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文华转而看着怀中秦燕怡问道：“燕怡，你常说，夫人对你多有照顾，你可舍得夫人离开？”

“不舍不舍，那我们一道劝一劝夫人，叫她莫要离去了。”秦燕怡急道。

常文华看向江琼，才轻柔的说：“看着孩子的份上吧。琼儿，别走了。”瞬现满脸的不舍。

江琼却仍是坚决的说道：“原先将军可是答应了的。”

常文华心绪烦杂。见江琼进了车厢，才喃喃道：“是，是我荤油蒙了心。我原先应的多了，没几件成了的。”瞧着还在院中穿着常服的五人问道，“原你们忽请了探亲之假，是为这般？累了你们，却为我等家事。真是抱歉。”

其一人回：“我们多亏军医救护，此次护送是军医信得过我等几人，愿意效劳。”

常文华略微摇头。“那也不像话。”就势推远秦燕怡，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和几块散碎银子递了过去。“这有一封书信，是给府中常安的。京城远些，盘缠不要太省着，途中莫要饿着。我这只这么多了，到了京城，让常安再行拨给你们银钱。这书信上都写明了，定不必忧心。此去回来路上再去探一探家人吧，我多放你们两月的假。不必着急。”

秦燕怡站在远处，嘤嘤的道：“将军待夫人可真好，让人好生羡慕。连路上也这般妥当安排。安全到京了可定要给我们寄书信，报个平安呀。”

江琼掀开帘子，目光落在书信之上，却又瞧着常文华。“将军何苦呢。我已安排妥当了，平川路近，也好些年没回去了。”

常文华再转头瞧着江琼深深一叹。径直走过马车前，到仍在房门前台阶之上的常衡身边说道：“常衡，在这站着别动。这是军命！”

“什么？”常衡不解，却是常文华已朝着屋内而去。

并无第三人听到常文华这两句话，江琼心灰意冷，却还未放下手中的侧帘。

秦燕怡笑着朝着马车过去。

江琼见秦燕怡而来，便落手放下。

秦燕怡隔着车窗缓缓道：“夫人。昨日夫人教的诗，妾室现下还您。您，好走。”

江琼咬着牙，只微微叫了声：“衡儿，上车。”

“娘。”常衡才要说明，却是常文华已再走出来，手中也抓着一个扁扁的布包。走到车前，见秦燕怡在另一侧窗边，目光不免看了过去。

“将军。妾室不舍夫人。同夫人说几句体己话。”秦燕怡说着，面显不舍状。

“即是不舍，不如你同夫人同去呢？”常文华忽同秦燕怡道。“怎的？不愿？若是琼儿，定会陪你同去。你既不愿陪同，便算了。夫人，让我再瞧瞧芜儿。”

江琼掀起前帘来，踌躇良久才抱过常芜略探出常芜的半小身躯。

常文华侧过头去瞧，见常芜还在熟睡，睡得脸上红扑扑一片，煞是好看。一甩手中布包扔进了车厢内，伸出双手去，忽而抢过常芜在怀。

江琼稍微一愣，口中急道：“芜儿。”也双手去争，争的包裹从肩头滑落至手臂之上，后坠下。常文华手极快，一手拖着常芜，一手顺带着也抓起包裹在手。反身朝着将帅府内而去。大步走到还在还在台阶之上的常衡说道：“衡儿。抱着妹妹，爹与你娘有话说。你们进屋去。你娘亲也不走。”塞到常衡怀中，撂下一句还推了常衡一把。

“将军，把芜儿还我！她......”江琼惊讶不止，急出车厢，欲抢回常芜。下台阶时更是着急，脚下一瞬踩空，身子扑倒在地，以手撑地。

常文再回身两步回来扶起江琼。

江琼一拧身子，自行打掉手心中的碎小石子。才要说话，常文华却是一把强抱入怀。“琼儿......我知错了。夫人自来说的对，二弟已尽孝道，怎好让他再劳照妾小。若她们此去平川，我更无脸面见乡老。”牢牢抱住江琼，朝着五人道，“劳烦五位缓缓的走便好。孩子未远行过，只怕路上哭闹呢。”

恰时，奶娘抱着常蕊出来，身上裹的严实，口中也道：“将军，这娃娃东西凌乱，方才收拾好。”丫鬟紧随其后，怀中拿着极重包裹。

“去吧。抱上车去，再把车中余下行囊拿下来。”常文华朝着那奶娘说着。

秦燕怡看着奶娘抱着常蕊，急忙过来拉着常文华问道：“将军这是何意呀？您怎么能叫蕊儿走呢？这路上艰险无比。她刚三岁大呀。受不得这个苦楚的。路上万一有个不济......”

