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们推车进房,有条不紊往挂水中注入药剂。换药时伤口分泌的脓液黏住纱布,刚掀开霎时带出血淋淋一片。
画面有些血腥,李子曦不忍直视别过脸,小声对李子裕道:“走吧,溪姐发消息催了。”
半晌没回应,她抬头一看,弟弟跟没听到似的走到病床前,认真看着护士们处理伤口。等盖好被子,目光再缓慢移到那张苍白虚弱的脸上。
“陆先生,能留一个您的电话吗?”
李子曦以为他糊涂了,奇怪问:“你要陆总电话干嘛?你不是有Elion联系方式吗?”
“要是醒了,您跟我说一声就行,别的我不多问。”
事情已经够多了,陆成槿没精力跟小孩闲聊,婉拒道:“后续情况你可以问闻溪。”
李子裕:“……”
“好了好了,陆总说得对,有啥事我们直接问闻妈不就好了?”李子曦硬拉着弟弟的胳膊往外走,小声哄道,“快走吧,别给人添麻烦了。”
等两人出了病房,威廉还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情敌不少啊。”
熬夜加过度思虑导致陆成槿整个人状态很差,他没有任何心情再面对好友的调侃。
水母螫伤引发的并发症,醒来后乔沐羽的指标虽然恢复正常,但变得彻底无法沟通。心理医生来过好几次,病人不愿开口,病情也无从下手。
小岛医疗条件有限,医生们建议尽快转入国内。
好在B.Barbour有几条到国内的运输航线,加上企业在本地早已申请特殊通道,不过半天便顺利安排上了回国的私人飞机。
回国当天,威廉怕又给人留下阴影,知趣的没去现场。
可就在转机的间隙,乔沐羽失踪了。
——
李朵儿暗戳戳观察了好几天,终于某天在食堂里逮住龚迟,“陆总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好像那个鳏夫。”
“??”
“沐羽不要他了?”
“说话注意点,”龚迟对这种说法很不满意,“陆总是什么身份,轮得到别人挑三拣四?”
虽然心里想的是大概率又被甩了,毕竟和第一次分手时的状态好不到哪去。
闲扯了一会儿,两人打完饭找到空桌面对面坐下。
“喂,问你个事。”龚迟把鸡腿夹进李朵儿碗里。
“干嘛?!你想通跟小云继续发展了?!”李朵儿兴奋得两眼发光。
“……没有。”
“那干嘛。”李朵儿整个人蔫了下来,“小云这几天老跟我打听你呢。”
“你们关系很好?”
“对啊,我们是大学同学,还是上下铺的好闺蜜。”李朵儿对表哥的理想型完全没有头绪,“为什么不喜欢她呀,人多可爱多努力一女孩,以前读书的时候,追她的男的能从寝室排到大门口。”
“……行,厉害。”龚迟不痛不痒道。
“厉害什么厉害!你到底处不处!”
看龚迟伸筷子要回鸡腿,李朵儿护住食谄媚道:“嘿嘿表哥,你刚不是有事要问吗?”
龚迟白她一眼,“乔沐羽最近有联系你吗?”
“自从我把他电话透露给陆总,他很就少跟我聊天了。”李朵儿戳着鸡腿怅然道:“好怀恋做他贴心小棉袄的时候哦。”
龚迟恶心她道:“做我的不行吗?”
李朵儿嫌弃得脸挤成一团。
“乔沐羽回国后失踪,打电话没人接,发消息也不回,陆总找不到他。”龚迟吃着菜,习惯性把裹满肉酱的茄饼放进对面碗里,而后一顿,还是收回了筷子。
“要是有线索跟我说,他俩的幸福靠你了。”
李朵儿张了张嘴,“他妹妹呢?”
“跟他发小一家出去旅游了。”
“……”
身边坐下俩同事,两人自觉噤了声。
同事甲:“你听说没,樊思远在斐斯岛被抓了。”
同事乙:“市场部早传开了!真刺激,他们跟我说是有人刺伤了C岛别墅的人,樊思远是从犯,不过后来不是撤案了吗?我昨天还看到樊思远来上班了。”
“你知道他帮的谁吗?”
“谁啊?”
“我女朋友不是在市场二部吗,她跟我说是咱公司以前那个,陆总前男友。”
李朵儿惊得饭喷出来。
同事侧头打量,吓得一抖。
“龚,龚秘书?!”
“你哪个部门的?”龚迟皱眉道。
“我,我临时工!”那人吓得急忙捂住工牌,和对面同伴使了个眼色,端着盘子很快溜得看不到人影。
“沐羽真的没事吗?”李朵儿心顿时揪了起来,“他是不是被人抓走了?”
“不知道。”龚迟继续低头吃菜,“是死是活的都没人知道。”
办公室里,
听筒里传来机械冰冷的女声,陆成槿挂掉电话。
闻溪也在不断联系,无一例外找不到人。
他怔怔看着手腕上缠绕的平安锁,一时觉得这是乔沐羽留给他最后的念想。
门外传来敲门声,“陆总,预约拜访的客人到了。”
“进来。”
男人戴着墨镜口罩,抱着一箱沉甸甸的铁盒走进屋内。
“陆总。”
祁方逑把纸盒放到桌上,摘下墨镜,露出那张英俊疲倦的脸。
他的状态看起来不比陆成槿好多少,助理端来热茶,他点头说了声谢谢,放在一边。
“还是没有消息吗?”
“嗯。”
祁方逑站了一会儿,喝着水慢慢开口道:“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箱子交给沐羽?”
陆成槿抬眼看了眼箱子,又将目光转回电脑,“这是什么?”
“从小到大写给他的歌。我爸……一直很支持我的爱好。他总以为我有喜欢的女孩,其实这么多年,只有那一个人。”
“为什么给我?”
“这些天跟闻妈聊了很多,我准备暂停组合活动,跟着老师去英国进修一段时间,也静下来想想今后。”祁方逑试探看向陆成槿道,“你喜欢沐羽,应该懂我的想法。”
唯一不解的是父亲态度一改往常,不但鼓励他好好学,还专门去拜访了闻溪的恩师。
或许只要为了孩子,再不对付的父母也能短暂握手言和。
祁方逑心里清楚,虽然他总说自己受之有愧,但这么多年过去,骨子里早已习惯有人兜底。这是有钱人家孩子特有的安全感,他打心底庆幸闻溪没有因当年的事记恨他,只要能维持如今的生活,他都会尽可能配合所有安排。
当然,祁方逑也知道,如果失去一切,是他应得的报应。
只能说,幸好遇到的人闻溪和祁远,一个善良心软,一个病态偏执,才让他得以在弱肉强食的世道里苟延残喘。
陆成槿淡淡说道:“你可以放在这里,等回国自己交给他。”
“他还会见我?”祁方逑想了想,笑道:“也是,他心软得很。”
祁方逑压下心底阵阵翻涌的酸涩情绪,戴好墨镜,潇洒挥手道:“走了。”
刚走到门口,他又像是想到什么,转身对男人道:“沐羽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想留住他,死缠烂打就好了。”
然而对方微微蹙眉,似乎并不觉得是个好主意。
“哈哈,祝你早点找到他。”
带着意味不明的祝福,房门重重合上。陆成槿将目光移向装满某人沉甸甸心意的盒子,想起闻溪曾跟他说过前不久已收集好证据起诉了福利院。等判决下来,祁远应该免不了几年牢狱之灾。
这对祁方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