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澜法术一挥,解开门扣,恭候在殿外的两位仆从得以顺利进殿。
常穿黄裙的荣章今日在胸口别了一朵并蒂小红花。
身穿短袖绿裙的佳梦脸上几乎见不到什么黑眼圈,手上戴了一对正红色的小叶紫檀手串。
她们端着贵物四平八稳的踏至殿中。
看到成对的红色喜服和金色华冠被仆从呈到床边,昆澜不禁发出疑惑:
“云止,之前选定结契的衣冠款式时,你和我还在闹别扭,你把这件事推给了我,我当时以为结契大典无望,也没有选。这礼服怎就凭空造了出来?”
听到 “闹别扭”这三个字,云止笑出声。
那时以为天都要塌了的大事,如今可以用那么简单而又精准的词汇概括出来,她心情甚好的为其解疑:
“魔界有一个风俗,在选定结契礼服的那天,新人若因为选择困难等诸多原因没能敲定款式,就默认选定了经典款,也就是所有款式中的第一套。”
云止吩咐仆从把衣冠暂且放在床尾,让她们把灵池旁的屏风挪到床边,她和魔后随后就要试穿这套新衣。
屏风不是重物,荣章和佳梦眼神交汇了一瞬,佳梦便主动请缨独自揽活。
荣章则从储物袋中取出两个抱枕,摆放在床头。
一个是金边祥云枕,祥云尾巴内卷了半圈,通体白色,左右两侧各分布着一团脸蛋大小的红晕,有种飘飘欲仙的满足。
另一个是扇形枕,枕面有精美的绣画,昆澜来了好奇,拿起枕头细看,手感蓬松柔软,无论当抱枕还是靠枕都很舒适。
正面绣的是一名趴在莲叶边上的红衣女子,双腿微曲,披着长发,五官一片朦胧,垂下一只手拨弄水面,搅皱了映有蓝天白云的一江春水。
另一面则简约许多,只有一名倚靠在红霞上的白衣女子,也是隐去了五官,单手捧着一把莲蓬,另一只手像在点数一共有多少颗莲子。
荣章不忘介绍道:
“主上,抱枕里填充的是天鹅的鹅绒,据说凡间这种鸟儿成对以后,对彼此忠贞无比,永不背叛,寓意是极好的。”
云止从宝库隔空取来一袋沉甸甸的金条,交给荣章。
“这份奖励均分给每一个为抱枕出力的魔族,替我向她们道谢。”
荣章大喜的接过并存进储物袋内。
佳梦也在这时把屏风搬了过来。
她隐约感觉到屏风在搬运途中像是撞到了一块石子还是别的什么硬物,定睛一瞧地面又很平坦,只当是错觉。
看到云止的眼神示意,两位仆从心领神会,一致退到殿门口等候。
昆澜下床以后,看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喜服有些犯难。
“该怎么区分哪一套是给我穿的?”
云止之前不害羞发作,为了不脱鞋就能跳入寒潭清醒,烧毁了所穿的鞋,如今只能赤脚下地。
她传音给门口的荣章叫其捎带一双新鞋过来,走到昆澜身边,双手掂量着喜服之上两顶凤冠的重量。
“我在魔界地位尊重,凤冠也会重一些,左手这一套是你的。”
隔着屏风两人很快就换好了喜服,并为彼此摆正了衣冠。
云止这一套喜服上所绣的繁复华丽图案虽与昆澜身上的别无二致,但每一个图案所用的金线都多了一圈。
用料上种种微小的差别叠加起来,她的喜服看上去就更为隆重贵气一些。
“云止,我从未见你穿过红服,它穿在你身上不仅很显你的气色,也让你看起来更加飞扬狂放了。”
昆澜如获珍宝一般,紧紧的抱住云止,诉说内心的不安。
“云止,我好怕,好怕你再一次提出解契。之前我没能给足你安定感,你放弃我是应该的。我的意志是不是很薄弱,接受不了我们不能在一起。”
云止万万没想到昆澜会在这一刻袒露内心的脆弱,她伸出双手,抱紧昆澜的腰,温声安抚道:
“从前的我以为靠解契把你推远,就能获得宁静与心安,其实我只是躲回到自认为安全的壳子里,把美好与爱也一道拒之门外。昆澜,我不会再躲了。”
昆澜像小孩圈地自称霸主一样,“以后契书一直由我来保管。”
“好好好。”云止配合的说。
温情时刻被殿外的荣章一道高声打断,“主上,礼鞋为您送过来了。”
昆澜这才放云止自由,一只手支起宽大的衣袖将脸盖住,另一只手为自己擦泪。
这种遮羞的小动作逃不过云止的法眼,她打趣道:
“喜服穿在身上是为了开开心心,你多笑一笑,要是被荣章和佳梦看到你小哭包的样子,指不定以为我欺负你。”
昆澜被激起胜负欲,“昨晚是谁累到走不动道,央求着我从池边把你抱到床上去的?”
