷闷的感觉又开始躁动。她佯装似的笑得轻松，眼睛直视着前面：“今天在花店看到的那个女孩好漂亮，女朋友吗？”

“嗯，你说冷易吗？”江川突然笑出了声，“她怎么可能是我女朋友。”

“不是……不是女朋友吗？”偷偷地窃喜在希河心上开起烟花。

“当然不是，只是很好的朋友。”江川看着一辆车在公路上渐行渐远，“她是个很有追求的女孩。”

江川又看向希河，“希河吃醋了？”

希河瞬间脸色爆红：“怎、怎么可能！”她飞快地低下头，大步想向前走，结果脚下一崴，摔了下去。

希河跌坐在地上，痛得抽了口气。江川蹲下来，取下她的鞋子，只是看了看，就锁了眉。他暗了神色，声音有些沉：“以后再不逗你了。”江川一手提着希河的高跟鞋，随即把希河拢进了怀里，手臂用力，抱起了她。

“老板……”希河忍着痛喊江川。

江川用头碰碰她的额：“疼就别说话了，我带你去医院。”

医生检查之后，幸好希河就是崴了脚，没有很严重。到要上药打石膏的时候，医生需要扭动脚踝来确定位置，药物也有一定的刺激性，希河坐在椅子上看着医生调制药膏，有些紧张。江川站在她的身后，下一刻，他的手掌覆上了希河的眼睛。

“别怕，马上就好了希河。”

“嗯。”温润的手掌遮在希河的眼睛上，眼前是短暂的黑暗。希河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一刻却无比安心，心跳突破了耳腔，震得全身酥麻。

上完了药，江川送希河回了家，并坚持送她到了门口。当通过楼层走廊的窗子看到对面熟悉的那栋楼时，江川的眼神有些微妙。

“原来我们住得这么近。”江川说。

“哈哈哈……哈哈，是啊……怎么这么巧。”希河尴尬地打着哈哈。谢谢，人脚趾已经扣地了。

江川看着希河一瘸一拐地去换了鞋，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手机，22；45，都这么晚了。在希河笑着看他准备要关门的时候，江川突然说：“要吃点东西吗希河。”

“啊？现在吗？”希河有些惊呆了，回头看看钟：“都这么晚了……算了吧。”

“明天请个假吧。”江川说，随即指了指鞋柜：“我可以进来吗？”

希河看他，颠颠地又向后退了几步：“进来做什么……”

“给你做饭，饿着肚子可睡不着。”他看向希河：“可以进来吗？”

“啊……嗯……”希河点头。

江川跨进来，关了门，打开鞋柜在角落里看到自己给希河的那双拖鞋，又是一笑，换上了鞋。他换好鞋就向着旁边的小厨房走，边走边问希河：“家里还有什么吃的。”

“嗯……好像没剩什么了，我很少做饭。”希河说。

江川打开冰箱，看到剩了几个鸡蛋，又打开厨房的储物柜，有一把挂面。他转身问希河：“煮面好不好。”

“好。”希河点头，这时才想起不好意思：“麻烦老板了。”

江川摸了一把希河的头：“去坐着等一下吧。”

希河点头，江川看看她的脚又说：“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希河证明似的单脚跳着去椅子上坐下，乖乖看着厨房里忙碌着的江川。

从没发现厨房的灯光是这么好看过，照映着底下那个人微卷的头发。不一会煎蛋的香味就散了出来，再是两碗卖相绝佳的面端上了桌。

“老板竟然这么会做菜。”希河拿着筷子咽口水道。

“从小学起的。”江川在希河的对面坐下，“能吃的程度。”

他看着希河笑：“快尝尝。”

“好好好，不客气了。”希河动了筷子，细滑的面条一嗦，再来一口煎蛋，幸福得不得了。希河嘴里塞满了食物，也不顾什么形象了，狂点着头对江川竖起大拇指。

“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江川给希河倒了杯水。

希河咕咚咕咚地喝下去，非常满足地回味了一下，才对江川说：“老板还谦虚，这个程度比外面的面馆都好吃了吧，明明我这调料就那么几种，怎么做得这么好吃啊。”

江川也唆了口面，擦擦嘴对希河说：“只是希河现在饿了才这么觉得。”

希河：“哪有，就是好吃！”

江川：“那快吃啦。”

·

江川吃完之后又收拾了碗筷，等都弄得差不多了，再看时间已经过零点了。

他转身，看到希河捧着一杯水，江川走过去，希河就把水杯递给了他。

“今天辛苦了老板，这么麻烦你。”希河真心感谢道。

“也多谢你款待的晚餐。”江川对希河说。

希河：“明明就是你做的，我跟着吃而已哈哈。”

江川忍不住又揉了一下希河的头：“也是在希河家里拿的食材做的呀。”

江川放在水杯，向着门口走去：“我也该走了，早点休息希河。”

“江川。”希河突然在背后喊他。

江川转身看到对面的女孩又在笑。

“晚安。”她在向他挥手。

江川打开门，他侧身看着希河，脸上是很温柔的笑意：

“晚安希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