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流光殿内总是静,今日却吵嚷。
许蔚兮因毒发刚好了一阵,这几日总神思倦怠,不睡到日上三竿总起不来。
头几天还好,无人打扰她,今天却撞了邪,外边吵得很,莫名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
她忙呼来宫人梳洗更衣后出去一探究竟,不想一出门,直勾勾一条带着倒刺的银鞭甩到她脸上。
幸好她反应快,躲了过去。
待她看清来人是娜雅公主,正是又惊又疑,还未问话,娜雅已是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又是一道鞭子甩下。
这次打中她,她手背受了一鞭,立马破了皮,通红的一片,娜雅见她不敌,便又甩了鞭子来,她抬手去挡,便硬生生吃了几回鞭,两只手已是都不能看了,得就医,要不就废了。
紫茗和朱若自然死死要护着她,可娜雅会武,又带了自己的侍卫来找茬的,朱若和紫茗才靠近她,便被娜雅的两个保镖一脚一个踹飞了出去。
娜雅犹不解恨,抬手,又是凌厉的一鞭。
许蔚兮咬牙抬起手护着自己的头脸又受了回,也是不忍了,抓起身边能用的东西就砸过去,娜雅没预料到她会忽然反抗,反应不及时,便吃了许蔚兮砸过来的几只小花瓶。
待娜雅恢复意识,又狠狠扬了一鞭过来,许蔚兮忙躲,边对娜雅说:“公主何故来此闹事?你我并无恩怨吧!”
娜雅住了鞭,咬牙切齿道:“原来你也喜欢晋王!你喜欢就喜欢了,晋王娶几个老婆连我都不管,你又何必介意?既你是未来太子妃,又管我嫁不嫁晋王?昨夜是你从中作梗害我失身太子,否则我怎会被封做太子的侧妃呢!都是你的错!你这歹毒的女人!吃着碗里的还要盯着锅里的是吧!我今天就弄花你的脸,看你以后还招不招男人了!”
“公主误会了,你如何断定昨夜你跟太子的事情是我从中作梗?公主就没想过是旁人在挑拨离间吗?何况我是未来的太子妃,你嫁晋王,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何必害你?你若跟了太子,对我又有什么好处?这么说公主明白了吗?我根本不希望你做了太子的女人。”
“……似乎有道理。”
娜雅本是要扬鞭,可听完一席话,却又愣住了。
二人算是不打不相识。
闹剧收场后,许蔚兮让宫人去泡了壶好茶,又上了茶点。
娜雅公主倒是敢作敢当,向她赔礼道了歉。
“公主,是何人跟你说昨夜的事情是我从中作梗?”
娜雅捧着茶,直言不讳:“韩贵妃宫中的女官,叫什么官啊碧啊的那个。”
“上官云碧?”
“对,她今早同御前总管高海来传旨,便是她如此这般与我说的,她说你其实喜欢晋王,只是被皇帝赐了婚才不得不嫁太子。哎,你们中原的女子就是这般恪守这种无聊的规矩,喜欢谁都不敢宣之于口,闷在心里真的好吗?正因如此,你们这些女子才总是活得不开心,在我们漠北,夫妻不和可以离婚,不像你们大梁,只有男人可以休妻,女子却不能休夫,我和太子又不是夫妻,我不喜欢他,所以,我并不打算做他的侧妃。”
“……公主打算抗旨吗?”
“抗旨就抗了,你们的皇帝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皇帝还等着我王兄回去夺回王位呢,待我王兄在漠北称王,当与大梁交好,就算我王兄称不了王,也可以稳定漠北各部之间的关系,不至于让漠北陷入战乱,且两国交好,边关和睦无事,这难道不是你们皇帝希望看见的局面吗?”
