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真的很相像。
秦愿此刻恍惚了一瞬,险些以为她们就是真母女。
她们若是真母女,该有多好啊。
池晋一定是个好阿娘。
秦愿温婉地笑了笑,晨曦透过窗间射进来,看呆了池晋母女。
“母亲,抱抱。”
当归是个颜控。
转眼就忘记阿娘。
一心要母亲了。
小崽上半身几乎都伸出床沿,池晋怕她摔着,忙环住她的小身子。
秦愿也上前接住了当归。
起身的时候,低声道了句:“你很好。”
池晋愣了一瞬,随即心里开了花。
初春的天还是挺冷的。
秦愿给小崽套上厚厚的袄子,像个福娃娃。
当归伸伸胳膊腿,好重。
一双大眼睛祈求地看着母亲,但秦愿不为所动。
她又巴巴地朝池晋看过去。
小模样把池晋都逗乐了。
可惜,池晋自己都披上了一件有夹层的长袍,对小崽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崽儿啊,阿娘我也穿得厚,你就别挣扎了。
天已经大亮,池晋起得迟,早食在灶上温着。
池母早早就出了门,听闻隔壁山的观音观香火灵验,她想为池晋求个平安符,去去晦气。
用过早食,池晋去后院给那匹瘦马加了一把草料。
这马长得瘦骨嶙峋,脾气却不小。
池晋添草料时,被喷了一脸的口水。
“嘿你这家伙,不就让你饿了会儿吗?脾气这般大?”
池晋捏住马嘴,左右晃了晃。
“再吐口水,扣你马粮!”她放了句狠话。
瘦马鼻子喷出白沫,尾巴一甩一甩,明显没把池晋的话放在眼里。
刚从后院转出来,池昭就凑了上来。
一脸痛心疾首:“二姐,你怎么一回来就惹嫂子生气啊?”
池晋一脸莫名:“???”
见她不知悔改,池昭拧眉道:“没惹嫂子生气,你能睡地上?”
“嫂子心挺软的,你要是错了,就赶紧认错!别又着了凉!”
她可真是为不解风情的二姐操碎了心。
池晋昨夜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秦愿怎么搬得动她,又不能任由她躺在地上。
只能去西厢寻来池昭,两人联手,才将池晋搬上床。
池晋哑巴吃黄连。
“你想多了,昨夜没来及洗澡,我身上味重,怕熏到你嫂子才睡的地上。”
“昨儿你不是在村边的溪里游了一圈吗?”池昭一脸你莫骗我。
啧,找错借口了。这锅还真不好卸。
池晋左右张望,没看见秦愿和崽的身影。
岔开话题道:“你嫂子和当归去哪了?”
池昭语重心长:“二姐,嫂子去溪边浣衣了。你快去帮忙,说不定嫂子就原谅你了。”
“放心,当归在我屋里玩九连环呢。”
池晋看着小妹,想解释不是她想的那样。
但看她满脸笃定的模样,就不解释了。
牛脾气。
扯不清。
倒是秦愿,手上还有伤,怎么又去溪边了。
池晋加快了脚步。
秦愿来到溪边时,好些的位置已经被村中的妇人、小娘子占据了。
她远远瞧见,抿了抿唇,下意识地将木盆往怀里紧了紧,躲过这些人的视线,寻了个偏僻的角落蹲下。
溪水清冷,刺骨的寒意透过指尖蔓延开来,可她仿若未觉,只是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搓着衣裳。
皂角沫子顺着水流打着旋儿,将昨日外衫上沾染的污泥晕成淡黄色的云纹。
远处浣衣的妇人堆里忽然爆出一阵尖笑,惊飞了芦苇丛中的白鹭。
不远处,那些妇人却已瞧见了她,眼神交汇间,那八卦的火苗 “蹭” 地一下就燃了起来。
“要我说啊,最会勾人的还得是池家那个。"穿绛红短打的妇人将棒槌砸得山响,“那小东西指不定是哪个野汉子......”
“ 可不嘛,池二女郎成亲第二日就走了,她倒好,没多久就有了身孕,这孩子娘到底是谁,怕是她自个儿都说不清咯!还当自己是个正经媳妇呢,也不嫌臊得慌!” 另一个妇人接上话茬,嘴里吐出的话满是恶意,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什么娘啊,没准是个爹!”旁边梳双丫髻坤泽小娘子长得倒是淳朴,一张嘴却扯着尖锐的嗓子,眼神里满是不屑,五分的长相活活只剩两分,“村里的张三郎、刘四郎可是对那狐媚子大献殷勤。”
“呸!真不要脸。”
秦愿攥着衣料的指节发白,木盆边缘的裂痕刺得掌心生疼。
她将身子往柳树阴影里缩了缩,却听得那绛衣妇人故意扬了声:“要脸面的早该投了井,偏有人腆着脸吃池家饭,生个野种当宝贝——”
“哗啦”一声,秦愿失手将木盆掀进溪中。
漂走的衣物像片片残破的蝶翼,她踉跄着追了两步,绣鞋陷进淤泥里。
“哎哟,这是急着投胎呢?”双丫髻掩着嘴笑,“可惜溪水太浅,淹不死狐狸精。”
哪怕被这么奚落,秦愿只面色苍白了几分,她低着头,指尖的颤抖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澜。
这些话,这三年来她听了太多太多,每一次都似被狠狠凌迟了一番,可她无从辩驳,也不知该如何辩驳。
这些人只会在她面前如此猖狂,转头对着池家,又换上一副和善的嘴脸。
当归确实不是......秦愿心中有愧。
因着这层愧疚,秦愿再委屈也没想过寻求池母等人的帮助。
她不想惹出是非,坏了池家的风评,只能将满心的委屈与苦涩咽回肚中。
只恨不知哪个登徒子,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污了她。
“王婶子。”双丫髻突然扯了扯绛衣妇人的衣袖,“昨儿傍晚一群孩子去了溪边后,一个个都失了神,也不知是遭了什么邪术!”
傍晚只有秦愿会去溪边浣衣。
王婶子听了登时就急了,她说她家虎子怎么一脸被吓住的模样,原来是秦愿作弄的,真是个丧门星!
“那个贱蹄子居然敢欺负我家虎子!看老娘不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