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批的木材、石料被搬进后院,池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廊下,池望挽着秦愿的手,不由感叹一声:“家中有了井,要方便不少呢。阿晋真是有心。”
她侧头看向秦愿,却发现对方的目光早已越过人群,定定地黏在那道如青竹般的身影上。
哎哟,小两口就是黏黏腻腻的,池望作坏般道:“小愿,要不要去问她怎的就想起打井了?是想讨哪位小娇妻的欢心啊~”
“长姐!”秦愿嗔怪似地推了推池望的胳膊,真是老爱打趣她们。
她嘴硬道:“那当然是为了让家里人轻松些,母亲、长姐和小妹,她是孝顺。”
“啊,是‘孝顺’~”池望笑得眼睛都弯了。
秦愿又羞又气,索性扭过头去装听不见。
池晋领着众人进院,眼睛像是装了雷达一般瞬间就落在秦愿身上,秦愿被她看得怔然,用指尖虚掩唇角时,眸中漾开的笑意已掩不住。
嘿!娘子她对我笑了!池晋乐得一口白牙晃眼得很。
“池二女郎?”刘师傅见她突然咧嘴笑被吓了一跳,还没打井就这么兴奋?
池晋立马恢复肃容,轻咳一声:“咳,刘师傅,您看这宅子周围哪处打井比较合适?”
啧,方才是不是有点丢脸了?池晋耳后根有点热。
好在刘师傅压根没注意她们这些眉眼官司,一心干活,敬业地掏出罗盘仔细勘测:“这得好好看看。小井无需太大的地下水流。”
“我见附近有溪流经过,想必这地下出水还是容易。”
“那就拜托刘师傅您了。”
池昭在后院招呼着几人把木材、石料都堆在马厩旁,这里有棚子,下雨不怕打湿。
“都听昭姐的!”刘千指挥手下人。
“好嘞,昭姐!”一群人声大如洪钟。
昭姐?池昭差点呛到,乱喊什么!你们大我这么多!
“别叫姐呀!池昭就行!”她跺着脚纠正。
好半天才纠正这群人的称呼,池昭满脸无语。
见她们都在忙活,池望和秦愿看了会热闹后,就去厨房烧火煮汤。
下午干起活来,水肯定少不了,现在烧水还有时间放凉,免得喝的时候烫嘴。
刘师傅的罗盘在院墙外三丈处停住,老匠人抓起把黄土在掌心揉搓,湿润的青苔沾了满手,“这方位好,土色发乌,底下定有暗河。池二女郎觉得如何?”
这位置虽然超出了院墙,但地皮还是池家的,正好将后院院墙往外拓展,把水井围起来。
目前池家的后院不够大,池晋日后想要放置制糖的器具都很勉强,把后院扩宽后也方便做事。
她估算了下需要重砌的院墙长宽,对这井的位置还算满意,“那就此处吧!”
定下位置后,就好办多了。
一切都是,专业人干专业事。
刘师傅:“今日先挖引水渠,明日下石砌井壁。”
难得有雇主不指手画脚,刘师傅好好过了把督造的瘾。
“开工——”刘千吆喝声十足。
众人干劲十足,毕竟池晋给的金豆子可值不少钱,说什么也得把活干漂亮了!
铁锹翻起潮湿的泥土,井坑渐渐加深。
池望、秦愿准备了凉茶,一群糙人抓耳挠腮,都不敢多看池家的娘子,一大海碗凉茶咕噜噜下肚就跑。
她们都怕这些人喝坏了肚子。
第一天挖井的进度还算顺利,挖了大约两丈深,井坑已经初具规模。
收工后,池晋叫住众人一并用晚饭。
干了几个时辰的重活,这群人也是真饿得肚皮贴背,但一个个巴巴地望着刘千不敢挪步子。
“怎的?嫌乡下菜不好吃?”池晋打趣了刘千一句。
刘千忙解释:“晋姐请客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太,太破费了。”
乡下干活向来是拿钱不管饭,管饭不给钱。
他们拿了那么多工钱,再惦记饭食就太不知进退了。就算是一人一个馍馍,也要吃掉不少粮食。
“破费什么?准都准备了,坏了倒掉岂不更可惜?”池晋拍了拍刘千的肩膀,“别扭捏了,几顿饭吃不垮我。”
知道刘千他们不好意思,她也不是将人当廉价苦力,都是朋友,吃顿饭是应当的,不然她何必大清早的上山打猎。
池晋一顿连劝带威胁,才把人劝动。
刘千的肚子正好传来一连串响,他面红耳赤,“好嘞!那就承晋姐好意!”
晋姐就是心善,对了,那个谁,王大福的事,得尽快给晋姐查清楚了,不然他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池晋。
手下人一听有饭吃,眼睛都亮了。
待到池家拿出炖煮的野雉肉、野兔肉后,这群人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这简直是过年啊!
