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晋一颗心仍旧砰砰直跳,但却没有再多做更亲密的事情,只侧过身子,静静欣赏秦愿的侧颜。
从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上挑的眼尾,到精致秀美的鼻梁,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饱满的红唇之上。
鬼使神差间,池晋竟想尝一尝那处是否甜润。
窗外忽地打起一道惊雷,惊得池晋忙打散心中旖旎。
果然做不得登徒子!她缩了缩身子,主动保持距离。
而身旁人呼吸清浅,怕是已经睡着了,池晋小心翼翼替她掖了下被角,才安然睡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池晋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怀里一团温香软玉。
她瞬间就清醒了,看清盖着的被子是她那床后,一颗心又放了回去。
那没事了,她不是“占便宜”那个。
池晋挺想就这样等着秦愿醒来的,奈何要早些上山狩猎,不得不忍痛悄悄起了身。
秦愿枕在她臂弯里睡得正沉,青丝如瀑散在衾枕间,后颈腺体上未褪的齿痕泛着淡红,控诉池晋昨夜有多用力。
池晋满脸通黄,捏起秦愿的衣领遮了遮。
下次一定咬轻些!
她屏息抽出手臂,指尖掠过秦愿挺俏的鼻尖,“真漂亮,是哪家的小媳妇儿啊?嘻嘻,是我家的!”
又皱眉小声蛐蛐:“唉,你要是醒来后也这么‘诚实’就好了。”
池晋发现秦愿是有些口嫌体直,别扭又害羞在身上的。
外表的软刺时不时扎一下,内里却是柔软又香甜。
她将滑落的被子掖紧,才悄声下榻。
昨夜飘了零星小雨,晨露沾湿窗棂,池晋借着天边的微光换上靛青窄袖胡服,牛皮护腕束住小臂,腰间横刀与箭囊相撞,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二姐,真的好早啊......”池昭揉着眼睛抱着弓从厢房出来,发髻歪斜,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要不是迫于二姐“淫威”,她绝对,绝对不会起这么早!
打鸣的鸡都没这么勤快。
池晋抛过去个油纸包,毫不意外小妹这迷糊样,笑道:“麸饼夹酱肉,路上吃。走吧,去小青山。”
池昭迷瞪着眼去接,险些被滚烫的饼子烫了手。
她心中哀嚎,我姐克我!
其实池晋也不是故意要整她,打猎要趁早,大白日猎物们都机警着呢,到时转遍了整座山都不一定能捉到足够的猎物。
村外薄雾未散,瘦马踏过露水浸润的草地,发出细碎的声响。
两人同乘在瘦马上,一口口咬着带出来的干粮。
别说,夹肉的饼就是香。
池晋三两下就啃完了,村外到小青山之间有一片田是池家的。
如今初春还未播种,田里只有杂草长得茂盛。
大虞朝的田分两种,永业田和露田,前者是世袭的私有田地,后者则是朝廷按丁口分的。
按律令,成年男性乾元和男性中庸每人可分得露田八十亩,成年女性乾元每人可分得露田六十亩,而成年坤泽无论男女都只能分得露田四十亩。
可惜律令规定的田亩数和老百姓拥有的相差甚远。
就拿清原村来说,成年男性乾元能分到四十亩田就顶好了,有些女性坤泽甚至都不给分田。像秦愿这样的外村嫁进来的,根本就没有露田可以分。
好在池家是军户,虽然永业田被池父败得差不多了,但池家母女的露田是分够了的,有百四十亩地,池晋本人的租庸调也是免除了的。
平素池家的田地都是包给佃农租种,每年存的银钱一场兵役就得花得七七八八。
等打完井,池晋觉得制糖得快些搞起来,多攒些银钱,眼前这些田地就可以划出一部分来种经济作物。
她正思索着,身前的池昭边往嘴中塞饼,边伏在马背上打哈欠,发间红绳随着颠簸晃荡,突然出声道:“二姐,咱们猎只山鸡就回吧......”话音未落,险些从马背上栽下去。
池晋回过神来时,眼疾手快拎住她的腰带,不由打趣道:“昨夜偷牛去了?”
“才没有!”池昭嘟囔着挺直腰板,“是当归闹着要听故事......”
她心中大喊冤枉,你们小两口亲亲我我,把当归扔给她带,她可是一顿好哄到半夜才眯了一会会!
“等嫂子身子好了,就......”
倏地,池晋眼睛一亮,勒住马缰,翻身下去,食指竖在唇边,示意池昭别出声。
耳边是晨风穿越林间送来的细微窸窣声,她搭箭挽弓,箭簇在渐明的天光里泛着冷色。
“嗖——”
箭矢破开薄雾,穿透灰兔后颈钉入树干。
池昭瞪圆杏眼,“哇塞!二姐好厉害!”她翻身下马去捡猎物,却被池晋一把拽住:“别动。”却见池晋反手又是一箭,将惊飞的野雉射落在三步开外。
池昭更是张大了嘴巴,伸出大拇指,你牛!
