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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第 1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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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君被封宫,甚至舍得将自己的侧君送入宫中以救自己父君的阳陵王自然焦急万分,然而咸安帝仍然对她和任如君的私情耿耿于怀,阳陵王并无力为苏君求情,而苏家那边,苏言豫也是一反常态地安静,抱病不上朝,整个苏家都没有任何动静,好似彻底蛰伏下来的巨兽。

阳陵王的支援已经几乎断尽,皇城中嗅觉灵敏的人都明白,风雨将至。

周太后停灵满七七四十九日,咸安帝下旨,令薛钰扶灵并守陵八十一日。任荷茗明白,这是她找的不派薛钰统帅长安军的借口。

果然,开朝之时,众臣讨论到支援小燕支的一干事宜,在主帅人选上争执不定。大部分朝臣,尤其是武将,还是支持由薛钰领军,也有极少部分提到阳陵王,也提及宋骥、燕梁、朴姮等武将。但最终,是血衣侯一言惊破天——她推举了萧继后。

咸安帝当朝虽然未曾说话,但谁都知道,她心思已定。

次日,宫中便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典,说是要问天,问祖宗之意。

任荷茗入宫时,恩贵君正在装扮,如今他是正一品贵君,萧继后之下,尊贵无出其右者,装束上也麻烦许多,他心情不好,装扮到一半,随手拽下一支戴歪了的簪子,狠狠拍在妆台上,将紫檀的桌面磕出几个小坑。

“她怎能如此,她竟然能如此!”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哥哥才失了孩子!她但凡不完全丧了良心,但凡还有一丝仁心,但凡还是个人!”

任荷茗握住他的手,道:“若能让父后看清楚,这便是好事。”

恩贵君自知身处宫中,本是鹦鹉前头不敢言的处境,一时失态过后,也只有生生咽下这恨。任荷茗随着恩贵君到萧继后宫中时,只见坤宁宫中空无一人,华美阔大的正殿中,只有一尊盔甲摆在正中。

萧继后未束青丝,只着了素色的亵衣,正在端详自己的甲胄。

曾经的幽云军是黑甲军,元帅的甲胄自然也是漆黑,只有胸前和肩上的甲有金色的兽面,头盔上则有着金色的凤翅,此外的鳞甲,有黑有金,数目大概各半持平。身为长安军主帅的夫郎,任荷茗知道,这是幽云军的传统,主帅虽然未必要身先士卒,但只有被刀箭等损伤损坏的鳞甲才可以涂金,这每一片金鳞都是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痕迹,都是身为幽云军主帅的荣光。

这些年来,萧继后一直将这甲束之高阁,不敢让咸安帝起丝毫的疑心,如今将这甲拿出来,倒也光亮如新。他静静看着那甲,良久,说道:“小维,为我穿戴吧。”

已经身为尊贵的一品宫君的恩贵君只是轻轻行了一礼,说道:“是。”

恩贵君是萧继后在乱军之中救出来的孤儿,后来便一直跟随萧继后左右,曾经也有许多次,为萧继后穿戴盔甲。即便是多年没有过了,他也依旧没有忘记穿戴的方式,一件件有条不紊地为萧继后穿戴上,一丝不苟地固定好,他向来庸寂无聊的神情格外认真。

任荷茗是第一次见到萧继后着戎装,向来被层层宫装堆叠掩藏的健美身姿完全显露出来,那包裹在漆色马靴中的修长的双腿,猎豹般的腰背,如同绝世宝石之外的陈灰岩石被一层层敲剥而去,露出他原应有的光华,头盔上赤金的凤翅挟着威武之势半掩着他英俊的面容,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令任荷茗心慌。

他紧了紧自己的臂甲,轻轻道:“这副甲胄原是我姐姐的。这上头的金漆,有许多都是她的。”

他说着,指尖轻轻抚过胸肋下涂金的一片。

任荷茗猜得出,那大约是他姐姐曾经为了他而受过的伤。他心绪难平,于是含笑说道:“父后的姐姐很疼父后。”

萧继后没有穿戴黑袍,而是亲自取了一件素袍披上,穿戴齐整后,他忽然转了身,从妆台上拿起那对断玉镯,戴在腕上。

祭祀的仪典郑重而盛大,咸安帝着了盛装,明黄色的朝服几乎被金线绣满,在日光之下散发着夺目的光芒。萧继后站在奉天殿外的朱柱后,静静地看着那热闹的祭祀仪典,看着那庄重肃穆的祭祀之舞,看着礼官们吟诵着长篇华丽辞藻堆砌的文章,至最后,他迈步,走到咸安帝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任荷茗在咸安帝的眼中看到了惊艳的神彩。

