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路真的很长,而且不能飞,只能走。
伏琮领着伊恩的灵体,足足走了三天三夜,才到尽头。
结果尽头居然是……山岳之地,他的老巢,不对,他家。
伏琮是在鱼米之地附近的山头发现伊恩的,一直传送来传送去,还没注意到这两个地方原来距离还挺远的。
【和您说过了,这个任务不会那么轻易完成的哦~】
【强行使用「指路明灯」带人归家,回不了他的家,指路明灯就只能带人回您自己家了哦~】
本来想把伊恩送走,来个掩耳盗铃,结果把人带回自己家了,天天都得看到。
那我这三天三夜的徒步算什么?
【算您不听劝咯~】
可恶!红字居然换小尾巴开嘲讽!
经过三天三夜的徒步,伏琮不知不觉中,心理建设其实已经做得差不多,没有之前那么慌张。
准确的说,他其实没有特意做什么,只是走着走着,突然那种慌张和怀疑就莫名其妙变淡了。
后颈处传来的凉意,带来他和维克在一起的一幕幕,以及当时自己的感觉。
他的心就莫名的,越走越轻快,现在甚至可以想着。
算了,带回家就带回家吧。
以后真的牵扯出什么,以后再说。
伏琮拉过三天没牵过的维克的手,在他原本失落,又突然瞪大眼睛的表情里,一起将伊恩带入山岳之地。
那条发光道路的尽头。
离开道路的瞬间,伊恩就清醒了。
他先是疑惑地看了看这个地方,随后就是显而易见的狂喜,灵体都变成了嫩黄色。
“我离开那鬼地方了,我真的离开了!”
他在山岳之地上蹿下跳,上下飘飞,上房揭瓦……不对,你住手啊!
不要玩我屋顶的瓦片啊!
伏琮强行把兴奋的伊恩拉下来,忍不住满头黑线。
什么天音贤者,呸,这明明是个哈士奇。
黑暗空间里,红光和蓝光又在互怼。
“你不是不看好他和那个维克的关系吗?这么费力调整已经解放的情感百分比,让他重新找回对感情的信任和坚持干什么?”
“你少管我!”
“你……!不识好歹!”
*
“您是说,伊恩现在还未解脱吗?”次日早饭时,维克和伏琮在饭桌上就开聊。
伏琮指了指因为获得自由,四处撒欢的伊恩,“你看他现在和你记忆里的那个天音贤者,除了长相,还有什么共同点吗?”
维克顺着伏琮的手指看过去,额头也忍不住跳出两根青筋,“确实……没有,那您说怎么才能让他解脱呢?”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只有……我母亲可以做到这一点。”伏琮知道维克和弥亚关系不好,说话有些犹豫。
这不,这句话出口,维克的心就乱了,止不住的不忿和怨怼就升起来了。
“既然只有母神有办法,那为了他,也为了弥补我曾经的过错,那我便去求一求母神,看她是否愿意出手相助。”
“算了吧。”伏琮看着维克试探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拳头有点痒,“你不用去,我去,我怕你去了被打死。”
至于怎么找弥亚,伏琮从地球上带过来的“遗像”,一直就在他家大堂里摆着呢。
伏琮让维克去屋子外看着伊恩,关上门以后。
对着照片拜了拜,其实他不确定弥亚愿不愿意见他,毕竟在现实世界,他从主动找过弥亚,弥亚也没主动找过他。
但现在他需要帮助,一直注视着他的弥亚又怎么会不现身呢?
他拜到第三次,那遗像就发光了,照片上原本的画面消失不见,像是个视频通话的平板屏幕。
屏幕另一侧,是个极为宏伟的殿堂,中央神座以日月为点缀,弥亚高坐正中。
这画面,倒有些像他曾在贝壳领领主城堡里看到的那副,诸王朝拜母神图里的场景。
只是没有了下方叩拜的人,独坐的弥亚看着……有些孤单。
画面倏然拉进,殿堂和神座都不再屏幕中显现,只有弥亚的脸和一点她身后神座的图案还能看见。
她对伏琮,态度总是温和又宠溺,但这一次,她难得的,没有直接实现他的诉求。
“你的心愿我已经知晓,但这件事,仅凭我一个人,是办不到的。”
诶,不行吗?那是红字在骗他?
