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苒却道:“自己写又何妨,刚刚那几项罪状,我还记得。”
萧承言点头,说的极其无力。“我明白了。那你走吧。从此我们无干系了。我放你日后自由婚配之权。”
常苒瞧着萧承言忽而松口,一时也稍感无措。裹着薄被重回矮桌前,拿过空白宣纸,以笔沾墨,确是一直沾着,刮掉多余墨汁,如此反复......良久不曾下笔。转头看向萧承言,他背靠床榻,坐在地上,全无反映。便也下定决心,自写休书。仍是方才萧承言书写的文字。待放下笔来瞧着,除了字迹,与方才并无差别。
常苒再看萧承言,仍是毫无举动。
裹着薄被在身,却是起身重朝着萧承言方向跪下作了个礼。才道:“苒儿不淑、不贤、难当此任。如今求得这一纸休书,确是苒儿所愿。多谢王爷成全。如今缘分已尽,盼王爷日后万事顺遂,觅得良人,子孙满堂。”
萧承言仍闭着眼,听着常苒的话,忍不住落下一滴泪,即刻便用手擦去了,不留一丝声色痕迹。呼着气,强忍着不去看,抱膝而坐,将头深深埋在双膝之中。强撑最后的倔强与尊严。自己挽留了,可她还是想走的。本就被掰碎了的心,却是又感觉被小刀,一下一下的刮着。
常苒说这话时莫名也有些伤情,虽是强装的毫无波澜,但也觉胸口堵塞,鼻子呼吸也显不畅之感。重转回桌前,拿起早已在红泥中放置多时的印章。盖上......便成了。自此脱离瑞王府,与眼前之人再无关系了。可拿着印章的手确是一个劲的发抖。
拿着印章重重盖在休书之上,泪水已朦胧了双眼。拿起时因手抖还错开了一些位置,任是拼命眨眼却是难以瞧清印章字迹。瞧着两层重叠的印痕,满是多沾的红泥印子,瞬而落上几滴泪来,迅速洇湿。已没有再重写一张休书的勇气,便拿着印章,在空白之处再印下一印。
却也久久不愿离开。一滴泪落在玉印上滑落至宣纸上,才撤手。
才要再次谢恩,却看那纸上红印所印的字迹......转眸去瞧萧承言仍是蹲坐在地,抱膝埋首,肩膀颤抖,是在笑自己愚笨?重重的将手中玉印置在桌上,发出极大的声响。
萧承言因这声响抬起头来,寻声去望,那桌上栽倒着的正是自己玉印。本洁白无瑕现微有裂痕。一下火便起来了,心中直气,我这印章如此金贵,竟这般不爱惜。我对你的爱,你也不珍惜。用手大力的一拍窄床,把心中压抑的所有不快都吼了出来。“做什么?谁教你的得鱼忘荃。给本王捡起来,修复好。”转头对上常苒红着的眼睛,愤愤的脸上仿佛还挂着泪,是刚哭过?为何哭呀?
