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提着刚买的铝罐冰可乐走出便利店，一边走一边还拼命地上下摇晃。回到教学楼走廊上时，刚好瞧见跟方尚学分开的柏茹雪。班长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又摸了摸校裤的口袋，这才放心继续往前面走去。

她佯装没注意到柏茹雪，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刹那——

啪嗞~

这是铝罐口被抠开的声音。

众所周知，铝罐碳酸饮料一旦被摇晃过就会变成大炮。

大量的泡沫伴随着高糖的液体全喷洒在了柏茹雪的身上，近距离的左手更是遭殃。班长将罪魁祸首的铝罐挪开，语气略带慌张：“抱歉！你的伤没事吧？”

柏茹雪侧身避开了班长抓过来的手，柔柔弱弱地摇头笑道：“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饮料碰到伤口容易发炎，”班长把铝罐放到地上，又从口袋里摸出纸巾和创可贴，“我帮你换一下创可贴吧。”

柏茹雪：“不用——”

可班长难得强硬，一把拽过柏茹雪的胳膊，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将创可贴给撕开，露出底下皮肉绽开的伤口，这些伤口形状都不一致，不像被花刺给刺到的，更像是被不同的刀给刮到的。班长无视了头顶上炙热的目光，专心地帮她将饮料擦干净，换上新的创可贴：“早上的事我听说了，花茎那么细，怎么能让女孩去挑刺，你就不该听崔景山的。”

话音刚落，那炙热的目光逐渐消散，柏茹雪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我的欠款还没还完。”

班长：“还差多少，我帮你还吧？”

柏茹雪拒绝了她的好意，并回赠纯洁善良的微笑作为告辞。

走廊上，班长看着柏茹雪离开时那瘦瘦小小的背影，面无表情。

*****

三月中旬，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是大太阳，中午就劈里啪啦的下起了雨。

班长原本想叫八妹和方子依去她宿舍休息，可是一想起班长宿友的嘴脸，八妹和方子依就拒绝了。这场雨来的突然，也出乎预料的大，她们将窗关紧，乌云密布下，教室内一片昏暗。大概是为了省电，教学楼中午是断电的，她们没法开灯，只能枕着胳膊在桌面上睡觉。

雷声轰隆，手臂麻。

八妹皱着眉抬头，迷迷糊糊地揉着如同被蚂蚁啃食的胳膊。

轰隆————————

雷光一闪而逝，也照亮了教室内多出的身影。

八妹揉胳膊的动作刹那间僵住，睁大的眼眶内，颤抖的眼珠子倒映着不远处站在课桌边的身影。那身影很小，像是才几岁的小孩，身体向外，180度旋转的脸却是对着桌子，扭曲的双手正努力抱紧花束不让它洒落下来。

它似乎注意到了八妹的视线，如同卡壳的机器人般，一顿一顿地转过身来。

雷光消失，教室内再度恢复黑暗。

八妹盯着那模糊的黑影不敢动弹，课桌下的腿却是急促地踹着方子依。方子依痛苦呻吟，懵懂地直起身来：“怎么了……”

恰在这时，轰隆————————

第二道雷劈下，炸开的白光重新照亮了教室，本该在教室另一边的小孩…站在了八妹的面前，近在咫尺，近到八妹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张血肉模糊、眼珠子欲掉不掉的脸。

“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盖过了天上震耳欲聋的雷响，方子依刚被吓地瞪大了眼，下一秒就被八妹下意识狠推了把。

这一推简直是小宇宙大爆发，推地方子依撞开了后桌啪哧倒地，原本该呆在抽屉里的课本劈啪啪摔了她一身。但八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推开方子依的同时，她自己也站起身撞歪了课桌向前奔，奔的时候慌不择路，咚地撞倒了讲台，整个人狼狈地在讲台上滚了一圈摔到另一边。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午睡被强行中断的方子依根本反应不过来。顾不上被圆规刮出血的胳膊，睁眼的第一秒，入眼的却是缓缓飘落的漫天玫瑰花瓣。

不该有这么多玫瑰花的。

脑海中，莫名闪过了这句话。

虽然玫瑰花属于方尚学友谊赠送，但从未收到过花的少女们又怎么可能不喜欢？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带回宿舍养几天，也有极个别对此无感的女孩选择了把花留在教室。这样一来，就算加上讲台上那些剩余的，也不该有这么多。

“唔嗯！”

不远处的闷哼打断了她的思路，转头再看时，却发现八妹捂着自己的脖子躺在地上，双腿胡乱地又瞪又踹，分明是痛苦地自杀进行时。

“八妹！”方子依惊慌起身，跌跌撞撞又跑又爬地冲过去，跪在八妹旁边用力拨开了她的双手，“你掐自己干什么！”

“不、不是……”八妹的脸蛋涨成紫红，四肢都在乱挥，“鬼在…掐我……救……”

“什么鬼？哪有鬼？”方子依不懂，慌乱间，竟然让八妹挣开了双手，又要去掐自己的脖子。

方子依急地眼泪直飙，换了个更好使劲儿的姿势，跨坐在了八妹的腹部上再次抓住了八妹的胳膊压在两旁。这回她捉地很轻松，八妹却像是突然得到喘息的机会，也不挣扎了，只拼命地喘着粗气。

