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苒很快便出来,已换一身红装,腰身绑缚纤细红黑细带缠束,袖口亦是。全身素净,只两肩半臂处有一圈锦瑟花纹。头上已改鬓发。高束发来,也以红色发带绑束,多垂下来十分飘逸,反不似妇人般,只似寻常少年郎。绑发处悬一红金丝发冠,其中稳稳簪着一木簪,头端旋钮处隐隐发亮。
直朝城墙而去。
邵斌急忙道:“上头危险,您套上盔甲吧。”
“不用,我方才套了软肋甲。真要是不敌被攻进来,什么甲皆无用。”
邵斌脚步稍有一顿,这话常文华与常衡皆说过类似的。
“击鼓。打迎敌出击鼓。只敲一段。”常苒说完便立在城墙上朝下看去。那外头已渐呈围城攻城之势。
击鼓之人一见邵斌点头,急忙改了鼓点。
“已很近了。”另一守将急忙朝邵斌道,那目光却不免看向走前的常苒。
“等一等。等他们再往前一点。再行喊话。若是这般开战,我们这些人马,只怕难抵他们眼下攻势。”常苒阻止。
“他们人马并无咱们多。”那人又道。
邵斌才要说话,常苒却道:“南境多年平静,你们有几分把握这兵将还如当年一般,不曾懈怠?多少主将都被调走了。若是此镜城还是当年那般。有刘为、有瞿恨、有车岢我绝迹不会这般担忧。南国攻势迅猛,我们又挂了三日免战,他们气势正盛,没必要硬碰。”
常铎拿着全套终到,站于常苒身侧。常子卓也接过宝剑和弯刀,一时不知常苒将如何用。
“您是......”那人终没忍住发问。
邵斌也同那人及在场余下的兵将说道:“这位是瑞王妃。”
稍有人悄声道:“那如何?一介女子。”
话音才落,却是常苒忽而踢起常铎方才拿过来的弓箭,便抓在手。挽弓搭箭一气呵成,箭头稍过城墙上起的火盆,随即借风射出。
“好。”一守将忍不住叫好。
常苒一箭直射到压城军中段,南国旗顷刻燃灭。
“喊话。”常苒言毕,常铎便大声道:“你们听好了。我乃常家常铎!我家主帅要找你们主帅之人对话。”
下头议论、辱骂声大。“我们皇帝御驾亲征。岂是你能见的?”下头一声喊最为明显。
常苒早已想到,就算南怀斌不是亲临也是该时刻关注着,毕竟他曾在此“跌倒”险些失了性命。
下头骚动渐止,很快两排分开,十多人骑马来前。
居首那人身披盔甲,马亦披银盔。毫无惧色,勒马于前,抬头对上常苒。眸中锐利,唇角带邪魅之笑。颇为阴鬼之色,稍有英姿。左手压于马侧剑鞘之上,却是手骨正中能见一处极大的腐黑之色,与寻常肤色毫不相同。“常家无男子了吗?还是你国无男人了?主将,怎是一女娃娃与我说话呢?”南怀斌的马随着他话正止住打转。随之身后兵士随声而笑。
常苒认出那是南怀斌,确实青涩已无。面容越发冷峻了不少,窄骨消瘦。“南怀斌,你瞧清楚了。我纵是女子,那如何?我常苒身为常家人,便守得了我常家旗。人在旗在。”常苒言毕,将弓箭放于脚边。忽而一踹身后旗杆,蓝底黄字常家旗杆断成半杆而落。常苒接下,右手拿过自己右腿上所绑缚的匕首。
“小姐!我来吧。”子卓瞧着急忙道。
“不用。”常苒将旗杆递给常子卓,左手虚无的按在旗上,右手指尖轻带,一道在腰间扯下一红色丝带,借着划破左手背皮肉之刻,血染旗上。右手拿着匕首便恰时带过丝带,几缠在左手伤处之上。“重立。”常苒淡淡道,左手从怀中扯出一对折的纸来,展开上头却是只一血黑手印。是将邵斌支出去后在大帐中寻出的。正中扎进匕首之上,瞬而朝下大喊道:“南怀斌,我乃常家常苒是也。若因我是女子便轻视之,那无可谈,那便战!”
