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楚辞一从家里出来，就看到秋枫实在他家门口，坐在自行车上，双脚撑地，正一手啃着油条，一手朝他挥舞着手打招呼。

楚辞走近了，秋枫实才嚼着油条口齿不清地说:“你不骑车啊？”

“嗯，没多远。”楚辞说。

“那你等等我。”秋枫实说完，把剩下的半根油条用嘴叼着，调了车头就风一般地飞走了。

不过没两分钟，他就跑回来喘着气对楚辞说:“我家，栋9，很近的。”

楚辞点点头。

“咱走吧。”秋枫实说。

楚辞微微颔首，迈开步子，走了。

秋枫实站在原地摸了摸头，跟上。

“你平时都这个点出门？”秋枫实看了看手表。

“嗯。”

“怪不得我以前都没遇见你，我都卡着点儿走的，坐车过去也就七八分钟。”秋枫实暗自吁了口气，以后每天起码得早起二十分钟。

“哦。”

“你为什么不骑车？”刚问出口，秋枫实就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多余，他只是一时还找不到话茬随口就秃噜出了。

“没多远。”

果然，楚辞的回答让秋枫实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

“啊……对啊，你刚说过。”秋枫实调整了下书包的肩带，又说:“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所以早饭都没在家里吃，就去你家门口等你了。”

“嗯，看出来了。”

楚辞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

可怜了秋枫实，一直在没话找话，而楚辞总是用几个字就能给他完美地终结掉。

“那个……楚辞，有人说过你很不会聊天吗？”秋枫实也是个直肠子。

楚辞似乎想了一秒，回答:“有。”

秋枫实问:“谁啊？”

“明语。”

“哈哈，”秋枫实撞了下楚辞的肩膀，“没事，跟我们混熟了就好了，大家都挺喜欢你的，放开点。”

楚辞心里苦笑，可能他就是这个样子，变不了了，从小老师们给他的评语也总是相似的一句话:成绩好的没话说，就是太不擅交际了。

也许就是因为不会聊天才没有朋友，也许是因为没有朋友可聊才不会聊天，这就像那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终极迷题一样，楚辞搞不明白，也没计划去探究。

总是怕交友不成反成仇，无意中就带着保护色只与人维持淡水之交，因此连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

“楚辞，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幸运。”秋枫实突然很认真地说。

“嗯？”楚辞同样很真诚地不知道自己幸运在哪里。

“我是说你一来能跟他们四个成为朋友。”秋枫实虽然知道自己本身也是个幸运儿，可是有时候蓝山四子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还是会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他觉得楚辞应该渐渐的会跟他感同身受。

所以，楚辞就是他最合适的倾诉对象，有些只能自己琢磨的事情现在可以吐出来了。

与其说他是在跟楚辞说话，不如说是在跟另一个自己对话。

“你不知道他们有多优秀。”秋枫实接着说。

楚辞对秋枫实这个“优秀”的评价有歧义:“华玄英全年级第一是很厉害，麦冬成绩也不错，可是……”

“唉，不要那么肤浅，你眼里就只有分数吗？”秋枫实一手拍上楚辞的肩，“你是不知道，其实语哥初中的时候也是老牛逼了，考个年级前几，毫不费劲的，他脑子聪明，不像我，得后天努力。”

“那他后来是脑子……”楚辞真的只是顺着秋枫实的逻辑推理。

“不不不，别误会，他脑子没出什么问题，是语哥为了他妈跟他爸闹掰了，后来想方设法给他爸找麻烦，干了不少出格的事儿，包括让自己的成绩一落千丈。你不知道，那段时间不管哪个老师说他，他都一句话:‘叫我家长吧。’那个跩吆！出了名儿了都。”

楚辞知道，明语要是浪起来可不就是目中无人嘛！

“既然这么牛，也能把成绩再拉上来吧。”

楚辞说得很在理，秋枫实也从来没怀疑过明语是有那个实力的。

“那是肯定的啊，我就一直觉得，只要语哥愿意学，他就能考好，可是他不愿意，谁也没办法。”

“也是。”楚辞点点头，那明语为什么不愿意好好学习了呢？楚辞想不通，他是学给自己的，又不是学给他爸。

秋枫实接着说:“所以有一点我很佩服语哥，明明是很要面子的一个人，但真遇上什么事儿，他豁得出去，一点儿不带犹豫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事，对兄弟也一样。”

秋枫实说得倒是没错，看来明语的性子没怎么变。楚辞笑笑，心里本不该有却真实的感受到一丝遗憾，他明白他绝不是秋枫实口中的幸运儿，明语要是知道他就是楚词，恐怕永远不会和他做兄弟。

“那，凌泉呢？”楚辞实在看不出凌泉有什么“优秀”的，要知道让秋枫实夸凌泉基本上是个不可能事件。

“凌泉啊，他毛病确实不少，可有一点谁都比不上，他是油画大师毛礼之的关门弟子。”

“……！”这个楚辞倒是很吃惊，毛礼之的画据说拍卖价都不下百万的。

“很厉害吧？”秋枫实认定他这话一出楚辞定要对凌泉刮目相看了，“一般人不知道的哦！”

