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兰枝排斥别人闯入她的私人空间。
朋友和母亲说自己像狗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的领地意识一向很强。
自从金修裳自说自话留在她的家里之后,她几乎很少出房门,牢牢反锁着主卧的房门。
一方面她不想见到金修裳,另一方面她担心金修裳得寸进尺闯入她更私密的领地。
她太被动了,她之前应该更强硬一些才对。
展兰枝有些懊恼地睁眼,吐出一口气。
一睁眼就看见了安详地躺在她身侧的金修衣。
金修衣很快也睁开了眼睛。
金修衣似乎是被展兰枝的动静吵醒的,她双眼微微瞪大,似乎有些恼怒。
她怪罪展兰枝说:“你轻手轻脚一点好吗?我还要睡觉呢。”
金修衣一脸严肃地瞪着满脸无辜的展兰枝。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好一会后,金修衣忍不住笑了:“骗你的,我早就醒了。”
展兰枝稍稍用力地捏了捏金修衣的脸颊,她的语气里有些无奈:“你老是骗我取乐。”
金修衣一下子坐起身,很认真地低头对展兰枝说:“那这样公平一点吧,我允许你也骗我。”
展兰枝和金修衣盖着同一条被子,由于金修衣的大动作,被子被掀开,形成一个缺口。
冷空气从缺口钻进去,暖流从里面涌出。
展兰枝打了一个哆嗦,伸手一把把金修衣捞回被窝,她说:“别公平了,你不作妖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是鬼,我从来不作妖。”金修衣反驳。
展兰枝笑了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飘窗上,细小的颗粒在无序地飘浮在明媚的日光中。
由于乍暖还寒的气温,展兰枝都快忘了春天已经来了。
在窗台边上的穿衣镜里,展兰枝看到了她和金修衣。
她还是不禁感慨,她和金修衣是多么的般配。
今年的春天,有金修衣。
“你干什么?”金修衣阻止了展兰枝乱蹭的脑袋。
展兰枝这才回过神来。
她仰头看着与她共枕的金修衣。
她也起了个坏心思。
她明知金修衣怕痒,她故意钻进被子里,她的发丝抚过金修衣的皮肤。
“你是不是有病。”
金修衣迅速从床上跳了下来。
“没有办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你带坏了。”展兰枝的语气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这是你自找的。”
话音刚落,金修衣就把冰冷的手伸进了被子里,精准地贴在展兰枝的肚子上。
展兰枝也从床上跳了起来。
彼此的荒唐举动让两人都笑了起来。
“我爱着你。”金修衣说。
“我也是。”
两人对视着,似乎都不想错过对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时间仿佛在此时凝固。
直到——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兰枝小姐,你起了吗?”金修裳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
金修衣和展兰枝都皱起了眉毛。
“兰枝小姐,是这样的,我饿了,我可以开冰箱吗?我思来想去,我觉得我擅自动你的东西不太好。”
展兰枝的眉毛皱得更紧,她说:“你自己点外卖。”
“兰枝小姐,你怎么能这么冷漠,外卖多没有营养啊,我是病号。不对,你难道平时就吃外卖吗?这可不行,太不健康了。”
展兰枝没有理睬金修裳。
金修裳的脚步走远了。
她通过脚步声判断金修裳又自说自话去了厨房。
“她很烦是吧。”金修衣开口。
展兰枝果断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有些迟疑地看了看金修衣,那毕竟也是金修衣的姐姐。
金修衣看着展兰枝小心翼翼地样子,笑了一下,她说:“你说得对,她确实很烦人。”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沐浴在阳光之中。
“可是我没有办法恨她,甚至连讨厌她都做不到。”
金修衣突然小声说。
与此同时,房门再一次被敲响。
“展兰枝小姐,很抱歉我自作主张用了你的厨房,我不小心多做了一点,倒掉就太浪费了,想了想还是给你吧。”
展兰枝没有作声,她看见金修衣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展兰枝小姐,我觉得你还是得学学怎么做饭才对,不然你照顾不好自己不说,让你以后的伴侣跟着你吃外卖实在太不像话了。”
展兰枝依旧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她现在不仅摸不透金修裳,也摸不透金修衣对她的态度。
在展兰枝愣怔着的时候,金修裳走远了。
展兰枝听见了客卧关门的声音。
“我去拿进来?饭都快喂到嘴边了,不吃白不吃。”金修衣说。
展兰枝本来想摇头,她自己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金修衣笑了一下,把门口饭菜端了进来,放在小桌子上。
奶白色的水蒸气不断腾飞。
展兰枝低头。
雪白色的米粒被软塌塌的蔬菜裹住,其间还有一些没有形状的米黄色絮状物。
展兰枝第一反应便是觉得金修裳是故意捉弄她。
她皱了皱眉。
金修衣却笑了:“她能力就这样,她理解中的做饭就是把所有的东西全放到锅里炼化。我看了一下,估计里面有生菜、西红柿、面包什么的,就是你平时做三明治的那些。”
“面包?”
