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世渊是单金灵根,齐青兰也是。
单金灵根确实稀少,但这一代也不止齐青兰一个。
齐青兰不明白,他哪里和齐世渊像了?因为两个人都姓齐吗?
不,哪怕是姓氏,也是扶风林给他的,据说也是因为他和齐世渊很像。
当然,这种说法在齐青兰日常只会招猫逗狗后不再被提起,他自然也没在长大后把这种说法放心上。
偶然被晁满提起,他把自己卷成一团:“哎呀,说这个干嘛?怪不好意思的。”
文影簿狠狠拍向他后脑,他“哎哟”一声。
晁满举着文影簿:“没在夸你。”
齐青兰委屈:“哦。”
黎歌缓道:“小草,满满是劝你,要克制修炼速度。”
“我哪比得过尚师叔他们。”齐青兰声音更轻。
他忽然想起银珠响环指引的迷雾深处,那里的灵气冲刷过他的经脉,他的经脉十足贪婪。
文影簿啪啪冲他头顶而来。
晁满道:“你跟先天仙魔体比什么?接着看书!”
齐青兰听话且认命。
后面几页都没有影像记录,大段大段的文字,晁宥笔迹混乱。
晁宥写:“此乃祭祀。”
结合上古灵气和普通灵气不同之处,天地五灵印的纹路被简化、分割,最终修复成能于现世使用的阵纹。
修复后不久,齐世渊和其他四峰峰主命终于天地五灵印。
以自身灵力和血肉为祭,唤醒天地之灵,镇压无恙河怨邪。
无恙河是贯穿中洲南北的河流,凡俗中人多认为河中有神,许多祭祀活动围绕无恙河进行。
同时,也招来诸多祸患。
因此,千年之内,无恙河上,两度升起天地五灵印,平复河中怨气。
“然,天地五灵印不过天道宗未成之遗物。”晁宥又写。
天道宗设想以天地五灵印封印原初魔修,却再无后续记载。
晁宥在齐世渊五人陨落后,走遍中洲,得到一片疑似天道宗弟子的锦书,上记“五灵印……未成……后继者当……”
同年,晁宥发现,齐世渊等人付出性命对抗的魔尊仍存于世。
天地五灵印束缚河中怨气,但未能束缚怨气的始作俑者。
可天地五灵印镇压此世之怨的理论没有错。
如果有错——
晁宥突然就猜测,是天地五灵印还不够。
如果不够,应该用何补齐?
有关昙如秘境和上古旧事的仓促笔迹戛然而止。
薄薄的一页纸,最末处只留下一行字:
“世渊未竟之志,由我完成。”
以宋青雨为首的群仙盟修订历史,记载:晁宥吞服太阳精火,与魔尊同归于尽。
自此,活跃于文影簿的六人,全部陨落。
齐青兰捻着没有结局的一页纸,翻过去,又翻回来。
良久,他干巴巴道:“我念完了。”
晁满:“嗯。”
一个字,没有感情起伏。
蓦地,“哔啵”两声炸响,齐青兰头毛差点倒竖起来。
罪魁祸首黎歌一摊手,继续翻烤十月冰糖果,汁水沁出,淌入炭火,炭火里再次炸出一声。
晁满教他小心一些,他只管扶住衣袖,把烤热了的冰糖果夹到晁满面前。
齐青兰有样学样,把黎歌烤好的第二个冰糖果夹给晁满,蹲坐在晁满椅边,仰面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一旁的时方停止画符,一偏头,和晁满交换了眼神。
时方问:“小草,你读出了什么没有?”
齐青兰双手捧脸:“上古宗门有够自负的,居然用‘天道’自称。”
晁满淡声道:“上古的习惯吧。昙如秘境里还有齐神宗、日月门之类的踪迹,哪个都不落后。”
黎歌拿过齐青兰夹起来的果子,仔细剥皮:“满满想说的不是这个。”
晁满颔首。
齐青兰疑惑。
谢更阑不明所以干脆干活。
时方道:“原以为原初魔修该被上古仙修完全压制,如今看来,怕是两败俱伤。”
晁满道:“仙魔两道至今仍存,哪来的一边彻底压死一边。”
时方握笔的指尖忽地泛白。
他憎恶魔修,屠他村庄的魔修遍寻不到,他便憎恨所有魔修,只要魔修还在呼吸,他便浑身难受。
黎歌把话题引回来:“上古之地遗落下昙如秘境,秘境里想来不止上古仙修的洞天福地,着了原初魔修的道也不是没可能。”
齐青兰道:“满满姐担心这个啊?”
晁满身体一歪,胳膊肘架在齐青兰头顶,逼得对方矮上一节。
黎歌笑吟吟道:“不光是这个。”
时方拿笔的手恢复正常:“现有记录的天地五灵印被认定为超规格阵法,四大仙门门主均在场才可使用。但就算如此,这还不是真正的天地五灵印。”
晁满道:“上古的天地五灵印绝对蛮横得多,而这,也绝对不是上古唯一的超规格阵法。小宝,你学的术术,远远不够。当然,我也是。”
时方肃然道:“此去昙如秘境,若踏错一地,凶多吉少。”
晁满嗤笑:“历来没有全员生还的秘境。”
谢璆鸣被阵法烦得头晕,又被他们闹得头疼,云里雾里道:“那还去吗?”
