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賴的聲音真誠而溫厚,讓丸星古介竟然覺得有些好笑。
在這亂世中,不是殺人就是被殺。誠然位處地處深山、意味著鐵之國擁有天然要塞……也不代表這個武士之國能夠完全天真地置身事外。那個名為直哉的將軍也許強大到出乎意料,但古介認為渡口的那番夜話多是以訛傳訛,他不認為直哉一人能夠強大到足以改變一個世代。
但矛盾的是,古介不認為武士是只有嘴上功夫的人。
當他覺得糾結之時,晴賴終於帶他們來到高塔的頂層,也就是大將們所在之處,叩門說明來意後後,一個溫潤儒雅的聲音從裡面傳出:"進來吧。"
那是一個寬敞肅穆的挑高大廳,馬蹄鐵狀的大型長桌聳立在中央,而他們進來的左方牆壁聳立著兩根花紋繁複的深紫色支柱,淡紫色石壁中間寫著代表武士的金色"侍"字,其他部分都是以直條木版成牆,分有三層看台向外延伸,長桌後一側有三個高大的人影正巧因一縷陽光照進塔內而逆者光,看不清面容,卻讓木葉的年輕忍者莫名心頭一緊。
廳堂中有股淡淡的、若隱若現的味道……那是剛下了一宿的雪,早晨推開門走出去時,乍一吸進肺裡的第一口空氣的味道,是那無邊無際、彷彿終年不化的白雪散發出來的,乾淨、又冰冷到了極致。
右邊的人影似乎意識到天光對忍者有些晃眼,便輕彈長指,五塊充當窗簾的帷幕彷彿擁有聲控裝置,自動降了下來,而每塊布幕上都寫著一個大字。
"風"、"火"……出乎古介一行人意料之外的是,另外三個布幕寫的並不是另外兩個將軍的代稱"林"、"山",而是"水"、"土"、"雷"三字,合起來正是當今世人所稱之五大國。
而在這時,忍者們總算看清了端坐在長桌的鐵之國高層。他們和心目中的樣子並不相同,古介本來以為能統帥整個鐵之國,鎮壓一切不和諧聲音的四大將軍應該各各是同直哉一樣氣度深沈陰冷的中年人,哪知道眼前的卻是三位面目清秀的青年。
左方的青年有著溫暖柔軟的微長金髮,皮膚是淺淺的麥色,下面包裹著的是結實有力的肌肉,含著一抹從容微笑的唇,筆直的鼻梁,和一雙看不透的蒼藍色眼睛。
正中間的男子年紀稍長,膚色白皙,有頭銀白色短髮,他生了一副萬里挑一的好皮囊,卻非時人愛好的那種面若好女、色如春花的清雅俊秀,而是修眉鳳目、眉峰不顯,斜飛入鬓,內雙丹鳳眼微微上揚,襯上高鼻薄唇,顯得神采飛揚。再加上肩膀端正,身材高挑,反倒透出十分的銳利凜冽。
右邊的男人髮黑如墨,那人雕刻般深邃細膩的容貌,從正面便能明白那是五官有多完美的正臉,但他睫毛修長,一對環眼黑白分明,熠熠生燦,有幾分溫柔多情的意思,鼻樑圓潤,更顯得十分可親。
雖然是將軍,但三人皆秀相貌秀氣,容色雅逸,舉止之間,自有一股貴族書生之氣,毫無受到"英雄本色"的威嚴相貌協助,和傳統印象中濃眉大眼、高鼻闊口、國字方臉等威風凜凜武將儼然是兩個極端。
然而,他們的面容因凝重而英挺深邃,目光平和而威嚴,毫無疑問地顯現出鐵之國的創建者和守護神那淵渟嶽峙的氣勢與容姿。
晴賴要退到角落站著,並把手伸到膝蓋以下恭敬地行禮。而原先端坐的三位武士也起身受禮。
"直哉因故不克出席,在下賢雄,這兩位分別是智之與秀信,吾等三人乃鐵之國大將。感謝汝等前日鼎力相助力抗狼咽,歡迎你們道來。"正中間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紙筆,開口說道,他的聲音低沉渾厚,這個相貌清雅的男人身上莫名地頗有某種不動如山的氣勢,與他"山將軍"的別號名實相符。
"這一路天寒地凍,諸位請先座吧。"黑髮的秀信將軍簡短地說,濃密的睫毛和深深的眼窩讓他的眼神看起來有些朦朧,但聲音卻甚是清朗。
三人聞言,於是一屁股座了下來,和其後武士們的端正典雅坐姿儼然成為兩個對比。
"喝杯水暖暖手吧,晴賴君你也不妨留步。"金髮的智之的嗓音明明如月、溫潤如玉,用詞典雅,正是剛才准他們進廳的男聲。
不過多時邊有僕從送茶過來,古介低頭抿了一口:"好茶,多謝了。"
古介深吸了口氣,報上了一行三人的名字,逕直說道:"貴國情報網令我們甚為佩服,想必各位大人已知曉我們為何人、從何處、為何事而來了吧?"
