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声音略大。“现下走到此处,您最好重备份厚礼。重上常府。便说今日礼略有些薄,好好找人见证,替我认下这姊妹。人家姨母认亲送的什么礼,您今日拿出来的是什么?不知道的以为您作践她呢。她头上那凤钗,是姨母及笄太后娘娘赏的,姨母是把一套十八钗及笄礼拆散了都给了两人的。可就算您送上小山堆似的这番礼,您也别指着什么。您现下还觉得,这妹妹好认吗?”
“我......我把我及笄礼拿出去,送过去?够分量吗?”平安郡主抬头瞧着秦霜,颤声问了一句。
“您现下有谱了,您看着办吧。可眼下并未分明。您还是少说话的好。现下能独善其身,您和咱们秦府,就偷着乐吧。”
其后,平安郡主送了一整套蓝宝石头面。统共十八之数。也点名了此为她当年及笄之礼,太后亲簪的。容不得常苒推拒,只道喜欢她罢了。也不拘着什么认不认义女、姊妹的。更要多谢她之前规劝秦霜之功。说完便拿着一个亲给常苒簪上。常苒看着这番样子,只得扶下身子,接受了。
听闻常文华已在给常苒琢磨婚事了,常苒心中也有属意的方向,最好便是个武将,其貌相当,若是凶悍丑陋也无妨,就在南境她父亲手下为将最好。兵卒也不要紧。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回南境了。不在乎那得风沙与战争,夫君待自己不好也无妨。能回去便成。只有那才是家。像先生说的一般,以后屋外山高水阔,何苦拘在屋中,困在宅院。为着那份恩宠,算计来回,麻木迂腐。
常文华其实真在手下寻了一人,现下只是副将,但才貌可堪,人品更诚。家里也全打听了一遍,屋中倒是有两个丫头。可是常文华想,常苒定是能应付的。自己家女儿这般好,定是谁都喜欢的。悄问了心意,未承想现他竟还记得常苒模样......
现下便差在常衡为兄者还没有合适人选。总不好越过他去先结连理。
各处写信。请家中族老帮着相看,日前交好同僚帮着选选。最好是个贤惠温柔人,能吃得边境苦的。能打理家事最好,门第低也不要紧。自从常衡收了那琴霜入房,常文华觉得可能常衡是喜欢那样温顺的女子的。便照着那样找的。可那琴霜,一天好像也说不上几句话似的。人倒是乖巧。只做个通房也够了。到底谁家的正妻,也不是这般的。
萧承言一直试探常衡心意转回与否,另一边也盘算出味来,找人着意看着南边境动态。生怕南境出战事,常将军别有个好歹,这再守孝三年变数太大。
......
日子混沌过,某日微雪,正盖住才冒尖的嫩芽。贤亲王相邀瑞亲王到郊外赛马,路上还道听闻了新修缮的那京郊院子要去瞧瞧。
萧承言笑道:“三哥说笑呢。我这还未动工呢。怎也得开春了去呀。歇一歇脚倒是成,为着去当下是确无景致,”此刻才走到京城外千里永安亭近旁。
贤王萧承继率先驻马而后走到亭中。
瑞王萧承言跟随之,雁南本要跟着,却被贤王的眼神制止,而后退后几步。亭中空留二人。小北马术不敌,才随众人后至,扬起的风尘激向亭中.....
萧承言虽是常出京城,可此处离京城甚近,从未在此停驻过。此刻进来瞧着新鲜还四下瞧了瞧。微风吹起,四周静的瘆人,甚至四周还有细碎之声,仿佛遍布四周,而不是只一处方向而。虽未瞧见,本能却察觉出异常。瞧着前头贤王背立于前方,四处还有众仆从。便略有些放松得闭上眼睛。细细辨听。
*
“你那京城应该没有这的风沙。闭上眼睛,感受一下这的风。风会加剧箭的阻力。要适应一下这的风,感受这风卷起的风沙。”常芜说。
......
“不是要辨别方向吗?你为何闭眼睛呢。”尚战问常芜。
“嘘。我不认四方。虽耳朵好却不会辨认声音来源。看着也无用。如此还能察觉出几分。既做自己擅长的放大之......”
......
