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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疙瘩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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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棚十丈外。

“老张,我跟你说。那小子好没眼力见,害得老子被校尉打骂。还有那娇滴滴的丫头片子,风吹就倒,能懂啥是瘟疫,我看就是信口开河……”

王振拉着一个鬓角斑白的老者快步走来,口中骂骂咧咧,目光对上一脸沉静的姜鹤羽,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老张,你跟姜娘子一起去看看那个人。没事最好,若有异常,万不可声张。” 蒋校尉态度温和,看起来对这位老者颇为信任敬重。

那老者拎着药箱,打量了几眼同样拎着竹箱的姜鹤羽,惜字如金:“带路。”

姜鹤羽不以为忤,毕竟这么多年来,她见过的脾气不好的患者数不胜数,脾气差的医生也相当不少。这样说起来,江离应当是情绪最稳定的一个了。

一刻钟后,两人回到粥棚外。

原本还在单方面与江离打眼神官司的王振见张大夫一脸凝重,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急切地问:“真的?”

“十有八九是瘟疫。那人也快到头了。”张大夫摇摇头,“回天乏术。”

此话一出,蒋校尉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捏了捏额头,深深吐出一口气:“不能慌。当务之急是要拿出个靠谱的方案来。王振,你去把其他队正都叫到我营帐中来。”

王振扭头就跑,又被蒋峰毅喊住:“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他的手已经扬到一半,又忍了下来,“老张,你选两三个经验丰富些的医正,把名字报给王振,让他帮你跑一趟。”

安排完下属,蒋校尉这才想起被忽视许久的兄妹二人。

他朝着两人二人抱拳行礼:“姜郎君,姜娘子,多亏二位发现及时,我代万千百姓和将士感谢二位。”行至一半,却发现手臂被眼前的年轻男子稳稳架住。

“校尉折煞了。”

江离叉手回礼:“我们兄妹二人也在流民营中,为人为己,都不能袖手旁观。这次全靠舍妹敏锐洞察,不然也无法这么快就确定是瘟疫。”

他说着,让出一步,半边身子都陷在阴影中的姜鹤羽这才完全出现在蒋校尉视线里。

蒋峰毅此时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少言寡语的女子。只见眼前之人面容清丽,目光沉静,简单的棉布襦裙也难掩周身干练的气质。

蒋校尉下意识收起对下属的那套草莽作风,颇有些礼贤下士之风:“姜娘子对此次的瘟疫有何看法?”

“首先需要确定病源,我目前已有初步猜测。校尉若是信得过我,劳烦派人以医治为由,将那病人带至单独的地方,检查他身上是否有被鼠类啮咬过的痕迹。”

姜鹤羽看过粥棚内其他人,都无甚症状。江离也打听到,这病人和他母亲已经在那块儿地方待了四五日了,最近两日才开始频繁咳嗽。

所以应当不是被人传染,而是直接被病鼠传染的。

这倒是不费事,蒋校尉环顾四周,招来一个看得顺眼的小兵。他小声与小兵交代了几句,小兵先是面上一紧,而后连连应是。

“注意用干净的巾帕捂住口鼻,不要直接接触他的皮肤和渗出的□□。”姜鹤羽在一旁又叮嘱了一句。

“是我疏忽了。”蒋校尉面露懊恼之色,坏消息来得太突然,饶是他已经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也免不了百密一疏,“按姜娘子说的做。”

那小兵不明所以,但也意识到了是为自己好,他感激地看了姜鹤羽一眼,小跑着离去。

“姜娘子,姜郎君,不知二位是否愿意去我军帐中,一同商议这瘟疫的解决之法?”

蒋校尉心知这次若是处理不当,且不说头顶的乌纱帽,只怕是这条老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不似王振那般一根直肠通大脑,已经察觉到这两人非同寻常,不免起了招揽之心。

姜鹤羽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爽快应下,跟着蒋校尉朝营帐走去。

……

校尉营帐。

蒋校尉坐在主位,一手撑着额头,眉峰紧锁。下首坐着一对容貌不凡的年轻男女,正捧着粗瓷碗喝热茶。

陆陆续续进来的队正和医正面露疑惑,却又碍于长官黑沉的脸色,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都来齐了,那便开始吧。”

蒋校尉清了清嗓子:“先介绍一下,这是姜氏兄妹。他们二人在流民营中发现了身患疫病的人,张医正也确认过了。”

话音未落,满座哗然。众人重复着“瘟疫”二字,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有人已面露惧意。

“砰!”

蒋校尉重重地在案几上拍了一掌,震得茶碗叮当作响。他虎目一瞪:“谁敢擅自走漏半点风声,或是临阵脱逃,就别怪我蒋峰毅不讲情面!”