常文华紧紧抱着江琼转了个方向，也顺势甩开秦燕怡的手。看着秦燕怡说道：“跟我进来。”才稍松手，却是江琼挣扎，常文华只得蹲下，一把抱着江琼的双腿膝盖往上的位置，一下便抗在肩头。江琼双脚凌空，不停捶打常文华肩膀。

常衡抱着常芜一直在门口，常文华还不忘嘱咐一句道：“照顾妹妹，在这等爹。”

常衡眼见三人进去，想想却是抱着常芜走到了门口偷偷听着。常芜却是一直昏睡未醒。

进得屋内长廊之上，江琼才站稳便一拳头捶打在常文华胸口位置。表情决绝，看着常文华说道：“将军好生威武，你叫谁走谁就走？我安排好的，您就否了。这几年还不够吗？非要我被折磨致死才甘心吗？如今还要我带这女娃娃走？我才不呢。”

常文华双手箍在江琼双手腕上，拉着其便左右捶打在自己肩头、胸前，时轻时重。见江琼手上渐渐无用力气，才瞧着江琼说道：“夫人现下可解气了些？若还未解气，便再打来。”

江琼并未说话，手上却是松了劲道。

“我还未回来，你便是着急要走。是生怕我拦你吗？琼妹，你知我少年时便是痴心于你的，就在我家院中那琼花树边耍枪打拳，我这身武都是少时为了多在院子中而练得。就等着你得空，攀上枝头摘花作趣。我在那一日，又一日，只为等你那一瞬。同我说，常兄长练武呢？”

江琼闻言，瞬而落下斗大泪珠，顷刻划下侧颜。

“你是何时也只叫我将军的？昨晚我细想了想，是我混账。枉费你的情义。你知我不舍你走的，是不是？”常文华低头轻吻上那滴泪。

江琼头向后躲开，说道：“将军，多说无益。放我离开吧。你早应承了几回了。身为将帅，不该出尔反尔。”

“我没有要你走。你不能走。这里任谁走，你都不能离开我。”常文华也显哭腔。“我在家不是将帅，你也不是我的兵将，不是我攻下的江山。我只是你夫君，只愿是你夫君罢了。”

常衡在外听着，身上骤然冷去。原来爹还能说出这些话来呢。渐冷的身子，更能觉得怀中的常芜似火炉一般，极温暖的。侧脸贴上常芜红扑扑的脸颊，才发觉常芜似有些不对。侧脸再触上额头，却是有些滚烫。看着房中长廊上僵持的三人身影，常衡回身四顾，只得抱着常芜到常蕊乳母身旁。叫道：“李姨，芜儿好像有些不对，你瞧瞧。”

一直在旁的五人也因常衡此话朝着这头看来。

丫鬟才把车厢中几个行囊拿出放在车板之上。正欲接过乳母怀中常蕊。

乳母一叹，才把常蕊递了过去，反手就来抹着常芜的额头。又自抱过常芜，伸手进常芜怀中去探。脸色也变。

屋内，秦燕怡在旁终忍不住抢过话来问：“将军？您是要蕊儿独走？可蕊儿才三岁呀。怎么好叫父子分离呢？您是好意，可她受得住这里苦楚的。大不了多几个丫鬟婆子来使唤着罢了。夫人是嫡母，纵使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也是事忙。不妨事的。”猝尔跪在地上，拉扯着常文华的衣裳。

“闭嘴。我同夫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常文华看着秦燕怡还是如此，不禁怒道。“芜儿三岁都能跟着我巡营、骑马了，都是我的孩子。怎么偏你的就得娇养呢？婆子、丫鬟紧侍候你们二人，怎么偏你就体弱定要旁人照顾。既然你们受不得边境这份苦。回京城享福去吧。”

“将军。”秦燕怡满眼的不信。“您这是要赶我一道走？可那京城没有您呀？我如此爱慕您。莫说这边境......就是那荒芜之地都无妨。而且，我可是给你生儿育女呀。您怎么忍心舍弃我呢？我可是给您生了常蕊的呀。那蕊儿可是早产的呀。怎么受的那份颠簸之苦？那为何早产？都是夫人害得呀。夫人昨日亲口承认了的，您问江琼呀。”

江琼瞬而拧着双手手腕，想挣脱出来。

常文华松手，却又一下展开双臂抱得更紧，并不叫江琼跑脱。

秦燕怡仍在叫屈：“我这两年为何体弱，再无法替将军您生育子嗣，都是江琼的心机呀。将军您莫要被她骗了。她最是歹毒，从不教授我真本事的。就怕我越过她去。将军！”

江琼侧过头，只看常文华并不言语。不说话也不申斥。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两年来为着常蕊早产，自己受了多少苦楚。怎么常文华便能袖手旁观，气愤涌上心来，头一偏，伸手拔下头上的一只银钗，直接扎在常文华肩膀上。

“嗯。”常文华闷哼一声，却仍未出手，只侧头看着江琼。

乳母已抱着常芜跑进房内，后头跟着常衡。“将军、夫人，二小姐高烧的厉害呢。怎的叫都叫不醒。”

江琼松了手中簪子，簪子落地发出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