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有门禁,回到应拂雪家里已经很晚了。
和徐妈妈他们报了平安,表示今天晚上不回来之后,柳言师被应拂雪推进门。
熟睡中的柳叶被关门声惊醒,迷迷瞪瞪地就离开自己的小窝,开始往柳言师身上爬。待爬到头顶,小家伙才安心趴下去,重新睡。
上次来没仔细看,这次倒有时间看个清楚明白。黑白灰色调的客厅里没有放电视,而是安装了一份投影,估计是怕三个小家伙闲来无事啃电视玩。
宠物房在阁楼上,不过大概只有小黑会乖乖待在上面,柳叶和小白在下面都有自己的小窝,一副要安营扎寨的架势。靠南边是厨房和餐厅,厨房被一道移门关紧了,小家伙们进不去。
垃圾桶都是智能感应的封闭式垃圾桶,就算倒着提起来晃晃,垃圾也不会洒出来,估计是为了防止小家伙们掉进去。
或者扒垃圾玩。
应拂雪把中央空调打开,说:“已经很晚了,我帮你洗漱吧。”
柳言师:“……”
洗漱为什么要用“帮”这个字啊。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他现在行动真的超级不方便。
柳言师没有受伤的左腿单脚站在卫生间地板上,右手握着一个新牙刷,对着镜子苦大仇深地开始刷牙。
应拂雪站在他身边,忍笑问:“真的不需要帮忙?”
柳言师一记眼刀。
——最后还是帮了。没有办法,单脚站,他真的站不了太久。兵荒马乱地洗漱完,柳言师穿着睡衣,被安置在床上。
睡衣是应拂雪为他准备的,是他很喜欢的那种风格。柳言师不禁怀疑,应拂雪这家伙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自己会住在他家?
所以就连什么牙刷拖鞋睡衣都准备好了。
哦,还有水杯。
柳言师看着床头柜上倒好的温水,陷入了沉思。
这里是应拂雪的卧室,应拂雪的床,柳叶被撵回自己小窝里去了,柳言师翻了个身。
床头柜上除了台灯,还有刚刚放在上面的水杯,几乎没什么东西。台灯的灯光就像是发散的蛋黄,把原本白净的陶瓷杯也照得黄起来。
床很大,是比普通双人床还要大一些的尺寸。床上放着两个枕头,却只有一床被子。
柳言师心想这家伙待会儿最好不要和他睡在一起。
可惜他脑子里刚冒出这种想法,应拂雪就穿着睡衣,开门进来。
脑子里的那根神经被他关门的声音一惊,柳言师欲盖弥彰地哆嗦着手,喝了一口水,权当定心。
……不对,他紧张什么?
想到这儿,柳言师又支棱起来。然后下一秒,应拂雪就将一枚戒指和一块巧克力放在了床头柜上。
是柳言师兜里的鸡零狗碎。
柳言师和他大眼瞪小眼:“你掏我兜?”
应拂雪:“洗衣服当然要掏兜。”
柳言师:“……”
有道理,无法反驳。他选择转移话题,又问:“你睡哪?”
应拂雪抱臂,眼神往他旁边的位置飘了一下。
柳言师:“……”
“这是我的床,”柳言师听见他说,“所以我睡这里很合适。”
柳言师疯狂喝水。好不容易压下心惊,他说:“那我去隔壁睡。”
“哦,”应拂雪侧侧身子,给他让出一条路,“去吧。”
柳言师:“……”
他怎么去?单脚蹦着去吗?
柳言师幽怨地看他一眼,说:“我轮椅呢?”
应拂雪忍笑:“在客厅。”
挣扎片刻,柳言师还是选择放下面子,说:“抱我去。”
应拂雪脸不红心不跳瞎说八道:“你通感传到我这里,我也很痛,抱不动。”
柳言师再一次沉默。
那你刚刚是怎么抱得动的?
