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後,預料之中的劇痛並未到來,只聽到敵方首領悶哼了聲,此後便是重物落地的巨響,黑髮青年才心灰意冷地抬起頭來。
殘餘的一干雲忍再度呆若木雞了,他們的頭領可是忍體術的強者,根據這些年村子內部的了解,那人身體強度幾乎堪比尾獸,因修煉雷屬性查克拉導致他的速度極快,力量也很強,可以說同時占據了當代雲忍最快速度、最強防守和最強攻擊這三方面,更在方才被長老臨危受命,更名為"艾",成為第三代雷影。
而這麼一位讓整個村子引以為傲的忍者、千夫莫敵的勇士,在使出足以傷到尾獸尾巴的最強攻擊的時刻,竟然被一橫空出現的大胖子撞飛了去?
秋道取風無意趁勝追擊,他臉上如罩嚴霜,對於摯友的萬花筒寫輪眼不避不懼,用使出部分倍化術的右手一把拉起摯友的衣領,喝道:"你不顧老師命令,我不怪你!你擅自離隊,我也不怪你!可是老師已為了我們犧牲,你何以還要再不愛惜生命!似你這等忘恩負義的人,當真天下少見。"說到此處,悲憤難抑,跨上一步,左右開弓,便是兩記耳光,鏡心神不寧,在他掌力籠罩之下,如何閃避得了?啪啪啪啪兩聲響過,迴盪在小雨之中,鏡兩邊臉頰登時紅腫。
宇智波鏡被這巴掌打回了神,他顫聲道,:你……你一個秋道家的大少爺,別自以為了解我了!"黑髮男子一手想掙開力大無窮的朋友,卻顯然徒勞無功。
秋道取風愈加憤怒,他粗魯地拉著鏡,縱身閃過了三代斜刺裏逼來的另一次突襲,大聲道:"是!我是不了解你!但那些了解你的人呢?想想你大姊!還有你那些弟弟妹妹和族人!大笨蛋!"
剛剛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說到家人時,鏡的呼吸節奏亂了一拍,取風於是知道自己切中了關鍵的要點。
"一個人的生命不僅與自己有關,也與他人有關!比起為他人而死,為他人活下來更加艱難!這點不是你教我的嗎?鏡!"
"你閉嘴!!"鏡突然變得有些歇斯底裡。一想到至親手足將用難掩失望的眼神同他一起承受競逐火影失敗的苦果,他就絕望得撕心裂肺。
取風看著這個從小穿同一條褲子一起長大、最為親近無間的發小,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一絲憐憫。
不單是對鏡,也是對自己的。
身為二代火影的弟子,自己也何嘗不希望大家都活得輕鬆一點就好,又何必想那麼多,把自己弄得那麼累呢。
趁著取風沉思的時刻,鏡一把推開好友,挺身迎上,打算故計重施偷襲的三名雲忍們猝不及防被他的視線一掃,全陷入無法解開的幻術之中,嚎了個肝腸寸斷。
超推手!
秋道取風低喝了聲,怡然不懼地迎掌,和從另一方攻來的三代雷影打成一團,各挨了彼此一拳,取風甩甩頭,查克拉在體內流轉,緩去了雷遁帶來的酸麻,還不忘對鏡嚷到:"人固有一死,或輕如鴻毛,或重如泰山,用之所趨異也!你現在死在這裡毫無意義,只是白白辜負了老師的性命!"
話沒說全,三代雷影的一招黑雷打偏了去,秋道取風輾轉騰挪奔走如飛,又同他在寸草不生的焚地上轟轟烈烈地戰了好幾十招,煙塵不斷。
兩人都是身經百戰,手上的動作毫無花哨之處,皆是實打實的拳腳相接,一招一式相接處火星四濺,有如尾獸互搏,山崩地裂。
新上任的三代雷影暗暗咬牙,為了防範與寫輪眼接觸,他只得矇住視線,靠著查克拉氣息和招勢,聽風辨招,已有些左支右絀,那倍化了不知多少倍的巨大手掌以柔克剛,一次次化解了他的攻勢,但每一次的拍擊,都讓他聯想到了千手柱間的千手觀音……力壓千鈞的氣勢,逼得人無法喘息。
這還是取風第一次對鏡說這麽多大道理…… 順手解決掉殘餘的雲忍,並給予中了他幻術、那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忍者一個痛快後,卷髮青年在旁靜靜地看著。
取風個性有些木訥,講話時不如猿飛一樣自帶高亢而又熱情真摯的語調,但鏡對取風的熟悉,卻是聽得出那壓抑在平淡無波的語氣下的將要如火山噴發而出的情感。
那雙眼睛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回了漆黑的墨色,他摸了摸紅腫的雙頰,極度不可思議地微微勾起唇角。
他不得不承認,摯友所說的,戳中了他的心。
雨停了。
秋道流秘傳·奧義·蝶彈轟炸!
忍體術·雷遁·重流暴!
