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上官云碧的易容术已达出神入化的地步，当易容成上官煜的慕容青云出现在众人眼前，无人不惊叹。
褚雄房见到这个“上官煜”，差点吹胡子瞪眼。
他曾和上官煜有过节，起因是，三年前有人替他说清，做媒之人替他物色的姑娘，正是上官煜的远房表妹方娉婷，可谁知，这亲事却是黄了。
上官煜一向风流倜傥，府上姬妾成群，这次竟然连自己表妹都不放过，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娶了回家。
褚雄房虽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但也想娶个妻子好好过日子的，谁想，他人生第一次看对了眼的姑娘，竟被人截胡了，此事导致他至今耿耿于怀，媒人此后也替他介绍了不少好姑娘，但他就是看不上了。
也因这个原因，他和上官煜一直不对付。
“上官煜”转了一圈与众人瞧，就连冯叔都久违地笑了回，与晋王道：“如假包换，若非慕容都统开口说话，我真是认不出来，碧姑娘的易容术实在了得。”
上官云碧一笑：“冯叔过誉了，我不过只会这么一件事情，常年钻研，也就成了看家本领，只是慕容都统的嗓音始终和我兄长的对不上，真怕露出马脚来。”
“夜已深了，兵部衙门也无多少人当差，末将闭口不言，兴许能蒙混过去，怕就怕有人和末将搭话，万一上官煜今夜在兵部衙门办事，就穿帮了。”慕容青云有些无奈道。
他已尝试过上官煜说话的方式和音色，但总是有差异，熟悉上官煜之人，一听就会察觉不对劲儿。
上官云碧这时想到什么，道：“慕容都统放心，我这就回一趟太师府，我这兄长有些妻管严，极怕我嫂子生气，我回去同嫂子说一说，让拖着兄长在家歇两日。”
众人又商议了一阵，已到了子时。
夜深了，众人也都有些乏，明日一大早还要迁移去西郊行宫，遂就此作罢，那未定的事，便待日后再议。
上官云碧和慕容青云是最后走的，二人一前一后步至门首，冯贤追上来递了斗篷与二人。
慕容青云便说：“冯叔忘了？这是慕容青云的斗篷，我现在是上官煜。”
冯贤一愣，便收了这一件斗篷，将上官云碧那一件莲青色斗篷递了来。
上官云碧微微一笑，披上斗篷先走了几步，此时那远处悠扬的箫声又传来，她忙问是谁吹的曲子。
冯贤略微一拧眉，道：“从前没听过，是从三日前才听见有人吹，但不知是何人。”
慕容青云却说：“昨夜巡防，却是在清阳殿那里见一在庭院里吹箫的是个女子，只是那人面生，我不认得。”
上官云碧这时脸色一变，道：“不好了，是我嫂子娉婷在吹箫，兄长本说了她已有孕不宜走动，便没带了来行宫，怎么又带来了？这么说，我不必回太师府了，但嫂子和兄长既都随行伴驾到了行宫，恐怕不好，慕容都统，我这兄长闲不下来，有事无事都会去衙门走动，如今兵部奉旨安排迁移车架之事，恐怕我兄长是会彻夜待在办事的衙门里的，你要是去衙门，岂不是自投罗网？”
冯贤立马回去同晋王禀了此事，随后晋王出来，冷静异常对那慕容青云说：“慕容，计划有变，你不必去了，由本王亲自潜入兵部衙门。”
慕容青云惊道：“殿下不可，如今兵部衙门几乎都是太子的亲信，若殿下潜入兵部盗图一事败露，恐怕为君所不容啊，便由末将去，就算有变，末将也可随时恢复本来面目应对，末将是御林军都统，就算出现在这行宫内临时安置的兵部衙门也不奇怪，若事迹败露，末将只说有刺客出没便可蒙混过去。”
晋王却悠悠侧目看向天际一轮圆月，淡了声道：“本王有另外的任务交与你，慕容，你既是可随意出入行宫各处，便去清阳殿……”
不过须臾，晋王的计划便改了一番。