齐青兰顶住晁满的力道艰难抬头,咧嘴而笑:“去,干嘛不去?盟规说了,所谓修道者,死里求生,生中也求生……哎哟!”
晁满的胳膊肘捻在齐青兰发旋处。
齐青兰眨着被疼出来的眼泪花子:“我错了,我错了,我重背!群仙盟盟规序言:修道者,苍生为重,天下为先……”
晁满收回力道。
谢璆鸣终于搞定一个阵盘,举在手中,怡然自得地晃来晃去:“想那么多干嘛?昙如秘境大得没边,从里面出来的前辈们也不见得都非死即残,总不至于我们运气差成那样,随便一进,就被传送到上古大魔窟里去吧。”
齐青兰讥道:“别人不一定,但你不好说。”
谢璆鸣脊背微弓,蓄势待发:“你说什么?”
齐青兰脚下发力,准备跑路:“就你那破运气!”
谢璆鸣手脚并用,猛地朝齐青兰扑过去。
齐青兰手脚着地,往旁边迅速一跳。
你追我赶间,“咚”地一响,房门应声倒地。
谢璆鸣卡住齐青兰双手,齐青兰绞紧谢璆鸣双腿,两个幼稚鬼谁也不用灵力,纯靠蛮力较劲。
廊间一阵“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刹在幼稚鬼身边。
谢璆鸣抬头。
公孙琳气喘吁吁、面色绯红。
谢璆鸣脸色发白、气若游丝。
齐青兰双手得到解放,朝公孙琳比了个大拇指。
晁满:“……她明显在求救好吗?”
被大蛇缠住上半身的公孙琳疯狂点头。
大蛇头顶在公孙琳头上,随公孙琳的动作上下起伏,长长的蛇信吐出又收回。
谢璆鸣:“……”
谢璆鸣:“…………”
谢璆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啊!”
差点窜破屋顶的谢璆鸣被时方制住,一张禁言符贴在额头上,谢璆鸣无声尖叫。
晁满替公孙琳拽下大蛇:“发生何事?”
公孙琳欲哭无泪:“我在烤龙鳞鸟肉嘛,结果把吞云蟒引过来了,吃了一块还要吃,我跟祂说再吃就没了,祂倒好,还发脾气了。”
晁满晃了晃手里的蛇,蛇尾扫到谢璆鸣身上。
谢璆鸣两眼发直,意料之中地晕了过去。
晁满道:“你再多养两条,改天你表哥就立地飞升。”
吓死怎么不算一种飞升?
公孙琳尴尬地笑。
齐青兰逗蛇,蛇不理他,他也不再理蛇:“就是就是,还养得脾气那么差。”
公孙琳无辜道:“反正再养个两年就长足了,到时候炖成汤,就不用管祂了。”
于是,吞云蟒僵成了一条直线,陪着谢璆鸣一起晕了过去。
公孙琳又不好意思道:“可惜龙鳞鸟肉又烤失败了,还被吞云蟒吃掉了大半。”
晁满道:“不妨事,你慢慢折腾,不够就等我们从秘境里出来再去猎。”
公孙琳摆手笑道:“不用不用,还多着呢。等你们出来,我请你们吃肉。”
“好。”晁满也笑,“那我们一出秘境就来找你。”
今日在肃秋山庄待得够久,齐青兰把谢璆鸣架床上躺平,顺手抄走他送给祝君酌的阵盘,再千恩万谢地从时方手中接来符箓。
打头第一张就是用剩的禁言符。
时方目露惋惜。
齐青兰用脚趾都猜得到,这家伙一定在可惜没能贴他额头上。
但时方是伟大且靠谱的符修,不是谢璆鸣这厮可比的,于是,齐青兰选择卑微沉默。
金乌渐西,众人踏着霞光而出。
晁满问齐青兰:“你从我们几个手里借花献佛,自己有给小酒准备什么吗?”
齐青兰神秘兮兮,双手揣袖里“哼哼”两声,变戏法似的捻出一个小物件。
晁满:“这什么?”
黎歌:“嗯……剑穗吧?”
时方:“好丑。”
齐青兰暴跳如雷:“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照着满满姐给的炼器书做的!”
晁满凑近一看:“姑且有防护的功效。”
齐青兰挺起胸膛。
晁满戳了戳垂落下来的蓝色小花,大概是花吧:“这是兰花?”
齐青兰昂起下巴。
晁满:“兰花要是长这个样子,打死也不会开花。”
黎歌:“这东西有点侮辱兰花了哈。”
时方:“得多想不开,才把这丑东西挂剑上。”
齐青兰:“……”
齐青兰没吵过他们,怎么想都是谢璆鸣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