“凌泉这么低调？”这种事情不拿出来炫耀，真不像楚辞认识的凌泉。

“不像他的风格吧？”秋枫实皱了皱眉，似乎他自己也想不通。

楚辞:“确实。”

“这人一般不低调，低调起来吓死人。”秋枫实拖得老长的话尾音随着晨风飘散而去。

“是凌泉家里的关系？”楚辞问。也不怪他会这么想，像毛礼之那样的艺术家，一般人见一面都难，更何况是拜其为师。

“这你就错了，他凭的是自己的本事。”秋枫实双手抱头，边回忆边说给楚辞听:“初二的时候凌泉被阿玄拉着去报名了一个全国性的油画比赛，据说他是随意拿了一幅作品去参赛的，结果就斩获了一个特等奖，你知道吗？那个比赛本来是没有特等奖的，就是因为评审主席毛礼之特别喜欢凌泉的那幅画。”

“那幅画画的什么？”楚辞不由自主地好奇。

“我们都没有见过那幅画。”秋枫实说，“不过却都猜到了那幅画的内容。”说完他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为什么？”楚辞问。

“因为那幅画的名字叫《做春梦的少年》。”

真的是很奇特的名字，很凌泉。

“所以你们猜到画的是……”

“麦冬。”秋枫实笑着接楚辞的话，“不过，麦冬不承认是他。”

“楚辞！”

好像是凌泉在叫他，要是楚辞没听错的话，声音应该是从刚刚驶过去的那辆黑色商务车上传出来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秋枫实的眼睛也在跟随那辆商务车移动。

车子停在了学校门口，从车上下来四个清一色身着黑色大衣的男孩，依次是明语，麦冬，凌泉，华玄英。

明语还是穿的昨天的那件黑色双面呢，楚辞想起了自己的:唉，压箱底确实有点可惜，妈妈刚给他买的新款啊。

车子开走了，这四个男孩仍站在原地没有动。

每个男孩都长得不赖，其中一个俊逸非常。

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被他们吸引而频频回头。可能在琢磨:他们是在等人吧？会是谁呢？

“瞧瞧他们四个……”

秋枫实好像要说什么，但没有说下去。

可楚辞听得出来，那是羡慕啊！他自己小时候也有过的，羡慕他们四个亲如手足，羡慕他们四个身边永远有不离不弃的弟兄陪伴。

“唉，我怎么就没有像他们那样的青梅竹马？”秋枫实感叹。

“青梅竹马指的是男女关系。”楚辞觉得还是纠正秋枫实这个用词比较好。

“总之就是那个意思啦，”秋枫实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去了青梅不就好了，我怎么就没有像他们那样的竹马……之交，嘿嘿。”

楚辞摇摇头，说:“你把自己变青梅了。”

“咦，好像是哦。”

秋枫实确定是排名仅次于华玄英的年级第二吗？楚辞深深地怀疑，秋枫实成绩好应该不是靠的努力，靠的是运气吧。

“你俩好慢哦。”楚辞和秋枫实刚走到学校门口，凌泉就假装抱怨道。

“走快了不耽误你们挣回头率了吗？”秋枫实柠檬精附体，“你们四个穿成这样是来客串黑客帝国的吗？！”

“默契，纯属默契。”凌泉呵呵笑着，他说的是实话，他们出门真没必要统一服装。

“枫实，我们走吧。”华玄英已经转身进学校大门了。

秋枫实又怪模怪样地瞅了他们几眼，才跟上华玄英。

凌泉扒拉过楚辞来，搂着他的肩，说:“麦冬快看，我是不是比楚辞高一点？”

“没有。”

麦冬还没开口，明语抢先回答。

“是吗？”凌泉嘟起嘴，不死心地问:“楚辞你多高？”

“179。”

“哈哈，我比你高一厘米！”凌泉对楚辞说完还不忘瞥了明语一眼:叫你睁眼说瞎话！

明语笑笑，又开口:“楚辞说的是净身高吧？”

“嗯，没错。”楚辞点了下头。

明语用两根指头一扇凌泉的后脑勺，道:“是楚辞比你高一厘米。”

“嘁，你也不就是只比我高个三厘米吗？”

凌泉比个子有瘾，从小比到大。

明语本来走到了凌泉和楚辞前面，又转回身来倒着走，道:“是五厘米哦，我也是净身高183。”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要长呢！”

“对对对，你要长到八十岁。”

“不可以吗？”

明语和凌泉斗着嘴，无意中注意到了他们身后的麦冬，他的眼睛一直落在凌泉搂着楚辞肩膀的手上。

明语停下，等楚辞走过来，一把把凌泉搭在楚辞肩上的手撩开，说:“什么习惯，勾肩搭背的。”

然后，明语扭头大步朝前走。

“我不一直都这样吗？”凌泉很不服气，愣在原地，“我说语哥，我搂楚辞你急什么？”

明语背着凌泉摆摆手，拐角上了楼梯。

“好好走你的路吧。”麦冬走过凌泉说。

凌泉顺手扒上麦冬的肩，麦冬比他高得多，肩膀没有楚辞那么好搭，只好费劲地抓着。

“哼！我就勾肩搭背了！”凌泉嘴撅的老高。

“幼稚！”麦冬也没有拒绝，两人就那样走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