"是。鐵之國甫成立不過兩年餘,木葉作為五國忍村之首,處於亂世防人之心不可無,先遣三位一探我國虛實,自無非難之處。"智之將軍溫文爾雅、頗有風度地說道。
"那我就不浪費各位大人的時間了,你們到底是何方神聖?創立這個國家又是懷著什麼居心?"古介路上略經思量,決意單刀直入地問。
秀信將軍微微頷首,朗聲道:"武士不若忍者,向來不善遮掩,恕在下直言,還盼諸位見諒。"
古介和朔茂、戴相視一眼:"有話直說吧,是真是假,自有我們木葉高層的諸位大人判斷。"
"那在下便徑直說了……這次戰火的爆發,以及貴村二代火影大人的離世,意味著木葉不過是依附於忍者之神這一個強人、無法將和平維持下去的政治制度。"黑髮男子黑亮的眸子堅毅剛強,笑容自信沈穩地、徐徐如林般地論述著。
古介下意識望向正中間的白髮男人,只見他面色沉靜,毫無波瀾,少年忽然似乎有點煩躁地擰起眉頭,沉默地聽著秀信將軍的解釋。
"所以,鐵之國的創立,說穿了是一場反其道而行的實驗……"
"在過去,大名與武士為緊密的主人與家臣的關係;後來出現了戰鬥力更強、更實惠的忍者,武士漸漸失去了工作。"
十多年前,千手和宇智波聯手組成聯軍,一起與火之國大名簽訂協定,組成第一個忍者村,自此成為火之國的常備軍,不再受到其他四大國的貴族僱用征戰,這次這次忍界大戰爆發,更進一步確立了忍者作為主要戰鬥人員的角色。
金髮的智之將軍漾起如沐春風般的淺淺微笑,接口說道: "而沒有主人可以效忠的武士,誠然有一少部分轉投忍者,武術流派漸漸忍者化。但另一部分貫徹武士道之人,被吾等四人集合到了這裡,創立鐵之國。"
古介聽得神色愣愣的。
"雖然忍村之影被賦予了發動戰爭的軍事裁量權,在明面上大名與忍村係平等的合作關係,但此時財政上忍村還是受制於大名,況且現處亂世,如果某村的影發動政變取代了大名,其他各國自然會以此為藉口組成同盟群起而攻之。"金髮男子在說話時不自禁地流露出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悲哀和嘆息,讓古介見了,心中莫名一緊。
"對我們來說,正是要避免這種情形,因此鐵之國打從一開始便無任何貴族或是大名,禮教之前,人人平等。我們很幸運擁有豐富的查克拉鐵礦支撐一國的財政收入,因此,讓吾等竭力盡忠的東西古今往來都只有一樣,"金髮男子眉眼彎彎,笑著告訴少年們:"那正是和平。"
"和平?"朔茂忍不住頃身問道。面對這三人的時候,少年的壓力明顯要小很多,在他們身上,他感覺不到火將軍直哉那種……再漫不經心的態度也揮之不去的壓迫感。
"汝等可能注意到了,在鐵之國,沒有任何人使用家族姓氏。這也是以忍者為前車之鑑。畢竟,武士沒有任何血繼分界可言,而有血繼限界的忍者家族都有一個明顯的特點——排外。能力越強大,這一點就越嚴重,貴村的宇智波一族正是一個這樣的例子吧。"賢雄淡淡地開口,陳述著眾所周知的事實。
"在吾等的武士間,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白髮的將軍淡然地說道:"如果當事人不說,其他人絕對不會探尋他人的過往。"男子的嗓音溫暖而厚重,彷彿一座沉穩厚重的高山,靜靜的佇立著,包容著這個國家一切好的壞的。
朔茂的神經繃了一下。
"這裡是鐵之國,吾等有自信強大到可以包容一切,任何痛苦的、悲傷的、悔恨的過去可以被埋沒,所有或者顯赫或者落魄的身份也不再有任何意義。"
在風雪中與山巖間,人與人之前只剩下為和平盡忠這唯一的目標。
白髮男子的目光深邃而安靜,如山如嶽的深沈篤定,讓少年忍者們不禁震懾。
賢雄又緩緩拋下一顆震撼彈:"如汝等所見,身後的帷幕代表著這塊大陸的五大國家,而兩個月後,吾等會在此地召開五影會談,正式結束這場忍界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