她看不懂这是什么反应，八妹却是极其清楚，清楚地看到小鬼丢了玫瑰花冲过来，也清楚地看到小鬼坐在自己身上掐脖子，更清楚地看到…方子依非常牛逼地撞飞了小鬼。

余光中，小鬼撞到了墙壁上，分明是无形的物体，却神奇的没有穿墙而过。可是这一撞显然把小鬼给惹怒了，后背上那张原本就恐怖的脸蛋更加扭曲，伸出九阴黑骨爪就咆哮着飞过来！这下可把八妹给吓坏了，双手被方子依捉着动弹不得，索性并拢在一起，右脚勾住方子依的屁股，左脚在地面上用力一蹬！

两人同时双手高举咕噜噜向旁边滚去，险险地避开了小鬼的袭击。可八妹忘了一件事，她们旁边是倒塌的讲台。于是两人还没滚几圈，倒霉的方子依就一脑门撞在讲台上，疼地她倒吸口气。

讲台断开了逃跑的路线，小鬼伺机而动。心知难逃一死的八妹绝望地把头埋进了方子依柔软的胸部上，后者则是一边捂着发疼的后脑勺，一边将八妹抱地严严实实不让她有机会再次“自杀”。

十秒…一分钟……三分钟……

什么都没发生。

耳边是小鬼的无能咆哮和方子依的吸气声，八妹鼓起勇气偷偷摸摸地向后转过头，两只鬼爪残忍地从天而降！

怕疼的本能让八妹重新回归柔软的故乡，又等了许久，依旧只有小鬼的咆哮和方子依逐渐消失的吸气，变成了隐忍的询问：“八妹你搞什么？好端端地掐自己脖子还撞我。”

这语调听着就觉得委屈。

八妹没回答，而是勇敢地再次回过头，果然瞧见小鬼气恼地挥舞双爪。这次她坚强地没有转头，发现那两只爪子竟然碰不到自己和方子依。

这一发现可把八妹给看乐了：“它碰不到我们了！”

方子依：“啊？谁？”

嫉恶如仇的八妹松开了方子依，打算给小鬼一个难忘的教训。可她刚离开方子依的怀抱，小鬼的爪子就如实地落在了八妹的胳膊上。

噗！

拇指滑手了，剩下的四只指骨捅进了八妹的血肉内。

小鬼：“……”

八妹：“……”

一人一鬼懵逼对视三秒，第四秒，笑容从八妹的脸上转移到了小鬼的脸上。爪子离开了血肉，高高举起准备再次下落，而八妹则是把自己往方子依怀里挤：“子依快抱我！”

方子依疑惑双手环抱。

八妹：“抱紧！”

方子依想了想，学着她刚才的姿势，单脚往上一抬，夹住了八妹的屁股。

下落的爪子终于抵达八妹的后背，然后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过去，没有造成一丝损伤。

小鬼气得又开始胡乱挥爪，可这一回八妹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方子依的怀抱了。

轰隆——————

教室外，雷声不断，雨水噼噼啪啪洒落大地。

方子依躺在讲台边的阴影里，视线穿过逐渐疯狂的小鬼落在黑板下的墙壁上。她不知道八妹这样“发疯”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八妹求抱抱不撒手。但她知道八妹在害怕，所以将温热的手掌搭在八妹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抚着。

翻倒的书包里，拉链被缓慢地拉开，一只细细小小的木胳膊从黑暗中伸出，忽然…又飞快的缩了回去。十几秒后，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起来吧~你们要躺到什么时候？”

*****

半小时前，校园的角落。

韩莹梦抱着白白胖胖的半透明婴儿尽可能地紧贴墙壁，婴儿被竖抱着也不觉得难受，反而因为这难得的“拥抱”高兴地咯咯咯直笑。雨水哗啦啦地落着，可每一滴雨水都在即将碰触到韩莹梦时被散发着金光的屏障给阻挡在外，导致她在雨水下站半天依旧是干燥的。

白辰逸单手持着黑色雨伞，目光慵懒地瞅着那只根本不知道怕的婴儿，饶有兴趣地勾唇浅笑：“古曼童，你倒是舍得花钱。”

“你知道古曼童？”韩莹梦下意识反问，随即咬咬牙呵斥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绑架我来这里是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有神仙保佑的！”

“确实~如果不是祂护着你导致无法入梦，我也不至于亲自来这里。”白辰逸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啪啪啪打落在伞面上的雨声覆盖，“我来只是想确认一件事，你是从哪里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古曼童的？”

韩莹梦：“跟你没关——”

怒吼的话语说到一半就被眼前的画面给吓得哽在喉咙里。

白辰逸微微抬手，手腕上的深褐色珠子缓缓散发出诡异的幽光。幽光的另一边，链接着自他身后出现的白色身影。墨色的长发、雪白的长袍包裹着雪色的肌肤，唯独脖子上绑着一根血红的细绳。白衣女鬼面无表情地看着炸毛的婴儿，发丝和衣袍无风飘动，诡异而凄美。

“知道为什么你能瞧见她吗？”白辰逸微微侧首，嘲讽浅笑道，“因为在她面前，这只古曼童根本护不住你。我不出手只是不想伤了古曼童，可你不配合的话我就只能使用非常规手段了。百来万的宝贝啊~你也不想毁在我手里吧？”

也许是心疼那百来万，也许是过于恐惧，韩莹梦盯着女鬼飘着的双腿，声音颤抖：“我是寒假的时候…从网上了解到的。那人加了我□□，说买一只古曼童就能达成…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