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文臣死谏沈沧浪托孤,武将死战衞将军悬命。
(四)
唐王府门口有百姓带着书信来上告。侍卫怕闹大了动静,一路阻拦,可被南蓉发现了。南蓉怕不理正事的事情传出去误了唐王的名誉,便留了心告诉唐王。
唐王生了大气,把侍卫们都训斥了一通。
看那书信,是状告刑部泄题,为难讼师书铺之事。这件事情倒是提醒唐王了。这阵子没怎么和宋玉聚在一起,都不知道现在讼师们的情形如何了。宋玉的二房绿袖生了个儿子,虽然是个男孩,但是她的姥爷倒是很喜欢。绿袖自己不敢和萧则争长女之位,得了个儿子他也满足。只是心里还在担心,他自己出身不好,怕儿子将来配不到可心的妻主。
宋玉的父亲韩容岱是最在乎秩序的,他从前总怕长女不是嫡出,家产不好分配。现下催着萧则生女儿,他不知道找了多少大夫来给萧则调养身子。
前几日,听南蓉说,还遣人来求唐王殿下,能不能把郭御医请过去给萧则看看。南蓉知道唐王看重宋玉,请示过王夫才把郭御医送过去,把完了脉,开过了药方又紧忙把人接了回来。
一是看了这老妇人的访告信函。二是她也想找机会监视阎岱姬。她弄了个“哭皇陵”的制度。凡臣子百姓有冤情未申时,可到承天皇帝的墓前哭诉。
她又去了大理寺一趟找施巧蒽。三司互为制衡、监察,这一次讼师律考的题目不知道怎么出的,闹得民怨沸腾。邢天芳非要讼师如何规范运作,要在官府备案。三司的官员都跟着应和。结果闹得许多从业多年的讼师反而是通不过考试。其中有猫腻。
大理寺门口也是呜呜泱泱的书生。施巧蒽在帘幕后头教衙差驱赶人的一幕被唐王看见了。她随着唐王进到内里时,一抬头看见唐王殿下阴沉的脸色,惶恐万分。
唐王坐也不想坐,站在有些阴暗的室内,看着刚刚把门口纱帘放下的施巧蒽。她那双眼睛像雌鹰一样,怒目、却无其他的表情。
“不想干就滚出去。有的是人能干。”
她俯首认错,脸上露出了许多惭愧和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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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将府上的事情打点得很妥帖,只是他对这些东西不熟悉,每一样都要细细地问、用心地验过。他管上这些之后很是头疼,不怪人家都说「管家三年,猫狗都嫌」。
他总是希望祠夫人快些生完孩子。这样他就可以找理由去把这些给他管。寻常的正夫都看重着管家之权。就像秦江雪的正夫周氏,他怀着孕不能管账,事情推给了二房叔爹,他心里就不痛快。因为管家权是妻主把权势给了谁的代表。
可凛冽心思很简单,他为了和衍望长相厮守而来。一旦把精力用在这上头,就没有时间和望望相处。旁的夫侍都觉得妻主不在身边多么难熬,「斜倚熏笼坐到明」。可只有他觉得,妻主不在的时候,他能伴着初见她的回忆活得很好。
母亲一直在马背上,父亲也是一直在母亲的营帐里陪着母亲。他带着弟弟妹妹们生活。他从来不知道后府里呜呜糟糟的事情。也不习惯晨昏定省的事情。
那一天清晨,他鬓发微微凌乱,还在回味着早起天光微亮时,望望闯入床帐里面抚摸着他额前的秀发,他的眼神迷迷蒙蒙没有看清,她说了几句话后,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就走了。
他还在回味着。却不知道外头的夫侍们已经在正堂里面坐等了。
被人看见自己仿佛兮一脸事后的神情,他很不好意思。
他盼着祠夫人早些生产。去探望祠夫人时,他明显能看出来,韩山祠的眼里是有些失望的。这院子里若有动静,那祠夫人一定希望是妻主来。
这些时日妻主一直陪着他,似乎只有去外宅宿了一夜。哪怕他觉得日日侍奉,身子疲累,唐王都会和他只是躺着说话。他早就听道长们说过,母亲年轻的时候若是风流,儿子长大了的妻主也会风流。若是母亲专情,那么她的儿子长大后也会遇到专情的妻主。
果然不假,母亲和父亲是那么相爱的一对。而今这样的福气落在了自己身上。
可旁人就没那么有福气了。
远山师傅到王府到访时,恰逢春侍人在糖粉宫求见。春侍人只要换上了那身如同鳏夫一样的装扮,唐王就一定会见他。只是韩熙在不敢同王夫争宠,他怕王夫之后用正夫的地位收拾他。所以只敢趁着白天唐王尚且在府里时,讨个给她弹琴的赏就好。
唐王一面和小和尚聊着佛经,一面听着春侍人弹月琴。可那小和尚却似浑身针扎一样不适。小和尚看着那张神似衡云的面孔,心里寒颤。他也终于明白,唐王这样的阎王奶奶,不碰他,也许不是不想再沾染佛门中人之故。可能,就是不够喜欢他吧。唐王她一定很喜欢衡云吧,所以会搜罗来这样与衡云容貌相似的男人。
可惜,这个叫做春侍人的男人,容貌相似,却与衡云品格不同。听他吟唱的几句,便知道他没有衡云那样有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