他明白了。应拂雪压根就没打算让他去隔壁睡。应拂雪本来就想和他一起睡。
真是诡计多端。
轮椅被拿走,自己又受伤,怎么想怎么也没法去隔壁——除非不要面子地在地上爬过去。
爬是不可能爬的,这辈子不可能爬的。柳言师觉得睡在这里也还行。
……但是自己还有伤。
他心说应拂雪应该没那么惨无人道,要让他带伤做。应该只是盖被子纯睡觉。
大脑飞速运转了半天,柳言师选择缩回跃跃欲试的脚,在被窝里躺好,赌气似的说:“随你。”
这就放弃反抗了?
应拂雪从善如流,绕到床的另一头,安静躺下。他还顺手关了灯——台灯也关掉了。
屋子里马上黑漆漆一片。柳言师平躺在床上,心跳得很快。
两人被子里只隔了一点距离,应拂雪刚洗完澡的潮气就那么侵染到他的皮肤上,顺着毛孔往里面钻。
黑暗里,应拂雪伸手摸摸他的头发,问:“痛不痛?”
“废话真多。”
手指摸在头上的触感令柳言师头皮发麻。他往床边挪了挪,说,“痛不痛的,你自己不知道吗?”
应拂雪于是顺其自然地追上去,说:“差点把通感忘了。”
手脚其实一直都有隐隐的钝痛。不过好在不是特别严重,养几个星期就能好了。
“真的不要和我住一起吗?”
像是困了,应拂雪咬字开始黏在一起,含糊不清地在柳言师耳边炸开时,有那么几秒钟,柳言师有这样一种错觉。
这个人,好像在撒娇。
但是高冷酷哥撒娇什么的也太诡异了。柳言师汗毛竖起,任凭应拂雪脑袋埋在自己肩颈间,手还搭在他身上。
柳言师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说:“不行。”
应拂雪:“可是这样更方便,不是吗?而且,合约里没写这是不被允许的。”
柳言师:“……”
好像很有道理。
应拂雪继续说:“你受伤了,和我住在一起,我可以照顾你。家里有一个房间是空的,你可以在那边布置你的药房。你不想每天看到儿子吗?”
柳言师沉默,柳言师思考,柳言师发现这家伙说得好像句句都在理。
他把应拂雪的脑袋往旁边推了推,艰难道:“……不行。得加钱。这是另外的价钱。”
应拂雪愣了几秒钟,在他颈间笑了。
“财迷。”应拂雪闭着眼睛,睫毛蹭到他的脸上,“那你要多少钱?”
柳言师:“?”
不是,哥们,你??
他只是说说而已啊!
应拂雪:“反正我也花不完。八千万以下,你可以报一个数。”
只要没有一次性花掉八千万,那么师姐就不会抓到他的小辫子,嘲笑他被骗钱骗感情还骗身体。
但是,应拂雪并不介意给柳言师很多个七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怕只怕柳言师不肯要。
柳言师被八千万这个数字吓了一跳,马上说:“不用那么多钱。”
应拂雪声音里带了点笑:“嗯。那你要多少?”
柳言师偏头看他,想确认这人是不是认真的,还是单纯说笑。
毕竟这种事情真的太奇怪了。他连吃带拿,不太好。
眼镜早就被摘掉,应拂雪这个人闭上眼睛的时候看起来总是很乖。眼皮上的小痣再次露了出来,柳言师越看越心动,鬼迷心窍地亲了亲。
应拂雪眼睛动了一下,没有睁开。
亲完,柳言师才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对。应拂雪还没说话,他自己先脸红了,心想美色真是误人。
他很快拉开距离,说:“你真的很想让我住进来吗?”
“嗯。”应拂雪在他脸颊边落下一吻,“很想。在我拿到这个房子的钥匙时,我就在幻想和你一起住进来的日子了。”
柳言师:“这就是你在单人卧室放双人床的原因?”