云止捂住昆澜的嘴,“这种话我们私底下说得了,门口那两位耳朵可灵了!我也是要面子的。”
半点情面也不留的昆澜张嘴就咬向她的虎口,她吃痛的放开手,只见昆澜撅起小嘴抗议道:
“我可不是小哭包。”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荣章又在门口大声的问:“主上?”
云止着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牙尖嘴利,昆澜这张嘴只有舌头是软的。她气得叉腰指使昆澜:
“罚你去把鞋拿过来,伺候我穿上。”
她悠闲地在床尾坐下,晃着脚丫。
昆澜顺从她的指令取来白靴和长袜,握住她的脚踝正要给她穿袜,突然被一道强劲的气流推到两米开外。
云止敛住周身暴动的气息,正色道:“我应该是要突破了。”
“我为你护法。”
昆澜立即施法起阵,以云止为中心的两米范围内,地面上亮起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符文,为云止营造了一个不受任何外力干扰的净心隔音守护阵。
半个时辰过去,云止巩固夯实了体内所有的魔力,睁眼时魔瞳里流转的紫光也消隐下去。
她见喜服上多了几道褶皱,伸手将其抚平,眉梢尽是喜悦。
几日前在血池中她吸收了足够的药力,能随时突破,但因为无法身心统一的接受自己即是云止也是魔主,生了心障。
如今心境开阔,迈入大乘初期属于情理之中。
“恭喜主上,实力又上一层。”门口的荣章和佳梦见主上的气息平定下来,衷心的躬身祝贺。
“云止,你的体力也上了一层,我甚感欣慰。”昆澜的祝贺也是发自真心。
“替我穿鞋。”云止嗔怪了她一眼。
*
待云止穿戴整齐,她把两位仆从召进殿中,为昆澜宣讲结契大典上需遵循的几项接待礼仪。
“魔后,我们魔族不重礼教,没那么多繁琐的规矩,大典上您只需遵守三条规定。”
佳梦说完,变出一张只写了半面的纸,交到昆澜手上。
和她打配合的荣章说出第一条规定。
“典礼开始前,需要给每一位来宾送见面礼,礼物限定是黄金。”
云止见昆澜面露疑惑,进一步解释道:
“见面礼是定制样式的黄金,来宾体内的魔石长什么形状,就送什么形状的金条。我届时会向你传音,细致描述每一位来宾的魔石形状。”
昆澜困惑的不是这一点,她直接发问:“我需要去人间兑换一些黄金带过来吗?”
