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竟然闷不死。”湖边，长袍老人摸了摸下巴，也不管食指上吊着的红线，“难不成是鲛人化身？不可能啊~自从天地三分，妖是绝对不允许干涉人间因果的啊？”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吗？”
年轻的声音从旁边响起，长袍老人扭头望去，见是一个小小年纪的少年郎就不感兴趣地别开脸：“小娃娃，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家？”
少年郎腰背一挺离开了树干走入月光之下，长袍老人这才发现他脸上竟然带着伤，手上还提溜着啤酒罐，分明是个不良少年。不良少年歪了歪头，笑容自傲：“我见过的鬼不少，妖倒是从来没见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吗？”
长袍老人一顿，猛地扭过头：“你什么意思？你见过很多鬼？”
不良少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天生灵感就很强的，经常能看到鬼。喂老头子，你收我做徒弟吧，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话音刚落，长袍老人双目瞬间发亮，激动兴奋之色清晰可见，他刚张开嘴，突然噗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不良少年见状沉默了会儿，扭头就走。刚走了一步，就被长袍老人给扯住了：“老身只是偶然遇到了硬茬，傀儡被毁遭到反噬而已！平日里老身可是极有本事的！附近找不到第二个有老身这本事的人！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跟老身回家拜师！”
不良少年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道：“我叫方建文。”
*****
方子依醒来就发现木偶娃娃的衣服被扒了，准确的说是碎了。缝线的地方都断裂开，碎布被她扯在手心里，瞧着像是她睡梦中硬扯破的。来不及思考更多，今天是周日，她得出门。
八妹和方子依很快就聚集在班长家看了心理医生，可能是为了防止三小孩尴尬，班长的律师奶奶也看了，结果显示除了律师奶奶有些郁结，其余三小孩都非常健康，尤其是八妹，放出去简直可以当正义超人。
看诊的时间出乎预料的长，天色已晚，八妹和方子依家离地远，索性借住班长的家，明早再一起上学，省地来回奔波。
各自洗了澡挤在班长的2米宽大床上，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这片小区管理得非常好，夜晚并没有嘈杂声，不像方子依那边，大半夜都能听到有人在河边拿着大喇叭高歌，关键还唱得不好听，不然还能当催眠曲听听。
就在方子依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班长突然冒出一声：“来了。”
方子依猛地瞪大眼，跟八妹一起下意识屏住呼吸，仿佛不是声音来了，而是僵尸来了。房间很安静，因为是高楼，连虫鸣声都是听不见的。方子依很努力地竖起耳朵，除了感觉到两旁班长和八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其余的什么都没听见。
班长嗓音僵硬：“听见了吗？”
八妹快哭了：“听、听见了…是BB在哭，哭地老大声了。”
方子依：“……”
班长：“……子依？”
八妹：“子子子子子子子依你还好吗？”
子依一点都不好，她觉得自己也想哭了：“可我什么都没听见……”
当朋友都不正常的时候，这会显得自己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八妹蓦地扭头：“怎么可能？这么大声！”
方子依迟疑：“可能是我耳朵不好使？”
班长也扭过头，表情更严肃了：“这是个大问题，英语是要考听力的。”
话音刚落，两姑娘莫名沉默了。
好一会儿，八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要不咱们上去敲门？”
方子依犹豫道：“不好吧？都这么晚了。”
班长：“之前我敲过，没发现任何异样。”
“不行！”八妹唰地一下坐起，紧接着又去掀方子依和班长的被子，“我一定要上去瞧瞧！不然今晚睡不着！”
方子依也习惯了八妹的八卦精神永垂不朽，认命地下了床。
她们懒地等电梯，是直接从消防通道走上去的。消防通道装的是声控灯，班长走最前面，进去就先拍掌，等灯亮了才不急不慢地走上去。这楼层属于一层两户，户户分明，并不可能找错人。班长上楼就向右拐，来到大门前屈指敲了敲。
叩叩叩……
“你好，有人吗？”怕吵到对面那户人家，班长尽可能低声呼唤道，“我们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你们可以小点声吗？”
叩叩叩……
“你好？”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倒是站在班长身后的八妹莫名嘀咕了句：“我怎么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方子依想说因为当初我就是这样敲教室门的，但是怕她会想起以前学校的惨剧，方子依抿着唇没有吭声。