“确实,公主所言极是。”
没想到娜雅公主并非昨日所见那般胸无点墨,也许,她比大梁的女子豁达多了,也颇有远见。
***
亥时,春英殿。
议事的耳房内烛火仍跃动着,众人脸色却凝重万分。
外边有谁轻叩了叩门,冬苓忙去开了门。
上官云碧脱了斗篷递给冬苓,看了一圈,不见泰王,便看向冯贤道:“冯叔,替我去请泰王。”
冯贤便去了。
冬苓倒了茶来,她只推开不用,看向座中的晋王说:“君辞,下一步该如何?太子已得了铁骑营兵符,甚是轻狂,他暗中命人将兵部尚书重伤了,并借此向皇帝举荐了杨皇后母族的世家子弟担任兵部的首脑,陛下允了,那兵部尚书杨武威是杨皇后的族中弟兄,此人心胸狭窄,此前我兄长不过当着他面暗讽他是家中庶出,便被其当街鞭打了一通,因此落下了病根,至今还不良于行。”
说到“不良于行”四字,上官云碧一顿,看向晋王,犹豫道:“数年前你被陛下派去漠北参军,虽是淑皇贵妃的主张,但太子也暗中参与了此事,君辞,难道你不恨吗?我不愿意继续等下去,乌察善是个可以争取的盟友,君辞,你该让娜雅做你的女人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了惊。
慕容青云看了眼晋王,道:“殿下,娜雅公主和太子那事,可是你促成?”
晋王一拧眉:“本王的确有意将娜雅推给旁人,但还未动手。”
褚雄房:“那昨夜是谁干的?末将听闻这娜雅公主今早接了圣旨后就跑去流光殿鞭打了上官云璇一通,那些宫人传得有声有色的,说是上官云璇指使宫人将娜雅公主带去了太子房内才……”
裴照郢淡然道:“站在上官云璇的角度,你认为她会替自己未来的夫君多纳一个妾室?”
褚雄房愣了下,摆摆手:“那是谁做的?”
门外有动静,随后,冯贤和泰王入内。
慕容青云直言不讳道:“该是一个爱慕晋王殿下的女人做的。”
无人知晓的角落,侍女冬苓正在倒茶,她听得此话,不禁手一抖打翻一盏茶水。
泰王刚到,听得不明不白,问在讨论什么事儿,等褚雄房和他转述了一遍后,他有些怀疑似地看向那上官云碧。
上官云碧却冷笑:“泰王,你认为是我做的?我乐意看着晋王多一个盟友,娜雅既不是做晋王正室,自然不会威胁到晋王的地位,若娜雅做了晋王的人,乌察善当是会更看中晋王,如此大好机会,我何必多此一举坏了好事?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不堪之人吗?”
“……不是,我没这么看你,真的,你别动气,”泰王连忙解释,“你背上的伤还没长好,别动了气。”
因二人闹别扭,众人都沉默了一阵。
等二人都没什么气性儿了,慕容青云才正了色与众人说道:“杨武威已领了兵部尚书职,这杨武威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即便照太子的吩咐,在兵部安插了不少太子阵营的人手,不仅如此,还开始插手边境与漠北接壤几个重镇的守将布防的工作,太子此举,意图在边关要塞都安上自己人,恐怕,太子已和漠北的部族勾搭上了。”
“这漠北发展至今,大大小小已有二十八个部落,除了包括剌蒙部在内的八支愿归顺我朝外,其余部族都有鲸吞中原的野心,怕就怕太子会为了巩固自己势力唯利是图不顾后果引狼入室啊。”
褚雄房这时暗骂了一句太子,道:“不能让太子得逞,慕容,明日朝会,你我需拉上几位将军同陛下上奏关于边关布防一事才成,不能让太子一意孤行,且,我们得在边关安插上自己人才是,边防要塞常年驻扎着二十万兵马,绝不可让太子再得了这兵马去!”