才走到山脚就有了收获,她要有这箭术清原村,不,涿县横着走!
池昭乐呵呵跑去捡起两只猎物,一扫方才的颓废困顿,“今天咱们肯定收获不小!”
“二姐你藏私!怎的你的箭术那般好,我就不行?”
池晋把箭矢抽出来,仔细擦干血迹。
这箭矢是按军中标准打造的,用一支少一支,她可舍不得扔掉。
闻言,池晋轻轻翻了个白眼,“从前是谁拉弓一刻钟就手痛脚痛心肝痛的?”
小妹这孩子,跟驴似的,给一鞭子走一步,池晋深谙其本性,教过几次就不管了。
“呵呵,我那时还小。”池昭越说越小声,玩儿多开心,谁小时候能射把子一两个时辰的?也就二姐变态,不过老爹也挺凶的,池昭对池父的记忆都不太清楚了,毕竟池父老打她,她不爱记!
“二姐,待会入山,我定然让你刮目相看!”
“行,拭目以待哈。”叫上池昭本就存了锻炼她的心思。
池晋用干草把野兔、野雉的脚绑了一圈倒挂在马鞍上,嘱咐了句:“不过待会你小心跟着我,我让你射箭你再动,山里头危险多着呢。”
进山之后,山势变得陡峭起来。
林深树密,天光本就暗淡,更加难以穿透茂密的枝叶,到处都是阴森森的,时不时还传来虫蚁的爬行声和毒物的嘶嘶声,让人毛骨悚然。
池昭有些后悔方才说出的大话,这鬼地方黑不溜秋地怎么瞄准射箭啊!
她怕踩到陷阱,一路上紧跟在池晋身后,恐惧中又充满好奇。
小青山她只在山脚玩儿过,没想到里面是这般景象,这深山老林的,一个不小心得把命搭进去。不过有池晋带着她,一向崇拜自家二姐武力的池昭其实也没那么害怕。
池晋将横刀紧握手中,林子大了啥玩意都有,还是得有件武器近身才安全些,她又强调一遍:“阿昭,别跟丢了。”
“嗯嗯。”池昭连忙点头,“怪不得小青山离村子那么近,村里却连个猎户都没有。这山中也太人迹罕至了些。”
“二姐,你以前进过小青山?”
池昭跟在池晋脚步后面,愣是没踩到一个坑,毒蛇毒虫还未靠近就被池晋给辣手解决了,她肯定进过不少次小青山。
池晋闻言,眸光微闪,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托池父发癫的“福”,只要池晋稍有反抗不满,就会被他扔进扔进小青山反省,除了后山,其他地方池晋都去过。
池昭小她四岁,还未被池父过多嗟磨时,池晋就有了打赢那个老东西的实力,因而没受过这苦。
不过池晋也没想同池昭多说。
穿出这片压抑的林子,半山腰的林木稀疏不少,勉强能看得清周围景象。
两只野雉正大摇大摆在泉边喝水。
“阿昭,你来试试。”这儿视野好,适合新手。
“好嘞!”池昭闻言一喜,连忙拉弓搭箭,瞄准一只野雉。
“咯咯咯——”射出的箭矢偏了方向,擦过尾羽,一头扎在石头缝中,两只野雉扑棱着翅膀就飞走了。
“就差一点!它飞得真快。”池昭懊恼地叹了口气,池晋安慰一声:“没事,也没差多少距离。再练练准头。”
“看准了再放,关键是手不要抖。”说着池晋指向飞走不远的野雉,搭弓瞄准就是一箭,咻地将其钉在地上。
池晋一边狩猎一边指点池昭。
日头渐高,林间雾气散去大半。
池昭终于射中一只野雉,兴奋极了,“哈哈!二姐你看!”
而池晋也没闲着,又猎了三只野兔、六只野雉。马鞍旁挂满猎物,血腥气引来几只秃鹫在头顶盘旋。
山林间最多的就是野兔、野雉,大型动物可遇不可求,虽然有些可惜,但这些猎物也够用了。
池晋心里琢磨把兔皮剐下来给家里人各做一双手套,肯定保暖。
“一只野雉三百文,野兔四百文,咱要是天天上山打猎,嘶——一月就是好几十贯钱!县令都比不上!”池昭此刻满眼都是小钱钱。
池晋无情泼她冷水:“还县令都比不上?也就小青山常年没有猎人,那些动物的警惕心不强,咱再来几天,估计抓个兔子都费劲。”
有句话池晋没说,照理说山川湖泽都是圣人的私产,盗猎和砍伐林木都是杀头的大罪。
也就是新朝还未将土地丈量清楚,小青山的产权不明晰,官府现在不管,她们才能钻空子。
“唉,那算了,起早也挺累的。”发财梦碎后,池昭顿时息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