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漫过了我的脚踝。
恍惚中我眨了眨眼,世界变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光隔着水看便会产生一种荒诞的美感,恰如春草在冬雪的掩盖下开出夏的花。
呐,见不里,你等到你的花开了吗?
*
见不里和我一起旅行来自于一个玩笑。
我很喜欢在起风的时候去湖边写生。每一次都是湖,但每一次又都不是湖。
自然的变化很细微,一点浮藻的位移也需要时间,通往湖心亭的木桥上早已有了斑斑锈迹,扶手的草绳也在数以万计的摩挲下濒临开裂。
见不里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总会出现在我身边。
其实刚开始我没认出他来。我很难把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和小时候那个寡言少语的男孩联系到一起。直到听到他的梦想。
他说,“我喜欢匣子。”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个见到他的黑暗里,似乎因为一句话就可以变得光彩焕发。
“太阳是星星吗?”
我又问他,并满心期待他可以认出我来。
“……”
而他只是沉默。
“好吧。” 黑暗里,我遗憾地撇撇嘴,收拾好画板准备离开,“抱歉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就当做没听见好了。”
“可以是。”
低沉的嗓音令我回头,湖水泛起波纹,慢镜头般世界被重新上色。
“太阳可以是星星,就好像你可以不是你。”
他那双灰眼睛此刻安静又深邃。
我知道,他认出来了。
*
那天晚上我们去了他家,一栋带有花园和泳池的豪华小别墅。
因为没钱只能住在垃圾堆里的我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这种羡慕持续到穿着白西服的他从一个花冠样的装饰品后拖出一箱酒来才得以终止。
——谁能告诉我这格格不入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我震惊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着一个西装暴徒。
“喝吗?”
他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高脚杯,然后在拿第二个之前问我。
“……不了吧。”
“嗯。”
得到回答的他看起来毫不意外,直接关上了柜门。
“喝酒容易上瘾的。”
我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个走向死亡的人。
垃圾堆附近的环境不是很好,经常可以看见倒在路边的醉汉,他们手中还握着破碎的酒瓶。
他会成为其中一员吗?
我不无期待地想。
“不是酒。”
他看向我的眼神像是看穿了一切,我讨厌这种感觉。
“哦。”
我扭过头看落地窗外。
“是蜂蜜水。”
听见这话我立马扭过头把他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这么年轻就开始养胃了?”
他笑着没否认,右手食指用力一勾易拉罐白泡立马冒了出来。
“……”
我看着他,眼里充满了谴责。
“逗你玩的,啤酒,上好的货,我好不容易才搞来一箱。”
他将酒倒进高脚杯里,解释说。
“要打个赌吗?”
我坐在地板上,背后靠着软软的沙发,眼睛望着窗外有鲸鱼滑过的夜空。
“赌什么?”
“你会跟着我。”
“不赌。” 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我。
“为什么啊?” 我轻轻地问。
“因为赌'不会'的人肯定会输,而你又只想赢。”
我侧头看他,露出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谢谢。”
谢谢你这么懂我。
谢谢你可以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