夜色深处,传来谁吹响的箫声,这箫声空灵婉转,闻之令人神往。
冬苓去关了窗子,嘀咕道:“吹吹吹,整日不是弹琴就是吹箫,谁不会似的。”
冯贤忙横了冬苓一回,冬苓不以为意,端了茶水分给众人。
她带给晋王时,晋王忽而扣了她手腕,用了些力。
她不知何意,正有些羞涩,晋王却是甩开了她的腕,冷道:“冯冬苓,下去领十板子。”
冬苓一惊,委屈道:“爷何故罚奴婢?奴婢做错了何事?”
“你衣裳上带的一股子迷药味儿,可是以为本王闻不出这是什么?没经过本王同意,谁许你用此等下作之物。此后,不许再擅入本王的屋子,滚出去。”
冬苓惊恐般垂下眸子,看了眼上官云碧,上官云碧只冷笑着看向别处,并不理睬。
“爷,求爷别赶奴婢走……娜雅……爷不是不喜欢娜雅吗……奴婢只是……只是……”
晋王冷然看向冯贤:“冯叔,看好她,本王不想看见她。”
冯贤并不替冬苓求情,只冷着面将冬苓带了出去。
上官云碧道:“君辞,冬苓侍奉你许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罚几日面壁,不必撵她走的,这会伤了冯叔的心。”
裴照郢冷道:“冯叔拎得清,你不必替冬苓求情。难不成,你也希望本王屋内多一个女人?娜雅不够,冬苓你也想替本王留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君辞,你……”
“够了,本王不想听这些。”裴照郢拂袖,负手而立,“趁太子手上那枚兵符尚未捂热,便别叫太子捂了。慕容,后日乌察善同父皇骑射围猎,围场布防可是已定了?”
慕容青云忙自袖中取了布防图,摊开在桌案上,道:“布防图已有了,殿下请看。”
众人围随看去。
褚雄房道:“这阵仗如此大么?围场竟有这样多兵力!”
慕容青云:“陛下年事已高,但不服老,这漠北人人都骑射了得,被乌察善这么一激,陛下也就想同他比试比试,自然,太子刚在围猎赛拔得头筹,乌察善不肯放过,让太子也加入,这太子不想自己被人当猴耍,便同陛下建议,让诸王各臣子及宗室子弟都踊跃参加,谁不敢和漠北人一较高下,可就是懦夫了,谁敢不去?”
褚雄房:“这次怎选在西郊围场?”
“西郊围场多草地,乌察善想重现自己在草原的雄姿,也就提出在西郊围场骑射,只是南苑离西郊甚远,介时诸人得明日天不亮就前往西郊行宫住着才行,这是车架安排,顺序已都打乱了,且不是最终版,连末将也不知车马顺序的具体安排,恐怕太子这是为了安全起见,或者,是太子又想故技重施,他刚得了兵符,可拿别人嫉妒他得了兵符这个借口,故技重施安排刺客假意刺杀他自己,再嫁祸于人。”
褚雄房骂道:“太子没完了是吧?!”
晋王冷然看了回布防图和车架图,眉心微蹙起,说:“二位将军可否拿到真正的车架图?既太子欲故技重施,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反客为主。”
上官云碧这时笑道:“君辞你忘了?负责本次布防工作的是兵部的人,我兄长刚被提拔为兵部左侍郎。”
慕容青云:“碧姑娘,你一向同你兄长上官煜不合,且他虽同杨武威有私怨,却是太子阵营的人,恐怕不会将正确车架顺序告知。”
“既正大光明拿不到,那便偷。”上官云碧笃定道,“时间不多了,我善易容之术,一会儿我便扮做兄长的模样潜入兵部衙门。”
晋王却冷道:“不可,你还有伤。若真图无法拿到,此次计划便作废,静观其变即可,本王不能让你涉险。”
“可是……”
慕容青云这时出列道:“碧姑娘替末将易容吧,由末将去偷那车架布防图。”
上官云碧:“可是这易容术要配合口技才行,慕容都统能否快速学会我兄长的声线?”
慕容青云颔首:“末将尽力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