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中午明语还真写出了一篇三千字的检查。
那一个中午楚辞躺在明语的床上假寐了一小时。
那一个中午秋枫实和华玄英第一次同床共枕。
那一个中午凌泉和麦冬陷入了相同的回忆中。
那是一个静谧的中午。
男孩们各怀心思。
积雪化水淌下屋檐,脆响声声生满地面。
周六下午秦思雨约楚辞周末去看音乐会,楚辞拒绝了,他想多练练《比肩》。
明语为此莫名欣慰,心情大好,约楚辞周末一起去旌荣院。
楚辞也拒绝了。
明语不死心,想用“百善孝为先”道德绑架楚辞:“你多久没去看你爷爷了?你不想他他想你啊!我上周末去的时候你爷爷还提起你呢……”
“我上周末去了。”楚辞陈诉事实。
“你去了吗?我怎么没碰到你?”
楚辞不想说实话伤明语的心,他是特地下午才去的,就是为了避开他。
明语猜到了三分,脸上落寞一闪而过,复又开口:“那你明天确定不去吗?”
想去是想去,但不想跟你一同去,还不明白吗?楚辞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真不一定,我到时候看《比肩》练得怎么样再说。”
“好吧。”明语有些后悔,不该让麦冬提议边弹边唱的,好像这样给楚辞添加压力了。
周末,明语破天荒在旌荣院呆了一整天,出来时已近黄昏,他打开微信想问楚辞练歌练得怎么样了,点开聊天,想了想又退出去,还是编辑了条短信:练得怎么样了?
十分钟后,收到楚辞的回复:行了。
还真简洁!不愧是惜字如金的楚辞。
明语又打字:还去旌荣院吗?
编辑完了觉得不妥,没发出去。
他招手打了辆出租车,上了车左想右想,还是给楚辞发了条短信:那接下来的时间有什么计划?
楚辞收到短信的时候是想当没看见的,可是忆起第一次没回明语短信的时候,明语还特地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地凶了他一通。
楚辞顿时生起了很强的求生欲。
他老实回复:去看音乐会。
啥玩意儿?去看音乐会?看什么音乐会!我去,他不是拒绝了秦思雨了吗?
明语摇下车窗,他知道今天晚上的那场音乐会。
“师傅,咱们去京华艺术宫。”
出租车司机:“不去华庭了?”
明语:“不去了。”
“好嘞,那咱们前面调个头。”
七点四十。
楚辞在艺术宫门口一眼就瞥见了衣着靓丽的秦思雨。
他远远地看着她。
是这个女孩,坚持不懈地给他妈妈打电话说想见他,哪怕跟他说几句话,但他不,他想彻底和过去斩断,又怎么可能跟一个知道自己那么不堪故事的人有联系呢?他甚至要求妈妈换手机号,奈何他们家的生意正在上升期,妈妈不方便换,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她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
最开始他烦她,后来也无所谓了。
现在……
楚辞也不知道他跟她算是同学,还是……朋友。
楚辞走向秦思雨。
“嗨!楚辞,真没想到你能来。”秦思雨很高兴。
楚辞坦言:“主要是练了一整天钢琴,我也想放松放松。”
不管因为什么,只要楚辞来了,秦思雨就是无比欣喜的:“那咱们进去吧,还有十几分钟就开始了。”
楚辞点点头。
后台,明语看着这二人入座,然后招呼剧院的一个招待耳语了几句,递给对方一张百元大钞。
楚辞旁边的座位本来有人的,是位女士,后来被人叫走了,一直没回来。
临开幕的时候,人回来了,不过很明显换了性别。
楚辞矛盾了一会儿该不该多管闲事,最后还是礼貌地朝这位男士身边靠了靠,低声提醒:“不好意思,您这位置有人的。”
“哦?”这位男士轻佻地看着他:“可我有票啊,你要检查吗?”