随手甩出,深深落入其下土中。
这虽不是那匕首,却与那仿制差不离的模样。
恰时常子卓再加杆,重在城墙高高竖起已染一丝血色的蓝底黄字常字旗,随风飞展。
“常衡呢?”南怀斌瞧着下头递过来的匕首和那一纸血手印。忽而问道。
常苒回:“我哥哥在不在此,常家自在。我常苒一样可守镜城。当年自你手中夺来击云城,我常苒也有一份功。只要我们常家还在镇守此地,你们便不该进犯。到底是你无信,还是你们根本就是背信弃义之辈。我当初留你一条命,放你回去享受着荣华,完成你想要的仇怨。你手上的疤痕,如何来的。你忘了?你却重穿铠甲,血战而来,再起硝烟。难道不怕天下人嗤笑吗?还是原本无面目,又何恐天下嗤笑。”
随着这话,再次安静。
南怀斌身下的马一直在打转,笑声止住后,抬头看向常苒道:“原来......是你。”
“是不是我又如何,我手伤了又没断,一样挽得了弓,射的了箭。”常苒说着根本不顾那伤,再次手拿弓箭,迅而用力握弓搭箭。
下头一下慌乱,四下即刻准备抵御。护着主帅。却哪有常苒箭快。
常苒毫无犹豫,一箭射出。直射在下面战旗之下,那旗杆上。就在南怀斌身侧。
高声喊道:“若要犯我边境,下一箭必射主帅!”
“喔。”城墙之上气势骤起。
原本质疑的将军小声呢喃道:“天,活脱脱常衡将军呀。”
两两名守将相视一眼。
邵斌却是直盯着常苒,面上难掩欣赏之色。泪稍染眼眶,转正身子朝下看去。
城下旗帜其下木棍,终也没扛过劲头,旗杆随倒。
众人都知若方才常苒那一箭不是朝着旗杆,而是朝着南怀斌,那必伤。
南怀斌忽而想起常芜当年模样。满身是血冲进大帐,拿着刀抵在他脖颈上说:“是你带兵冲进来,才害的我母亲惨死。当初山洞就不该放你离开,救治于你。真是心软坏的事。今日我要将你千刀万剐,替我母亲报仇。”说完刀突然扎下,一下扎进向他左手,一下贯穿。
低头瞧着自己左手,再看向此刻手中匕首。
回击云城前,那左手已失知觉。人也陷入半昏迷中。似还听到常芜道:“没死就成。手伤了还能长,腐肉掉了才有新肉。手心断了,手没断。只要想活,怎么都能活。我没剐了他已是仁慈了。”
抬手止住身侧喧哗。眼眸凝视常苒。“果真是你?”笑着,身下的马不停转动。“难怪,我说当时你怎么......会死的那般蹊跷。”
“你都能活,我如何不能活?撤了免战牌。”常苒道。
南怀斌忽而大笑,连道数个好字。“好好好,我倒要领教一下,常家女儿的招数。布阵。”说着似要转马。
“不止常家女儿,还有常家女婿。”萧承言忽而道。攀上城楼后疾跑到常苒身侧。一把揽上常苒腰肢。“展旗。”
常苒转头,看到是萧承言。不觉更加安心。与他同站一起,分毫未退。
蓝底黄字常字旗侧再竖起黄色黑底萧字旗。
南怀斌瞧着那旗后又看向常苒身侧男子。
“怎么?南国新帝不识我?我们在东境远远过过几次招的。”萧承言微微扬起下颚,眼帘低垂。城墙本就高悬,此番更是居高下视。
南怀斌眯着眼睛一直打量着,两个人周身气势不遑多让。“瑞亲王,萧承言。哈哈哈哈。外头常道瑞王旗与常家旗时常双出,说你萧承言与常衡一道领兵才堪为一支整队军马。外头都传你们是一对眷侣。怎的,替郎君来守护姊妹来了?”
“胡说八道。还是这番子激怒的功力,这些年毫无进益呀?”萧承言一丝不气。
南怀斌却不认识萧承言,转而又道:“哦险些忘了,你与常家结亲了。难怪都说萧承言娶了婆娘之后转了性,怕死了。诸事只丢给常家人去,那是收编了常家呀。”
“你错了。”萧承言忽而打断。“我萧承言成于南境。当初也曾有份救你的。那山洞。”萧承言说着,一手一指,另一手仍是搂紧了常苒腰肢。
南怀斌一时哑然,反复在两人面上来回来去。“原来,哈哈哈哈。你们二人在一处了。那外头传的什么常衡老什子嘛。真是不知这两小无猜总角交,情也。还真是登对。好。看在你们二人齐在份上,今日,我退兵。你们备好人马,明日,我们再战。”
常苒瞧着竟真开始退。转身埋进萧承言的怀中。悄悄说:“手好疼呀,承言。”
萧承言听后,嘴角压笑。仍是揽入怀中,眼眸却仍看向城下。
直到常苒抬头看着萧承言,面露笑容。萧承言才挑眉回视。
常苒却忽而问道:“尚战之名何来?”
萧承言一时未答。
常苒道:“即有不战之法,为何不博力一试。不用待明日了。记得吗?我们在这谈论过的,如何夺下南国。”瞧着萧承言不解,常苒又道,“......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