常苒却是更加生气,双手胡噜着就把那休书团成一团就砸了过来,直砸萧承言怀中。大喊一声:“萧承言。”
萧承言心里想着,莫不成常苒是不想走了?狠自己没有再行阻拦?慌忙站起身,手拿纸团走过去。却看常苒突然用脚一踢矮桌,抱起膝盖就哭了起来,口中还骂道:“萧承言,你个骗子。大骗子。我再不要信你了。”
萧承言看着常苒又哭了,刚刚还倔强的脾气也瞬间没了。蹲在常苒边上,想碰常苒的身子,想了想又没碰,柔声说道:“那便不走了,你还做你的瑞王妃,没人敢欺负你。”
岂料这话说完,常苒哭的更凶了。便只能又软语说道:“罢了罢了。我不追究你的错失了。”
“行了,别哭了。民间夫妻尚且拌一拌嘴呢,我就当你年纪小不懂事。我不生气了。”
“夫人别哭了。哭坏了身子。”
“我不要你修印章了。”
无论说什么,常苒只一个劲的哭,丝毫也不见好转。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转过头,正对着附着印泥的印章。拿在手里一看,这字怎么好像不对?想起刚才扔到怀里的那团休书,此刻还拿在手里,便展开平整。看到上面常苒的字迹,先是两个大字:休书
今常氏女,名苒。德名浅薄,难堪正妻之位。后面是罪状一一罗列在上。遂休之。一字一句仿写的都是自己刚才写过的休书。而下面先是一个模糊的印记,边上又复盖了一个,盖得:百年好合。
萧承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这一下却是把常苒激到。抬起头那双手就朝着萧承言推来。萧承言被她推倒,坐在地上。边上就是矮桌边缘险些撞上。却丝毫不气,仍是笑着。
“你......你自来就是个骗子。讨厌你。”常苒哭着哭着,忽而跪到萧承言身前,伸出手抱住萧承言的脖颈,含糊的说了一句。“你去哪了?才来。”语气中满是埋怨。“你说会护着我的,我受罚了挨打了你在哪呀。你骗人。一次两次从来不算数。不要喜欢你了。我等了几天了......你都不管我。你还笑。”常苒梨花带雨的说着,忽而也隔着衣服狠狠咬了一口萧承言肩头。
萧承言全看不到常苒此刻的容颜,却知晓了她满腹委屈。想是这段时间在宫,也是受了委屈没地方倾诉的。刚刚被这休书搅得,真是乱了分寸。明明她是伤心才说要走。那分明并不是真要离开我的。仔细想想,那她当时看着我写的休书时,那分明是不信的眼神。才会又问我是不是我书写的。急忙回抱着道:“不笑,不笑了。我真不知道你在受苦。不走了,不走了。连瑞亲王的印章都没有,你写的休书,不作数的。”
这下悬着的心重新放在身体里。紧紧抱着依旧哭着的苒儿。虽是手上还有薄被相隔,可却是常苒先扑过来抱着的。
常苒却是转手轻推了两下,发现已无法挣脱萧承言的怀抱,便就就势埋在怀里轻轻流泪。
“苒儿......让你受苦了。”萧承言贴近耳侧道。
“......书房侍候的丢了几日了你都不找......”
“是,我该打。我不想着你身子不适,放你多歇几日嘛。怎料你来这写上佛经了。你写这多作何?”
“太后让我写上千遍,我今日统共一遍都未写上。这待我写完,只怕王爷您早已如胶美满,孩童坠地会跑会跳了。那不如现下放我离去,倒省了一份口粮了。”
萧承言却笑容浅浅口中轻哄:“你困在这,我哪会有子嗣呀。傻不傻。”
“得了吧,我不在府时,您不定多乐呢。您终日在高氏那,还要娶新妃呢。太后都告知我了。”常苒我在怀中,一时也不愿起身。
“我在高氏那是因为她家亲里有个带兵去西城了。西边又沦陷一城,眼看着便要打到西城了。皇兄便让护卫宫城的副统领去镇守,虽说是为稳固,让各地重视,可我怎的都觉得......”萧承言并未说完,却也是倾诉愁意。
常苒转眸看向萧承言的眼眸。轻声道:“西城是西边最后一个易守难攻之地,若是被突破,再入京城便可长驱直入,毕将堪忧,该不会这时候还想着铲除异己吧。”
萧承言轻扯嘴角却道:“夫人通透,当个书童绰绰有余,回去我便遣了西知,就让你在书房侍候,这般无有可用的便能想起了。”
“哪里是西知的错,分明是您坠在温柔乡里了。”常苒重扑到脖颈窝处。
“夫人都没在府上,哪有温柔乡呀。”萧承言笑着,却忽而推开常苒些许对上那双眼眸道,“我得郑重的同你讲,我人近来虽常去禧仪院,但只为着高家的消息。我不好一直去打听前方战事,特别我的身份。他们本就有亲,自是会来往家书。我可没做旁的,高氏我碰都未碰。打从她入府第一夜到今时今日,我都未曾......”
常苒微张着唇,尽是惊讶。
萧承言便又轻轻啄了一下,确是快速分开。重抱回已呆若的女子在怀。
“王......王爷......为何呀?因为你要娶的女子吗?”常苒问。
“自是。”萧承言回。
常苒咬了咬牙道:“她就是那般好吗?”