【不要污蔑我哦~】
【我说弥亚是唯一能帮上忙的,可没说她能全部给你解决哦~】
红字甩锅结束,又飞快消失。
奇怪的是,弥亚似乎能看得到系统屏幕一样。
“它说得没错,伊恩现在的情况,是当初缺席封印魔王的代价,代价与回报是相对等的。
要解脱他,便是要收回这已经付出的东西,那换来的结果自然也保不住。
我确实知道怎么取回他们当初献上的代价,但一旦取回,那第六次封印魔王的结果便会被改变。
这会对现在的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也无法估量。”
弥亚顿了顿,看向伏琮的眼睛里有歉意,“我深爱的的孩子啊,我愿意满足你一切的愿望,可我也很爱这个世界,我无法拿这个世界的安危冒险。
这不是个人、家庭、乃至国家,魔王封印之事,关乎的是整个世界,所有生灵的生死存亡。
我也无法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弥亚在解释自己这次不能帮助伏琮的原因,在外面偷听的维克却有些忍不住地抓了一下门把手。
想推门进来,却又放弃。
所以对于弥亚来说,一个国家,比如亚人的联盟国,这近百万人是可以为了伏琮,或者是为了四大天灾放弃的。
山岳之地的屋子虽然做工精细,很扎实,但很原始,维克抓握门把手的声音,屋子里对话的母子都听到了。
弥亚甚至听出了维克的想法,在他内心怼了一段。
“那四个家伙可没这么大的面子,能让我放弃人间百万生灵,但你也知道,他们是与我力量和层次极为接近的个体。
索由得复苏的时候,另外三个都已经复苏,尤其是法艾尔,她是促进四大天灾复苏的头头。
她联合温蒂,将我困住,我才无法出手阻止索由得,至于索由得复苏以后,他们几个的联盟更强,我更无可奈何。
你要怪,就怪他们去。”
母神还真是把自己甩得干干净净啊,维克并不会因为弥亚几句话,就改变对她的看法。
但哪怕听到弥亚的声音便生气,他也仍然强忍着没有离开,继续在那里正大光明的偷听。
他不是个会因为一时的情绪,就放弃获取信息的人,哪怕伏琮十有八九会把弥亚说的话全部转述给他。
但伏琮是个听不出别人话里有话的人,而且他与弥亚那样亲近,更不会把她往坏处想。
经过他转述的话,必定会偏离弥亚原本的意思。
怼完维克,弥亚和伏琮的对话继续。
“那不是五百年前,就已经结束的事情吗?难道还能影响到现在?”伏琮不解,只听过改变过去,会影响未来的,还没听过改变现在,会影响过去的。
弥亚对伏琮总是更有耐心些,她问了个好像和他们的话题不搭边的问题:“我的孩子,你觉得时间如果有形状,该是什么样的?”
伏琮也不怀疑弥亚为什么要问这个,问了就答:“可能是一条一直向前流动的河?”
世间万物,都只是时光长河里的水,被它推着,流向不可回转的远方。
弥亚听到伏琮的回答,笑了笑,“对于这世上的人类,或者说所有凡间生灵来说,是这样,但对于我们,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并非如此。”
“那在我们眼里,时间应该是什么样的?”
“你刚刚说时间是条永不停歇,向前流动的河,这没错,但不是直线,而是个首尾相接的环。
其实,你见过它的,在鲜花郡那里,你还记得吗?”
伏琮的大脑顺着弥亚的话,调动当时的画面,鲜花郡,环形的河?
还真有,吾吾里化身巨树天灾,树根下,便有一圈环境的河包围,那河水怪异得很,无视巨树的自然之力,也无视吾吾里从法艾尔躯体上抽过来的不灭之炎。
甚至他没有想起来的,弥亚用那条河的水修复了他因为独自承受法艾尔复苏的核爆而破碎的身体。
“记起来了?你可以问问当时在场的其他人,他们记得看见过那条河吗?”
弥亚的话让门外偷听的维克有些怔愣,当时那里有河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维克几百年被梳理地条理分明的记忆,头一次出现了空白和模糊。
而伏琮,却是记得清清楚楚,他看向弥亚,还是不明白她这话的含义。
“时间在我们眼里,就是那样的东西,而我们看到的,才是真实,时间是环形的,过去未来,相互关联,相互牵引,循环不息。
世人以为的开始,不过是上一次循环的结束。
所以,我的孩子,你现在明白了吗?你所谓的现在,不仅是未来的过去,也是过去的过去。
而既定的交换,便是时间循环里的精妙齿轮,改变一个,便会牵动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