他相信,咸安帝曾经是真的对萧继后惊鸿一见,毕竟与那些矇昧在重重锦缎和脂粉之中的贵公子们相比,他像一把绝世的宝匕,闪耀着什么样的珠宝都没有的光芒,他是危险,也是权力,是咸安帝最渴望的一切,他的心既不属于咸安帝,是她难耐又难舍的冷漠,他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温和又是咸安帝毕生追求又难得的温暖。

萧继后轻轻道:“请陛下下旨。”

这本是他该说的话,然而咸安帝微微一愣,萧继后等了一会儿,又极轻极轻地重复道:“陛下,你要我去吗?你要我去,就下旨吧。”

咸安帝愣住,片刻没有说话。

女人们在男人们的事情上总是迟钝的。因为她们不需要敏感。她们的父亲,夫郎,儿子,在她们面前拥有的筹码太少了,几乎不可能伤害到她们。她们不需要像男子一样,从幼时起就端详母亲的脸色,在成婚后揣摩妻君的心思,更要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女儿。

但是任荷茗相信,即便再迟钝,在此时此刻,咸安帝也应当是心有所感的,当她下旨的一刻,她就将永远失去萧纯钧。

但是,她只是微微笑了一笑,道:“无换,朕赐封你为一品大将军王可好?朕知道,这是你一直以来都想要的。”

真漂亮。

咸安帝的算盘,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地漂亮。太祖皇帝与皇后之间相濡以沫的情谊一向是大晋的佳话,册封萧继后为一品大将军王不过就是几个月的名头,待他回到后宫自然就会卸去,却会使长安军与有荣焉,既减轻了她让自己的皇后挂帅出征的可笑,又要留下一段千古深情的风流韵事。谁还记得萧继后才刚刚小产?谁又会知道那孩子的生死都是她咸安帝操控?

任荷茗原没有注意到的,因为萧继后的双眼早已那样暗淡,但在那一刻,最后的那一丝星芒熄灭了。

他跪下,双拳隆然击于胸甲,行了他久未行过的军礼,道:“末将叩谢陛下隆恩。”

那一击,他手腕上的玉镯与无坚可摧的甲胄相碰,即刻便碎裂了,在他转身之时,随着他滚滚的披风滑落在地上,然而咸安帝没有注意到,萧纯钧也没有再回头,举袖如云的舞伶们潮水一般上前,遮掩住了他离去的身影。因为孝期,咸安帝已经许久不能享宴饮之乐,如今乍然得见这般迷人眼的声色,她哪里还顾得上别的,那双镯就那样,被某个灵巧的舞伶用足尖踢到了一边去。

任荷茗同恩贵君静静看着这一切,看着萧纯钧离去的背影,听见恩贵君轻轻道:“哥哥总算是…死心了。”

任荷茗说:“但是,父君,我有话要同父后说。我说的话,也许…”

恩贵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是那样明艳逼人的男子,连这一口气叹出来,都如同雾笼玫瑰,让人觉得美极了。只是,任荷茗也知道,萧纯钧同样是恩贵君一生的执念,从那位少年将军将他从乱军之中救起的那一刻,他的一生便都是为了他,陪着他入了王府,入了后宫,为他生,为他死。

陆维恩是聪慧通透到了极处的男子,广陵郡王的苦衷也好,任荷茗将要说的话也好,将要做的事也好,任荷茗想,他大概全部都知道。

他知道,他们从来都不喜欢的这座金玉牢笼,这一次,萧纯钧走了便不会再回来,他将再也见不到他的哥哥。

但他还是说:“去罢。”

时至今日,任荷茗猜,在萧继后离宫之前,他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他走至会宁宫外,见血衣侯正在宫门处等着,见了任荷茗,淡淡道:“一炷香的时间,可足够了?”

任荷茗笑道:“足够了。多谢侯主。”

于是缓缓走进会宁宫中,萧纯钧果然就站在梁下,手中拿着那把匕首。

任荷茗轻轻道:“假的。”

萧纯钧回身,有些惊讶地抬起眼,轻轻说道:“茗儿。”旋即又道,“你是如何…”

“是广陵郡王告诉我的。”任荷茗轻轻说道,走到窗下当初他昏迷时躺过的软榻处坐下,“她说曾经真的那一把被她砍坏了,无论如何也修补不好了,所以,她就和萧含章将军合谋,仿造了一把可以以假乱真的还给你。而这一把,只是戚氏和薛钩假造的,既不是那把真的,也不是那把仿的,只是一把假的。”

顿了顿,又说:“真的那一把,我想,广陵郡王那时候心里喜欢将军,大约偷偷藏起来了。”

萧纯钧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长眼看着任荷茗,任荷茗又继续说了下去:“她没有告诉我的事,我也猜到了。世上有几把刀,可以那般干净利落地将人的手臂斩断?大约就是那把纯钧,助她自己斩断自己的手臂,救了她的命。”

萧纯钧的眼睫微微颤动,但没有开口问。任荷茗猜道:“她为什么需要斩断自己的手臂来救自己的命?”