然而此时三人都没发现，班长敲的那扇门没反应，倒是身后的那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黑色的雾气顺着那条缝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随即是一只干瘪细瘦的小手，小手轻轻落在地面上，紧随其后的是颗小小的头颅。
那是个浑身被黑气包裹的婴儿，全身上下瘦地如同没有肉，仅有皮肤和骨头，深深凹陷的眼眶中，无神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走廊对面的三人，染着大片血液的嘴巴高兴地朝两边裂开，露出两排粘着碎肉的尖牙。
婴儿像是伏击的猎豹般拱起后背，身体往后压，下一秒——
咻！
猎豹迅猛地朝前方扑过去！刹那间穿透了方子依的后背砸在了八妹的后肩上！八妹被吓地叫了声，身体前倾又砸在了班长的后背上，刹那间，两人一鬼竟是撞开了虚掩的大门摔了进去！
方子依惊愕地愣在原地，疑惑又担忧地瞧着里面摔成一团的两人。刚要去扶，大门突然间向后甩动，嘭一声关紧了，还差点砸到方子依的鼻子。
方子依瞪着眼：“八妹？班长？”
抬起手，刚要去敲，忽然——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八妹的惨叫声，一下子叫醒了整栋楼的声控灯。
“八妹！！！”方子依赶紧去拉门把手，原本以为会拉不开，谁知道手刚往下一扯，大门就被打开了。门旁边放着展物架，班长和八妹拿了人家的摆设一副想砸又不敢砸的样子，此刻正惊恐地瞧着方子依。
八妹张大了嘴：“子依小心！！！！！”
方子依：“啊？”
不知为什么，场面又死寂了几秒，蓦地班长大喊：“它碰不到子依！”
八妹说话没过大脑地喊：“为什么啊！？这不公平！”
班长：“我喜欢这种不公平。”
说完，班长用打网球的姿势，将摆件当球拍在方子依的身前猛地一甩！甩完就扯着八妹和方子依朝消防通道直奔！
方子依再次被迫末路狂飙，听到身后传来陶瓷破碎的声音，难免担忧道：“要赔吧？”
班长：“我赔！”
三人刚跑到拐角处，胳膊猛地一晃，班长的急刹车导致方子依站不稳差点直接摔下去，瞬间天旋地转，啪一下撞到了墙壁上。
楼梯上，八妹惨兮兮地哭道：“呜呜呜~班长救我！”
不知道班长做了什么，方子依刚要转身，后背猛地撞上来一个人，听那声音应该是八妹的。
“班长——————”
顺着八妹的惨叫声，方子依咬着牙扭头，瞧见班长莫名其妙地揪着自己的衣领倒退上楼。方子依无奈叹气，上前几步抓住了班长伸出的手，很神奇的，方子依轻而易举就拉住了班长：“班长，这样很危险的。”
班长也吓地眼珠子冒泪，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子依快拉我下去！不！用抱的！”
方子依虽然疑惑，还是很听话地走上去抱住了班长，这次再也没有意外和阻扰，两人很顺利地下了楼梯。三人成功会合后，八妹松了口气，转身就要往楼下跑，班长突然大声叫道：“八妹别动！它在你脖子上！”
八妹倒吸了口气，听话地不动了。就在这时候，楼梯间走上来两人，是穿着睡衣的班长父母，听见班长的声音走上来的：“女儿，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大半夜的都吵到邻居了，这孩子…怎么都爬栏杆上了？”
班长抬起头，见那鬼婴已经不在八妹脖子上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发现自己脚软的厉害，差点没站住：“没事，我们出来玩，有些、有些太大声了。”
八妹浑身都在颤抖，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在往下走楼梯，而是莫名其妙地趴在栏杆上试图往下跳。这里全是台阶，跳下去不死也得骨折。她松了口气，刚要把抬上去的脚放下来，方子依颤抖的声音却在上方响起：“班长…你…在跟谁说话？还有八妹，你、你、你往栏杆上爬干嘛？”
两人同时动作僵住，班长死死盯着对面的父母，颤声问道：“子依，你…没看到对面有人吗？”
方子依抱着班长的双手一抖：“……这里就我们三个。”
班长沉默了，八妹紧接着开口，听声音已经被吓哭了：“子依~那我现在是什么姿势啊到底？”
方子依扭头看向八妹，八妹正把头伸进栏杆拐角处，一只脚抬到一半正准备趴上去，以这个姿势掉下去绝对不是砸台阶上，而是卡住脖子滑翔。她把八妹的姿势描述了一遍，于是八妹默默放下了自己的脚，哪怕以自己的视角，她还是趴在栏杆上。
班长依旧呆在方子依的怀里，眼前自己父母的样子依旧清晰，笑容依旧熟悉。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看破了，她现在竟然觉得这两张熟悉的脸上带着阴沉。双方对持了会儿，直到八妹哭着问怎么办，班长才深吸了口气，冷声道：“闭上眼，我们什么都不看，子依，你把八妹也抱住，带我们下楼！”
方子依眼角抽了抽，无奈点头：“好的。”
于是，三秒后，方子依左拥右抱，在八妹的拍掌声中走下光明的阶梯。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带着朋友穿透了什么，刚踩上最后一个台阶，就瞧见披着外套的班长父母从消防通道的门口探出头来：“大半夜的你们跑楼梯上玩什么啊？”
方子依推了推班长：“班长，你爸妈出来了。”
班长还确认了一下：“门口真的是我爸妈？你瞧见了？”
方子依：“……是你爸妈，我瞧见了。”
下一秒，班长和八妹立刻就抛弃了方子依，趴在班长母亲的怀里咆哮大哭，哭得仿佛刚遭受了方子依的毒打。
楼梯间内，方子依瞧着班长父母手忙脚乱地安慰自己女儿和别人家的女儿，莫名地浑身发冷。
因为她发现……
班长和八妹的幻想症好像又加重了。
那心理医生明显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