“自然呀。魂牵梦绕。”萧承言回。
常苒想着,这不是之前说常芜的词吗?这形容词只会这一句不成。便问:“比常芜好吗?”
“这......”萧承言迟疑了。
常苒却道:“那我知道了。我定好好与她相处。不用关我在此了,我不反对你迎娶她。既然太后有意,我可以让出位置,让她改当正妻吧。”
“谁呀?高氏?”萧承言终于察觉出不对之处。
“您将要娶的,云家姑娘。”常苒回着,将脸再往萧承言脖颈处蹭一蹭。
“云家哪有姑娘?哦,是有一位。”
常苒闻言,后仰着身子,却还在萧承言怀抱中,看向萧承言皆是一副我已知晓,不需隐瞒的神情。反观萧承言却是满脸笑意,微微抚过常苒微红的鼻尖。“谁同你说我要休了你娶云家姑娘的?母后?你为什么不反对?我如今,娶谁,纳谁,你都没有意见吗?只要妻子才算迎娶。你懂不懂?”
“没态度就是如今这个样子。反对了,指不定会关在哪里......”常苒略带委屈的语气说道。
萧承言品着,这话的味道此刻才开始显现。这是生气了。生我的气的,不是不在意我娶纳,是说着不在意。其实是在意的。在朝着我抱怨而已。深吸一气,急忙解释道:“母后同你说笑呢。没有云姑娘。我也没要娶别的女子。我的正妻,如今就在我眼前呢。我们拜了堂,结了发,定不会负你。傻丫头,你不是惯会通达四方的吗?你不知那云家姑娘才八岁呀。我娶个奶娃娃作何。”
常苒只想着云家是皇后母家,这般的门第高,与萧承言还是青梅竹马的情分......“那八岁早都戒奶了。”
萧承言却笑意满满。“所以呢,便吃味了。若是如此年纪都要挪到我府中养着,岂不是我这府中都要养不起了。你就是为此,非要离开我。以为我变了心。要赶你出府?反而迎娶她?傻丫头,我不会变心的。你不知我喜欢了你多久......是,我这几日忽视你了。没注意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是我不该。”不知哪里刮来的风,吹拂起常苒此刻散开的头发。那丝丝碎发,随风轻舞。忍不住就要抬起手,摸上常苒的脸。这般的拂柳莹弱的模样极易让人沉落。整理一番常苒的发丝,目光却不免看去那微遮的胸前,早已零碎的裙领映入眼帘,不禁看去......
常苒又急忙将被子牢牢裹上。“您欺负人,联合太后娘娘一道哄骗,她欺负了我,您再来当好人。不就是要圆房嘛?”常苒说着亲上萧承言,略有试探,却逐渐湿润唇去。那是唇上所带,也是渐落下的泪痕沾染。
萧承言逐渐沉沦在常苒吻来所带来的眩晕中,回应的迅猛,手已再剥落那薄被,顺着肌肤深入。却察觉到常苒哭了,渐渐分离。“苒儿......”
常苒带泪的睫毛忽闪着。“圆房吧。这样也不必一次次验身了。”
“验什么身呀。”萧承言问。稍微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宫里这是知道了常苒还是完璧,才会这般对她。训诫她,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都怪我的,“她.....她们这般待你?我找她们去。”
常苒一拉萧承言,摇了摇头。
萧承言把本压在身下的常苒抱起,让她再次靠在自己怀中。“苒儿。”将常苒抱上床榻,却是将薄被紧紧盖在常苒身上。“眼下不能。这不是你的意愿。我们不做了。你睡会,我去找她们算账去。怎么能这般对你。”
常苒拉着萧承言的手。“别去。我嫁给了你,可却没完成这最基本的......”
“别说那些......若真有错,也是我们一道的错,不是你自己的,不该你自己面对。都是我混账,我留你自己在宫。我没护好你。”这得受了多少委屈呀。才能刚成婚便要离开自己。那整个家族都要弃了,也要求得休书。可眼下又这般委曲求全,瞧着常苒再次过来亲上自己,手也来解自己衣裳,急忙推开常苒。“别动。再动我可真克制不住了,常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