“因为当初将军不得已之下在幽云州坚壁清野,向朝廷求援之时,陛下虽然在御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求来了钱粮,却从来没有打算往幽云州送一分一毫,那些钱粮出了户部的门就进了她自己的私库。广陵郡王得知之后,毫不犹豫地清点广陵郡的府库,送去边疆。”任荷茗说到此处,萧纯钧的手已经发起抖来,然而这些令人发指的罪行在无数深夜在任荷茗心中煎熬了无数遍,以至于如今提起,他只是十分平静地说了下去,“陛下知道之后,率亲卫劫杀广陵郡王,她在箭上涂了攻心之毒,亲自射伤了广陵郡王的手臂,广陵郡王为保粮草应时到达,毫不犹豫地斩下了自己的手臂,继续运送粮草,直至被截住。”

萧纯钧蓦地站了起来,张口否决道:“不可能!是她…是她自己亲口承认贪墨广陵府库……”

“陛下答应她,只要她亲口认罪,便以她贪墨的国库为江南赈灾——你当真就没有想过,她虽然亲口认罪,可是她远在广陵,不曾参与兵战,是如何就没有了一只手臂的吗?”任荷茗毫不犹豫地打断他。

萧纯钧只是用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脸:“她害死广陵郡那么多百姓,这些年来纵使我发现当年的事情有许多疑点,可是我不敢…我怕我是因为偏心,所以包庇她……”

任荷茗说:“雁回坝没有问题。”

萧纯钧蓦地抬起头,眼眶赤红地望着任荷茗,任荷茗轻轻道:“广陵郡王运送粮草是陛下亲自带人劫杀,陛下自然清楚广陵郡的府库已空了大半,所以她令人炸毁雁回坝,水淹广陵。”

萧纯钧的神情已然震惊得无以复加,可是任荷茗还有话要说:“你知道她是如何炸毁那般雌伟的雁回坝的吗?她用的就是火药与破关的黑火。你知道她的黑火是哪里来的吗?就是燕支给的。因为燕支破关,原本就是与她勾结,是她出卖了幽云军,想要置幽云军于死地。”

全部令人惊骇的事实被任荷茗这样直白地摆在萧纯钧面前,萧纯钧禁不住摇了摇头:“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他忽然仰头,痛彻心扉的大悟在他面上浮现:“当年无忧被关押入宗人府,人人皆说铁证如山,我不信她做得下这等恶事,一心想要为她翻案,可是求告无门,是薛璜找到我,答应带我进宗人府去看她,我去,无忧却亲口向我认罪,我怒极悲极,与她断了情分……原来…原来……”

他忽然忆起,他的爱人命垂一线,奄奄一息,素来清风朗月的模样在宗人府的狱中荡然不见,只得披头散发,白麻覆身,缺失一臂和背后杖刑的伤口都在溢着血,唯能狼狈地趴伏在地上,面上无喜无悲,只一双清眸,眷眷地望着他,因为她知道,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用同样的眼光看她。她的目光掠过他身后,而后低下头,亲口向他认罪,承受他的不可置信和愤怒质问。

而彼时,罪魁祸首就站在他身后。

她带着得意的笑容,冷眼看着,看着她曾经惊才绝艳的妹妹在心上人面前身败名裂,又在他伤心之时,温言软语地安慰,以百姓救星的贤德姿态,骗他嫁与她,交付信任与真心。

此后她多少阴晴不定,冷血无情,他都念及她对幽云军和广陵百姓的恩情包容谅解。

原来全都是假的。

“她有什么不敢的?”任荷茗笑笑,“多漂亮的一番连环计啊,可谓是算无遗策。炸毁堤坝,作践百姓,她为主不仁;勾结外族,背叛将士,她为君不义;掏空国库,架空先帝,她为女不孝;兵戈戗杀,阴谋构陷,她为姊不友;至于她妻君做得如何,这些年的不信不恤,茗儿都看在眼中。亲疏擢贬,桩桩件件都是算计,或者禁足,或者搜宫,或者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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