“怎啦?琴音扰你兴致了?”尚战立于城墙,正想的入神,却听身后琴音入耳。回头时才见,常芜不知何时坐在自己身后城墙之上,拨弄着琴弦。
尚战下意识脱口而出:“空城计。”
“以曲乱音,迷心智。”一旁守城的常衡忽而接话。
常芜却是微一歪头,抬头看向常衡。
“他本在思考我白日给他出的题。你这一搅,他都浑忘了。”常衡又道。
常芜嘴角含笑。“他又没出声,哥哥怎知他在思考白日题来,在这什么不能想呀。”
尚战却未说话。只余常家“兄弟”两人常日拌嘴。
“想法就要大胆假设天马行空。一个断了的树叶可以说出很多。譬如,那......那里的草眼下就断裂了,是何所为?”常芜把手中琴递给常衡,走到尚战之侧同他说道。
“在哪呀?这黑蒙蒙的,你能瞧见那么远?”尚战瞧着常芜手指方向。
“当然不能了。想象呀。你看那的草断了是什么造成的。野猪所拱?兔子所啃?夜间蝙蝠所食?若是野猪能否来此而不被察觉?体型较大一方面,自身气味,所随声响。蝙蝠你素日可见?兔子嘛倒是有可能,不过啃痕是否如是......若推翻了诸般可能,极可能便是人为。如果敌人攻来,可能明火执仗、可能隐于四丛。若是刻意去精于伪装之道,经年历久。你定是轻易瞧不出来什么端倪。那便不要轻易眼中所见。哥哥只是把草叶伪装成你想见的。这时就要分析这草叶在哪......以小见大。小心求证便好。”
常衡一手持琴一手也拨弄两下琴弦,道:“我教徒弟时你能否不要插言。你都说了他想什么。”
“那我解出来,他记住了,不也是得到了吗?”常芜同常衡再辩。
“他总要自己解了,才记得更清楚。”常衡回。
“若一直解不出,哥哥不也会解惑吗?传道解惑之......我也是师傅。”常芜说着挺直了腰背。
常衡嗤笑之。“你教何?哄爹开心?”
“我教过他射箭呀。”常芜急忙回之,转头看向身后尚战,“是吧。你说话呀。”
尚战并未接口只是一笑。
“你那套......可得了吧。每个人五感不同。他未必能见。”常衡把手中琴还递给常芜。
“那我不如哥哥能从白日太阳、晚间星月而辨四方。我就是四方缺失,只有从旁而补。”常芜接下琴来抱在怀中。
“别在这用好话甜糊我。夜深了,你该回府了。”常衡完全不吃这话。
常芜却又同尚战说:“我再补一句,通过草丛断叶,其上所留气味、入口一定要谨慎、手去感触与往可有不同也是法子。而且要耳听四方动向......”
“你这何止一句。你替他辨了去得了。”常衡说着更是推了常芜一把。
“那夜间无趣,还是同安爷爷守夜时有趣。我给安爷爷写封信去......”常芜说后才走。
“芜儿......”常衡忽而叫了一声。
常芜回头,不解。
常衡缓缓走到常芜身边,语气顿改方才。“安老爷子......”常衡略有停顿。“我早两个月便收到了他侄子的来信,走了很久了。”
常芜一时未听懂,后明白了。
常衡瞬而一指天上。“安爷爷在那。”
常芜抬头看天。常衡已见常芜眼中泪花。常芜点头并未说话便抱着琴转身下得城楼。
尚战问:“你要回去了吗?我也一道。”
常衡一拉尚战。“你等会再走吧。”
尚战不明,却也未动。稍倾之后才欲离开。但下行之时却遇常芜又回,与尚战错开身来重上城楼。“睡不着,我在这陪你们吧。”尚战听到常芜此话,而后琴音而起。是从未听过的曲子,可说不尽的悲凉......但又气势恢宏。
(后尚战问那晚所弹为何,常芜回:“戏曲中西楚霸王所唱之曲。可惜,只会弹,不会唱。自安爷爷走后,再没听过了。只怕过几年便也不会弹了。便如那套花枪......已耍不出从前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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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言的唇不合时宜的勾起,原来常芜早先就说过,不要相信眼中所见,还有其他感官可用。是自己这个学生不精,浑忘了师傅所言。一股股草香入鼻。割草之味,突兀异常。明明才出的草叶,何用割草。睁开眼睛,四下一转,依旧平静异常。看向身前的三哥,忽而察觉出一丝危险。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亭顶,其上就是那龙凤呈祥的纷繁藻井图案。仿佛把自己罩在其中,眼瞧着便要压下。
贤王却在此时忽而开口。却还是背对于萧承言。“言弟。四哥逼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