展兰枝大为震惊。
金修衣又笑了一下,她轻轻推了展兰枝一下。她说:“我突然有点怀念以前穷的时候了。都怪你,我也变得像你那样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展兰枝没有追问,她担心勾起金修衣不好的回忆。
关于金修衣的事情,她可以自己慢慢花时间查明,她没必要逮着金修衣不放。
金修衣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你要吃一口吗?”
展兰枝摇了摇头。
她对这种糊状物真的没有任何食欲。
“你嫌弃我用你的勺子?你嫌弃我?”
金修衣夸张地捂着心口,故作委屈。
展兰枝只好吃了一口。
被水浸润的面包失去了韧性,像是已经被人咀嚼过一般,软烂的生菜也染上了发酵面包的味道。
“怎么样?”金修衣笑了。
“像……”展兰枝在想一个得体的形容。
“呕吐物是吧哈哈哈。”金修衣笑得大声。
“你知道吗?金修袍第一次吃金修裳做的菜的时候吐了,吐得哇哇大哭。”
金修衣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确实不夸张。”展兰枝点了点头。
金修衣放下了勺子,又把这锅粥端到了门外。
又快步回到了展兰枝身侧。
金修衣拨开展兰枝肩侧的头发,而后把头埋在展兰枝的肩窝。
展兰枝心里发痒。
金修衣小声说:“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修衣,我也是。但是现在就很好,一切都没有太晚。”
展兰枝抚摸着金修衣的后脑。
金修衣沉默了好一会,冰凉的手掌紧贴展兰枝的手心,然后十指交叉,紧紧握住了展兰枝的手。
金修衣突然开口:
“老城区的房子很破,又小,隔音还差。金修裳、金修袍和我,我们三个在里面住了三年。
母亲离开的时候,她舍不得金修裳,因为金修裳陪着她吃过不少苦,也是她第一个孩子。母亲也舍不得金修袍,年幼的金修袍让她愧疚。
我是最不被看见的那个孩子。
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阴暗的念头开始滋长。
兰枝,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我的生活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也许我也不会沦落至此。
展兰枝,你可以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执意要离开吗?”
展兰枝移开了眼睛,沉默着没有开口。
金修衣环着展兰枝脖子的手不断紧缩。
展兰枝依旧不知道怎么回答金修衣。
工作室、石像、刻刀……
一个个画面涌现在展兰枝的脑海里。
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展兰枝搓了一把脸,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修衣,有机会我一定会告诉你,只是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但是修衣,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从始至终都爱你,没有间断。”
金修衣轻哼一声松开手:“好话谁不会说。”
展兰枝还想再解释,却被金修衣打断。
金修衣转过身:“不过这样也好,我们都对彼此互相隐瞒,挺公平的。”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室内的安静让窗外的风声变得喧嚣嘈杂。
最终,是展兰枝手机的消息提示打破了沉默。
她低头查看,她收到了两条消息。
一条来自母亲,她的母亲询问她具体的回家时间。
另一条来自工作室大群。
明天就是工作室成立四周年,成员希望邀请作为创办人之一的展兰枝参加活动。
“上次去工作室是为了周年活动吗?”
金修衣凑在展兰枝身边有些好奇地问。
她的情绪一如往常,似乎没有被刚才的事情所影响。
展兰枝正好顺着台阶下来,她很认真地解释说:“是的,工作室成员们都挺重视这次活动的,采购了不少原料,但是有一部分的石料出现了一些问题。涉及资金问题需要我出面见证,我就只好过去了。”
“展兰枝同学,没想到现在的你这么有责任心,看到你的成长我很欣慰。”
金修衣有模有样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展兰枝的肩膀。
展兰枝却低下了头,鸦羽一样的睫毛遮挡住了圆润的瞳孔。
“因为我想一身轻松的走。我回应不了别人的善意,但是我至少不能妨碍别人的正常生活。
我打算这次活动之后,就把我这部分的工作全部转交。
修衣,我一定会实现我的愿望的。到那时,我就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金修衣却笑了:“那祝你好运,展兰枝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