楚辞扭头正面对上:“对不……”
“?”明语看着楚辞,把刚刚说话时拿出来的棒棒糖重新塞进嘴里。
本来要向对方道歉的楚辞:“……”
半天,楚辞说:“你不有票吗?票呢?”
若是别人,楚辞会觉得是自己唐突了,万一人家认识那位女士呢?万一是那位女士坐错了位置呢?
但是这人是明语,楚辞不太相信有那么巧的事。
“怎么,真要检查啊?”明语凑过去。
楚辞坐正,说:“刚……刚才这儿真的有人,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给给给!你就是不信我是吧?”明语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票撂在楚辞腿上。
楚辞看着腿上的小球球,不对,是纸团。犹豫了下,拿起来,展开,第六排第八座儿,没错,正是明语现在坐的位置。
明语理直气壮地坐好,斜睨楚辞一眼。
“怎么了?”秦思雨发现楚辞的不对劲,小心翼翼地询问。
“嗨!好巧啊!”明语自觉是很大方地跟秦思雨打招呼。
秦思雨明显一惊:“明语?”
明语笑,扯着嘴角笑。
秦思雨看得瘆得慌,急忙移开目光。
“他……他怎么也来了?”秦思雨猜会不会是楚辞叫来的,随即又否定了这种猜想,楚辞怎么会主动约明语呢?他可是……恨着明语的才对啊!
“……不知道。”楚辞太后悔来赴秦思雨的约了,自己在家看电视打游戏不爽吗?
音乐起,三人开始“专心”看表演,谁也没再说过话。
散场后,秦思雨踌躇着提议去吃夜宵,楚辞不想去,明语倒是答应得痛快:“好啊!对面就有一家时光里,我请客。”
“有点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很晚回家不太好……”楚辞很想特别想非常想早点散伙回家。
“没关系,我跟我爸爸妈妈说过了,现在刚过九点,我十点之前回去就可以。”秦思雨想跟楚辞多待一会儿,她偷看明语一眼,当然,要是没有多余的明语就更好了。
秦思雨的小动作怎么能逃得出明语的眼睛,他嗤笑道:“晚上没吃饭,还真饿了,我先去点餐。”说罢就朝着时光里餐厅去了。
秦思雨跟了两步,回头看看楚辞。
楚辞无奈,只好妥协。
“炙烤三文鱼和鲜虾沙拉。”明语把菜单还给招待生,“不介意稍等的话,我那两位朋友过来了,给他们继续点。”
招待生微颔首:“您客气了先生。”
等楚辞和秦思雨坐好,招待生把菜单先递给秦思雨,道:“小姐您看还需要什么,这位先生点了炙烤三文鱼和鲜虾沙拉。”
“我要份芒果蛋糕就行了,”秦思雨说着把菜单递给楚辞,“楚辞,你看看想吃什么?”
“我不饿,”楚辞有点没好气地说,“我出来的时候吃过了。”
秦思雨赧然,将菜单还给了招待生。
明语倒是显得好脾气:“给他来杯白开水。”
招待生:“好的,几位稍等。”
三人干坐了两分钟。
秦思雨有点受不了这种气氛,缓缓开口:“楚辞,你……你觉得刚刚的音乐会好看吗?”
楚辞:“嗯。”
“那就好,”秦思雨笑,“那下次我们再来?”
楚辞沉默。
秦思雨悻悻然。过会儿,又道:“你今天练校庆的节目了?”
楚辞:“嗯。”
“练的还……还行吗?”
楚辞:“嗯。”
秦思雨:“那一定很棒,我到时候会认真看你表演的!”
楚辞:“嗯。”
秦思雨:“……”
“服务员!”明语突然喊,“能先上芒果蛋糕吗?”
秦思雨:“……”
秦思雨就知道明语是来捣乱的。
楚辞没喝一口水。
秦思雨吃了两口蛋糕。
俩人看着明语干完了三文鱼,又干完了沙拉。
明语细嚼慢咽,吃得优雅极了,完了还仔细地拿餐巾布擦干净嘴巴,然后感觉忘了什么,想了想,拿起楚辞的白开水喝了一口,之后又用餐巾布擦了擦嘴巴才餍足地看着楚辞,道:“十点了吗?”