潜入兵部衙门一事，由他亲自易容成上官煜的模样去。
慕容青云则制造刺客潜入清阳殿的假象，他再带几名御林军大大方方叩开清阳殿的门，借着搜捕刺客之际，暗中让上官煜的夫人方娉婷陷入昏睡中，再假借方娉婷之手，将上官煜从兵部衙门支走。
如此一来，晋王便能扮作上官煜正大光明潜入兵部衙门。
***
清阳殿是兰妃在行宫的住处。
兰妃今年已年逾四十，容颜自是已不再。
龙恩总是短暂如露水，她已记不清上一回皇帝来她的宫内看望她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幸好，这寂寂深宫，她还是比另外一些没有诞下过皇嗣的女人幸运得多，她十九岁便生下了九皇子，也就是赵王，只可惜，赵王并不够聪明，皇帝并不太喜欢赵王，赵王即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正因此，她母子二人也从无什么觊觎皇位的念想。
只是她甚是担忧太子即位后会对她和赵王不利，因她年轻时，和杨皇后有些过节。
杨皇后不喜她，只不过当时，杨皇后忙着对付宠冠六宫的晋王之母周月容才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后来皇后薨了，她也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
只是好景不长，太子长大后，处处和她母子做对，也正因此，赵王是朝中除小韩王外的唯一一个只有王爵而没有实职的亲王，现在，就连曾经最不被皇帝重视的晋王都崭露头角领了礼部尚书一职。
她确实有些担忧，怕最后不论谁登基即位，她和赵王都不好过。
若太子即位，太子心胸狭隘，一定会对她和赵王下手。
若晋王即位，更是了不得，晋王落魄时，她儿子赵王经常羞辱晋王。
看来，似乎只有贤明有德的齐王即位，她和赵王才能够被保全。
她的兄长章怀义是渠州太守，手上也有五万余兵马可听调，因此，太子和齐王都曾想拉拢她和兄长章怀义进入各自的阵营，不过她还未考虑清楚该加入哪一方，赵王却已有了计较，说要加入齐王阵营。
兰妃又失眠了，她正半倚在榻上思考该加入谁的阵营之际，外边火光大亮，叩门声不断。
那叩门声急，在寂静的夜晚令人有些慌乱，她忙叫宫人去开门问是何动静。
须臾，宫人入内禀报：“娘娘勿虑，是慕容都统带人来巡查刺客的，奴婢已解释过了，咱们清阳殿没有进刺客，可是慕容都统还是要进来搜，奴婢不让，慕容都统却带人硬闯进来了……”
兰妃摆摆手：“既是慕容都统来搜刺客，便让他搜，搜不出也无妨，若搜到了，岂不是保全了本宫？再者，若那刺客真藏在本宫这里，别是引火烧到本宫身上，让人误以为是本宫窝藏刺客就不好了，快去与慕容都统说，让他彻底搜一遍。”
宫人去传了话。
慕容青云便让手下仔细搜查，他则趁机转到方娉婷的房内。
方娉婷的父亲与兰妃的兄长是至交，因此兰妃待她是当女儿看的，此次围猎，兰妃便让方娉婷与自己同住了。
夜深了，方娉婷还没睡，她刚吹了几首曲子还是不困，便叫丫头去煮些东西。
她自有孕后总是吃不饱，得吃夜宵。
丫头端着一碗酒酿汤圆进来时，却看见慕容青云带着两个御林军在方娉婷房内到处搜。
丫头吓得汤圆都打翻了，那糖水顺着桌面滴落到方娉婷身上，她因有孕了手脚不利索没躲开。
慕容青云只一手便将桌子给推到了一旁，桌子一角都碎了，他气力甚大。
方娉婷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慕容青云虽公事公办，却也极有分寸，并不靠近方娉婷，待那两个御林军搜查一遍后回来禀说没有可疑处，慕容青云让退下，随即，他只说一句“得罪了”，便徒手劈晕了方娉婷和她的丫头。