便是那些高门大户也不会给苦力吃肉食,给口饱饭就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了。
一个个看池晋的目光都由衷地带上了美颜滤镜。
这群人除了男性,就是女乾元,十几个人也不好挤在内堂,毕竟池家还有坤泽女眷和孩子。
好在他们也知事,端着铺满肉饭的碗蹲在院子里也吃得满嘴流油,畅快得很。
“千哥,咱以后跟着晋姐干算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乾元嘴上还沾着饭粒,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光:“咱以前得多久才能吃上一回肉啊?”
刘千瞪了她一眼,“你饭量那么大,别吃垮了晋姐。”刘千何尝不想,虽然池晋让他们学个正经手艺营生,但哪是那么好找的,有好活计大家都是藏着掖着的。
可他也不愿赖上池晋,他们人也不少,哪能让别人管生计,太不要脸了。
内堂里,当归活灵活现演绎出一个掉进了瓜田的猹,香迷糊了。
“母亲!我要这个肉肉!”她一边与野雉腿较劲,油渍顺着下巴淌到衣襟,一边眼睛滴溜溜渴求陶罐里腾起白烟的野兔肉,眼耳口鼻皆忙活得团团转。将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秦愿嗔了她一句,“肚小心眼大,将碗里的肉吃完了再夹。”
当归撅了撅嘴,小屁股一扭一扭,大口撕下野雉腿肉,唔要快快吃!恰兔兔!
秦愿看得直皱眉,生怕她呛到,正要训人,上首池母却单独给当归盛了小半碗炖野兔,“难得吃上一回,孩子喜欢就由她去。”
当归眼睛一亮,小嘴甜甜:“祖母最好了!”
“哎哟,乖孙女。”池母笑得眼弯,手上又给秦愿盛了一碗炖野兔,“愿儿啊,你大病初愈,也补补。这人呐 ,求得就是一个舒心,有什么疙瘩,别一直郁结在心里,你说是吧?”
秦愿忙起身双手接过陶碗:“母亲说得是。”
池母也没说什么重话,是她当时因为当归的身世有些情绪过激。
再有,她是池晋的母亲,当归的祖母,秦愿也不想她们之间闹得太僵。
“母亲,阿愿有烦心事,阿晋会去心疼她,您不用操心。”池望察言观色觉得两人有些不对劲,支援一声秦愿。
池母神色有些讪讪,嗔骂了长女一句:“行行行,知道你们不愿意我多管。只是,望儿,你都二十有三了,这婚事还迟迟......”
“哎呀,母亲,我有分寸!”池望将剔了骨的雉肉推过去,截住话头,“您快尝尝,这野雉又嫩又滑。”
真是一家子犟种!老二我行我素,老大也绵里藏针,老三......不提那没心没肺的玩意儿!
池母真不想管她们了,想多了气,一对比下来,她突然觉得秦愿比她们听话懂事得多。
这找谁说理去?
正此时,池晋、池昭端着煨了许久的鹿肉进堂。
“铛铛铛!别光顾着桌上的,还有好菜呢!”池昭眉眼飞舞。
陶瓮里鹿肉被切成均匀薄片,小火慢煨得软烂,枸杞和红枣浮在肉汤表面,散发出淡淡的甜香。
“哎呀,你们把鹿肉也炖了?”池母一脸心疼,“卖出去能换不少钱哪!”
池昭缩了缩后脖子,凉凉的!都是二姐的主意!
“鹿肉对坤泽和体弱之人滋补甚佳,咱家先紧着吃。”池晋盛出三碗满满的鹿肉汤,放在池母、池望和秦愿身前,“再说鹿肉还多着呢,赶明我拖半扇去涿县。”
池晋随口应付池母一句,她手里是留不住钱的,卖了鹿肉也存不住。也不是灾荒年代,何必把生活过得紧巴巴的?反正池晋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投喂家里人,身子都养好些。
“你这孩子!”池母半推半就,捧起鹿肉汤啜了一口,周身都暖洋洋的。确实是好东西啊,池母越喝越舍不得。
“小愿,快喝吧,阿晋一片好心呢。”池望揶揄地搅动鹿肉汤,这汤炖给谁的那真真是太明显了。
秦愿面上薄红地接过碗,只喝不语。
她不想接茬,身边人却上赶着让长姐看热闹,池晋乐呵呵地挨着秦愿坐下,目光时不时扫过秦愿的小碗,见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鹿肉,又适时添些野雉肉、兔肉在她碗碟中。
主打一个照顾周到。
秦愿的筷子就没能歇一歇!
粉红泡泡冒了满室。
只有小崽眼中全是肉肉:“阿娘?我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