营帐内登时落针可闻。

医正张元礼面不改色,将麈尾的手柄在桌角磕了磕:“姜娘子觉得这是什么病?”

忽然被点名,姜鹤羽也不露怯,迎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声线平稳:“应当是疙瘩瘟。”

“他颈间腋下并无发块,且脉象浮紧,你怎知不是伤寒传经?”张医正挑眉。

座下三位身穿交领襕衫的男子听完张医正的话,也附和着点点头。

一个嘴角有痣的中年医正轻蔑地吹了吹唇边的胡须:“年轻人还是经验少了些,不懂就不要妄言。”

姜鹤羽手中茶碗“笃”地放在身前的长案上,目光依旧朝向张医正所在的方位:“在我的故乡,这种疾病被称作鼠疫。人被带疾病的鼠类啮咬后患病,又通过呼吸和□□将病传染给其他人。”

她环顾四周,见武官们一脸懵懂,医官们皱眉沉思,唯有江离温和地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她严肃紧绷的面容不自觉地放松了几分,又继续道:

“这病有三种不同的发病症状。一种表现为发热,腹股沟、腋下、颈部及颌下有肿块,疼痛剧烈,肿块弥漫至全身即死,此为疙瘩瘟。”

“第二种起病急骤,患者寒战高热,起病一两日内可发生剧烈胸痛、咳嗽、咳出沫状血痰,肺部可闻及少量湿啰音或摩擦音,呼吸急促,最终心力衰竭而亡,这便是粥棚那位病人。”

“最后一种病情进展最为迅猛,三日内即死亡。皮肤有大片出血瘀斑、发绀坏死,死后尸体呈现紫黑色,又被称为‘黑死病’”。

队正们交头接耳,平日里三大五粗的汉子被这一声又一声的“死”字唬得面上青白交加。一会儿探探自己的颈部,一会儿又摸摸胸口,一会儿又将袖子撸起来看看肤色,好一阵忙活。只觉得此刻就让他们上战场拼杀,断胳膊少腿掉脑袋都比这小娘子口中的死状要来得痛快。

倒是几位医正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病人,还算镇定。一位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最为年轻的医正有些迟疑:“这第二种病症,听起来似是吐血瘟。只是没想到,它竟与大头瘟同源?”

“她说同源就同源?有何证据?”那黑痣医正还是不信,转头见张医正垂目思索,语气又急促了些:“张医正,您老可不能听信这小丫头胡言乱语!”

“报——”

适时,帐外传来守卫的呼声。

蒋校尉目光掠过身旁二人,只见一人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另一人眉目平静地叩着药箱。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吵吵嚷嚷乱成一锅粥的下属们,挥手将帐外的候着的人叫了进来。

进来的两人面上都覆着褐色布巾,其中身量较矮的小兵声音洪亮:“禀校尉,粥棚那人右臂确有被鼠啮咬的痕迹。小的问过他母亲,那妇人说应是两三日前,那小郎君扑打偷食的老鼠时不慎被咬伤的,当时用粗布包裹止血后就没再处理。”

猜测得以验证,蒋校尉心中安心了少许。又见这小兵做事有些头脑,赞道:“你是个做事周全的,认认是哪个队的,下去封赏。”

王振笑呵呵地应了一声“是”,偷偷朝那小兵竖了个大拇指。

另一个高大魁梧的小将接着禀道:“校尉,属下按您的吩咐派人在整个县里摸排,如今只排查不到半数,就已找出百余情况有异的人。或是周身疼痛起肿,或是咳嗽呕血,或是高热不退,都以免费治病为由带到城南的空棚子里去了。”

情况不容乐观,蒋校尉叹了口气,又抹了把脸:“伯言,你带着小张医正继续去找,他已经清楚具体病症了。”

方才开口提问的年轻医正应声站起身来,跟着小将出了营帐。

黑痣医正则自觉失了脸面,缩了缩脖子,两手揣着进衣袖不再吭声。

“这么多病人,百姓也不是傻子,瞒不了太久。要尽快拿出个解决方案来,以免情况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各位,畅所欲言吧。”

蒋校尉抬手招人取来纸笔,摆在了江离面前。

江离明白了他的考察之意,也不推诿,提笔在纸上落下“永嘉三年南安县时疫记要”几字。蒋峰毅满意地点点头,铁画银钩,足可见字如其人。

坐在王振右手边的队正长须美髯,似是一位儒将,他率先提议:“待郑副尉和小张医正将可疑的病患都带至城南的病棚,我等前去将病棚四周都围住看守起来后,再统一召集剩余的百姓,由校尉知会并安抚,想来能避免许多冲突。”

“老李,你酸唧唧地说这半天,可有想过要是聚集起来的百姓暴动怎么办?我们总共加起来也只有一个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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