之后，慕容青云让随行而来的上官云碧模仿方娉婷的笔迹写了一封书信，再让人捎去兵部衙门交给上官煜。
***
因围猎期限颇长，行宫内便设了六部九寺的临时办事衙门。
兵部衙门因明早的迁移工作甚冗杂，因此除兵部尚书杨武威外，其余人等都不敢休息，彻夜都有人在衙门当差。
上官煜刚被提拔为兵部左侍郎，因此对于差事不敢懈怠，且太子明日有计划要施行，这各位贵人的车架，是由他和兵部右侍郎段珏一起安排的。
太子的行刺局极为重要，也正因此，知晓这正确车架图的人不超过三人。
正当他赶到困倦欲小憩一会儿之际，外边来了个小厮，那小厮呈上一封书信，说：“爷，您夫人的丫头送来夫人的亲笔信，说几天没见了，今夜想见您一面。”
“……”
上官煜眉心一跳，忙问：“夫人还有什么交待？”
“哦，夫人还说您儿子踢她肚子了，她很恼，睡不着，您不和她幽会，她就不生了。”
上官煜连连皱眉道：“那怎么成，这可是我第一个孩子……哎，我这就收拾好了去跟她幽会……不，见一面。夫人说在哪里见面？总不能在兰妃娘娘的清阳殿里吧，我怎好半夜三更去后妃的住处，被人瞧见了是要被治罪的，不可不可。”
小厮笑道：“夫人说了，约在湖心亭碰面。”
“如此一来，也可。”
上官煜走之前，将那绘制着正确车辇顺序的卷轴仔细收好并上了三道锁才肯放心离去。
不过一刻钟后，另一个“上官煜”便堂而皇之出现在了兵部衙门。
当“上官煜”将那藏着车辇图的暗阁打开之际，兵部右侍郎段珏正好经过。
他见上官煜的房内还有灯火，可上官煜明明已经离去，他有疑，便来查看一二。
段珏敲了敲门，没等应声，便推开门。
“上官煜”正好开了第一道锁，此时他的动作戛然而止，但只犹豫了一刻，便不动声色继续开第二道锁。
此次计划并不准备将上官煜劈晕了去偷他的钥匙，因上官煜为人尚算警觉，若劈晕，他醒后必会起疑，若是因起疑而临时又调换了车辇顺序，那么这次盗图计划就等于白干。
因此，湖心亭的会面，便由上官云碧易容成方娉婷去和上官煜周旋。
而他用的钥匙，自然是不对的，在段珏进来之前，他已迅速破坏了第一道锁，并提前备了三道一模一样的锁具。
按计划，这三道锁被破坏后，他取出车辇图，只需仔细过目一遍便再放回去，他再将提前备好的三道一模一样的锁具换上，并让上官云碧在湖心亭趁机将上官煜灌醉了好调换钥匙，否则锁具被换了后，上官煜回来发现钥匙对不上就不好了。
如此一来，真图没有被盗，他却已神不知鬼不觉般得知了这车辇的顺序。
第一道锁被破坏后，段珏还在外边叩门，裴照郢不慌不忙将已毁坏的第一道锁藏好，并迅速换上一把一模一样的锁具，然后，他迅速破坏第二道锁，再将一把一模一样的锁具换上，再然后，是第三道锁。
这些通通都在段珏推开门走进来之前便已完成。
因此当段珏迈着信步入内，裴照郢已从容
随意取了把钥匙，当着段珏的面，假意制造开锁的迹象取下了三道锁具。
“段大人怎么来了？今夜无事，段大人不必如此恪尽职守三更半夜还要来此叨扰。”
“上官大人这话说的，不是，你自己熬夜展示自己的才华也就算了，别人熬夜就不行是吧？上官煜你可别太过分了，你我都刚刚被提拔上来，就许你表现不许我表现？做人别太双标了你！”
“上官煜”只淡然一笑，将锁具放好，从容取出车辇图，展开了细看，也不正眼瞧一瞧段珏。
段珏忽而问：“不是，你刚刚不走了吗？”
“上官煜”将车辇图放进暗格，从容不迫上了三道锁，音色朗朗：“落了件东西，回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