楚辞抱着双臂:“还有八分钟。”
“哦,你家在哪?”明语又问秦思雨。
秦思雨瞪着明语,道:“紫东国际。”
“不远,六分钟搞定。”明语说走就走,拎了外套去结账。
十点整。
明语和楚辞把秦思雨送到了紫东国际。
接下来送楚辞回华庭。
两人坐在后座儿,一直无言。
华庭到了,楚辞准备下车。
开车门的时候,他犹豫着说了句:“……很晚了,路上小心。”
楚辞觉得不管怎么样,礼貌告别还是得有。
“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明语抬眸,锁定楚辞的眼睛。
“我……我没……”
“你没什么?”明语打断楚辞,“你没有故意避开跟我在旌荣院遇到?还是你没有拒绝秦思雨约你去看音乐会?”
楚辞哑然。
“师傅,给你车费,不用找了。”明语把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汽车扶手盒上,下了车。
须臾,楚辞隔着一个车的距离跟明语解释:“我没有故意不跟你说话啊!”
明语面无表情地看着楚辞。
“还有,我是拒绝了秦思雨的,只是她今天又给我打电话说音乐会的票浪费了很可惜,她没找到人一起,还是会等我,所以我才去的,我不是给你发短信说了我去看音乐会的吗?我……我又没骗你……”
莫名其妙!
楚辞一咕噜说完,才后知后觉到这事儿简直莫名奇妙,明语生气生得莫名其妙,自己解释也解释得莫名其妙!
是,他是有故意避开跟明语在旌荣院遇到,姑且算作他对不起明语,可是……可是跟秦思雨看音乐会这事儿,他有做错吗?他不该跟秦思雨去看音乐会吗?他该不该怎么就由明语说了算了?这跟明语有半毛钱关系吗?
“我只是觉得我委屈。”明语小声嘟囔。
“什么?”楚辞觉得大概是自己耳鸣听错了。
“我觉得我委屈!”明语朝楚辞喊,“听见了吗?我委屈!我想着法儿靠近你,你却想着法儿躲开我,我有那么讨厌吗?我还不如她秦思雨?”
楚辞大惊失色,愣在原地不知今夕何夕。
片刻,左右看了看,他家旁边的两户好像复又开了房间的灯……
楚辞连忙跑过去拉着明语朝他家里走,边走边说:“小声点啊哥,别把邻居都吵醒了!”
楚辞庆幸秋枫实家在栋九,跟他家在的栋六还隔着几座房。
明语被楚辞拉着走,说:“你叫我什么?”
“啊?我没叫你啊!”楚辞输密码开门。
明语:“你叫了。”
“我叫什么了我叫?”楚辞开门,拉明语进门。
“你叫我哥了。”明语提醒楚辞。
“有吗?”楚辞松了口气,换鞋,给明语拿干净的拖鞋。
“有啊,你说‘小声点啊哥’,真的!”明语继续提醒楚辞。
“我不记得了。”
楚辞是真不记得他这样说了,他一般不会叫别人哥的,嗯,一般不会。
明语语塞,脸又黑了。
楚辞找了水喝,一杯,又一杯。
“刚才给你点了你不喝,现在渴着了?”明语过去摁住楚辞的水杯,坏笑。
楚辞有点讷了:“嗯,现在有点渴。”
“慢点喝,你这样只会更渴。”明语说完走开,左右看看,问道:“你家没人?”
“嗯,我给白阿姨放了一天假。”
“那你晚上吃的什么?”明语问。
楚辞:“冰箱里的,随便吃了点。”
楚辞是不会说他只喝了杯橙汁的。
明语随便在客厅里逛着,看看这个摆件,摸摸那个花瓶。
欸?明语这是不生气了吗?就因为他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