应拂雪:“……”
应拂雪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我觉得,你可能更喜欢别墅。”
柳言师面无表情:“是是是,我喜欢,快给我买。我不仅喜欢别墅,我还喜欢庄园,占地很多亩的那种。要是能每天在庄园二百平米的床上醒来,然后有一堆保姆管家什么的在我面前说,‘少爷早上好’,我会超级开心。”
应拂雪有些好笑,说:“离学院最近的别墅还在装修,等装修好就过户给你。至于庄园……我不常去,你如果想要,也可以给你。”
“哇,”柳言师没当回事,非常机械地说,“那我真是好感动啊。”
应拂雪睁开眼睛,支起身体亲亲他的嘴角,问:“所以,你想好了吗?多少钱才愿意搬进来?”
柳言师认真思考了一下,伸出五根手指:“五万吧,我不要多。”
应拂雪一愣,问:“真的只要这么多吗?”
柳言师:“是的。我眼睛小,没见过大钱。”
应拂雪:“……”
柳言师单手放在肚脐眼上,躺得很安详:“我承认我有时候也会没那么拜金。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等会儿不一定。你要是不答应,我可能下一秒就会要更多钱。”
应拂雪俯下身,没有说话,埋在他怀里笑得很无奈,像是喜欢他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柳言师:“不许笑。”
应拂雪:“哦。”
“那什么时候搬?”应拂雪躺下,“其实也可以不搬。生活用品什么的,我都可以给你重新买。”
柳言师翻了个身,无视应拂雪要往他这边拱的行为,说:“那倒不必。我还是搬吧。不过先说好,我不要和你睡一个房间。”
“那我改天搬到隔壁去,”应拂雪说,“这间给你。”
一来就霸占主人的房间,这样多不好。柳言师把被子往上拉,蒙住脑袋:“我住隔壁吧。”
他听到被窝外面传来一声轻笑。
应拂雪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碰碰他的脸:“嗯。好。”
反正都是一样的。
要是几个月之前有人对他说,“你会和一个男的睡在一张床上”,柳言师肯定会打爆那个人的狗头。但很奇怪也很荒谬的事情是,柳言师不仅真的这样做了,还一点儿也不抗拒。
应拂雪的头发刚刚在打电话的时候又扎起来了。柳言师心中微动,伸手扯下他扎头发的皮筋。
柔顺的头发很快漫了他一手。
“是不是变长了。”柳言师捉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上一次剪头发是在什么时候?”
应拂雪于是把扯下来的皮筋套柳言师手腕上,又轻咬一口他的嘴唇,放在唇齿间慢慢地磨。磨了一会儿,应拂雪才舍得放开,说:“忘记了。不喜欢吗?”
“还好。”
柳言师心慌地往后躲,眼睛没有聚焦,“都可以。”
“躲什么。”应拂雪轻松地箍住他的后脑勺,将人往自己这边带,“说好的晚安吻。”
柳言师:“……”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很快就被点燃。柳言师一只脚悬空,躺在床边,再往后躲就要掉地上。
应拂雪把人拉了回来,爱不释手地揉捏他的耳垂。
在即将吻上去时,他手指又安抚一样在柳言师后背轻捏,笑问:“真的让我亲?”
最后几个字几乎只有气音,黏黏糊糊的。
柳言师眼睫颤动着,心想钱难挣屎难吃,心下一横,就主动碰上应拂雪的唇。
今天用的牙膏是应拂雪的,如出一辙的清爽薄荷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应拂雪手指插入柳言师的发间,不动声色地加大了力道,让柳言师只能和自己贴得更近。
一开始只是蜻蜓点水的吻,应拂雪没有动作,于是这个吻由柳言师主动,吻一会儿就要放开。
柳言师承认,自己实在有些不知道怎么接吻。在自己的舌尖碰到应拂雪时,他后知后觉地开始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做。
好软的唇,柳言师想,再冷淡的酷哥,嘴巴也是软的。
应拂雪手指把玩着他的头发,在柳言师惊愕的目光下,夺过了主导权。
舌尖在口腔里纠缠,本该清凉的薄荷味也变甜了,搓热了。他觉得每一寸味蕾都像被小刷子扫过,继而炸开,在他脑子里放了一出绚烂精彩的烟花。
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