云止拍着胸脯说:“用我的黄金。我在济世宗攒了一些金粉当做家当,私库内黄金更是不尽其数,你只管在迎客时把黄金捏成各种形状。”
结契是个重要日子,散财只为图个开心热闹。
荣章见魔后点头,宣告第二条规定。
“为表演才艺者进行登台报幕和掌声鼓励。”
这一次是佳梦主动解释:
“魔界总有一些热心的宾客想要喜上加喜,临时表演一些节目。一般不得超过十个节目,时长控制在一刻钟之内,由魔后您来决定登场顺序。”
荣章宣告最后一条规定。
“新人一起走上五步阶,每踏上一层台阶之前,其中一方需回答一个问题。”
这个规定没有被在场的任何一名魔族解释,大家心知肚明的保持缄默。
“魔后,结契大典的举办地点不在魔宫,定在了溪湖边,由我来带路。在天黑之前,请您和主上随我一同前往。”
荣章把二位新人请出了灵泉殿。
佳梦整理好床铺上的枕被,叠好睡裙,耽误了一点时间。
她关上殿门,从储物袋中取出好几盏红灯笼检查了一遍,这才尾随其后。
天黑时,新人的红衣在漆黑的夜色下不够亮眼,需被灯火照亮,在仪式结束的归途中,也能维持几分喜庆。
*
昆澜只在云止造的梦境中见过魔界的景色,每次只能享受“一刻钟”,都是靠传送直达目的地,从未有过游行。
在荣章的引领下,她牵着云止的手,放慢步伐欣赏沿途的风光,走了一个时辰,才抵达溪湖旁。
结契大典在露天的草地上举行,靠湖的位置搭建了一个宽大的戏台,戏台两侧各有九排座椅,共能容纳五百余人。
每张座椅的顺手位椅靠内配备一张可调节可升降的小桌。
桌上刻有三道迷你的传送阵,能摆放得下两盘下酒菜和一坛酒。
宾客在空盘空坛以后,可以把餐碟等传送走,只要轻敲两下桌面,就能唤醒阵法,新的菜肴和酒会被传送到桌上。
相当于有不尽的美食美酒可供享用。
座椅的外围扎了二十根木柱,木柱之间连成了一个简易的透明墙,可隔绝窥视与闯入,墙内有禁止飞行的阵法。
每根柱子上挂着一长串橙红色的灯笼,入夜即可自动点亮,能为所有宾客照明。
戏台后方停靠着云止的豪华游船,被临时征用为储藏酒水和佳肴的场所。
十八位魔族在船上忙着盛菜摆盘,好几位厨师在船头临时搬来的灶台上铲锅颠锅,烟火气顺着风口飘向湖中。
船舷上挂着一排喜庆的红结,以及一道红色横幅,写着一行黑字:恭祝魔主与魔后喜结连理。
字体被抹了一层白色荧光,夜间也能被清晰的看见。
豪华游船上没有挂灯笼,船舱内镶嵌着两颗鹅蛋大的夜明珠,舱外悬挂着两圈藤条,挂满了鹌鹑蛋般大小的夜明珠。
不仅能照亮船身,光源能覆盖到超出船身一里的范围。
在白天也是闪耀异常。
昆澜一眼就看出坐席的数目不过千,问:
“这样的盛典为何要管控出席者的数量,要符合特定的条件才能准入吗?”
佳梦给出答复:
“现场一共有573个座位,这是个吉利数字。魔界在第573年未迎来了魔主的新生。想要参加典礼的魔族需提前报名,先到先得。”
似是想到什么,她有些尴尬的说:
“入座的宾客未必是最先报名的那一波,谁的本事大,谁就能拿到最终的入场帖,打斗和行贿等行为在所难免。”
荣章则说的更为直接。
“魔后,你今日大概会见到一些鼻青脸肿或脚步虚浮的宾客,她们也是费劲心思才拿到的入场资格,请你多担待一些。”
佳梦找补的说:“我们魔族身体痊愈速度快,在坐席休息一阵就自愈了,不会一直青肿到典礼结束。”
昆澜面上不显,心中大为震惊。
打斗到鼻青脸肿的地步实属正常,为什么行贿以后会脚步虚浮?
虚浮到什么地步?需要被一路搀扶着入座吗?
考虑到魔族之间的性*事也都是你情我愿,不存在所谓的压迫与服从,应该不需要她主持正义。
云止见昆澜有些走神,隔空从宝库内取来一个无底缸,以及数十箱金条。
“昆澜,我们一起把金条融成金浆吧,这样更好捏成形状。”
荣章和佳梦也自荐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