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的階段,隨著一聲暴喝,秋道取風的積蓄查克拉,化出蝴蝶翅膀,同時使用倍化之術將身體極速變大,高速的一拳帶著空氣撕裂的聲音重重地打在雷遁鎧甲上。雷影不甘示弱,紫藍色的雷光在他右手炸裂,如雷神之刀,驟然降臨在三代雷影的拳上,一舉轟碎對手。
轟!
兩拳相交,爆裂的雷光混雜著磅礴的氣浪如漣漪般席卷四方,方圓百米內的物質盡都被排擠出去,悍然的衝擊波撲天蓋地,把一干雲忍的屍體毫無懸念地震飛上天了去,只有鏡穩然而立。
護著面前的焦屍,黑髮青年抬手一抹,一枚手里劍逆風切入,精準無比地劃破了被震飛在半空中的三代雷影頭巾,雷影還登覺手臂上一陣酸麻,來不及從重擊的餘波中反應,便冷不防對上了鏡的眼楮。
剎那錯身而過,細碎的雷光中,一大篷鮮血灑落半空!
到底是低估了。
首先而來的是火燒,熱浪撲面,卷過的皮肉很快被燒成了焦炭,從髮膚開始,一層一層地由外而內地燒,直到見了骨,血也開始沸騰,血管在身體裏爆裂,炸穿了焦糊的皮肉,腦漿瞬間就沸騰了, 順著頭骨縫隙往外蒸發,他感覺到聲帶和舌頭一併毀去,慘叫無聲呼起。他勉強用曾經是口的器官咳出一口灰,也不知道是心是肺。
當他疼得弓起身、脊椎都要硬生生被他彎裂成兩半時,那恐怖的劇痛突然消失,還來不及換一口氣,取而代之的是頭皮竄來的冷意,三代雷影突然有一種感覺,彷彿從上而下、頭頂到腳趾,全身肌肉跟皮膚被拉扯開來,劇痛之餘他彷彿能聽到其中那"噬噬"的聲響……
再度睜眼,隱隱約約意識到自己脫離幻術、回歸現世的刹那,艾忽然被某種劇烈的情緒淹沒了,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悲働與欣喜若狂,兩廂交織,靈魂都隨之顫抖。
好像綿亘了數千年的撕心裂肺終於了結,又好像是在無邊黑夜裏困了不知多久,終於窺見一線曙光。
他有生以來,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喜悲,靈魂出竅似的,三代雷影足足愣了好幾個彈指,那驚心動魄、心肝俱顫的情緒才潮水似的褪去。
"我們最後二對一……確實是勝之不武,誰讓忍者不是慈善家呢?你叫艾是吧?本是想澈底為我們的老師報仇雪恨的……看在你很強的份上,暫且還別有用途……答應我們兩件事吧。"卷髮的青年的雙目流著血淚,溫聲說著的請求話語,卻是令人發怵,在場諸人無不感受到他已經遊走在理智邊緣,與全然瘋狂只間一紙之隔。
無邊無盡憎恨、憤怒卻被活生生地體驗一回挫骨揚灰所帶來的恐懼給欺了下去,死死地被壓在不見光的角落,無以抒發。塵世中種種倨傲與功績,就都成了浮在空氣中的微塵,那千夫莫敵的勇士已經徹徹底底被萬花筒寫輪眼帶來的諸多殘酷極刑,磨得全無心志,嗚咽了幾個不成句子的碎語。
宇智波鏡抹了抹雙頰淚如泉湧的鮮血,才要開口,卻被朋友用倍化的手重重拍了一下,險些齟齬,秋道取風白著臉,在鏡的耳邊嗡聲嗡氣嘀咕了幾句,黑髮青年充滿血色的寫輪眼才變回了黑亮而又清澈的常態,俊朗的臉上漸漸恢復了理智的神色。
"第一,這場戰鬥彼等已無其他生者,六道仙人的忍具你帶回去無妨,但萬萬不得洩漏我們的身份與能力。"
宇智波鏡頓了頓,見對方有些茫然地頷首,才又說道,聲音蕭淡卻微有溫度:"第二,你必須引領雲忍村,負責終結第一次忍界大戰!!我等只求十五年和平。"
三代雷影雙目圓睜,熊熊怒火呼之欲出卻萬萬不敢放肆,正等強人所難之事不過是為難他、還不如一刀給他痛快!!
卷髮的青年見狀,語焉不詳地笑了笑,幾乎帶著一點邪氣,對三代雷影分析起天下大勢,指點一二……
三代雷影聽了心頭一震,膽顫心驚之餘不免仍是將信將疑,鏡嘆了口氣,只得又道:"記住,這幻術已深入你的靈魂,'確保'你十五年不死,如有違上述約定義務……哪怕屆時我已身死……你當知道後果。"
淡黃長髮的青年吞了吞口水,人在極度驚恐和痛苦的時候,意識裏除了戰或逃,基本是空白一片,把腦子挖出來也搜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宇智波鏡惱怒地嘆口氣,把剛才的對話用寫輪眼刻入對方腦海,一遍又一遍撥放,直到對方神智回復了些,理解他的意思,便任由這準影級強者蹣跚落荒而逃了。
目送著三代雷影消失的背影,宇智波鏡轉過身子,對沉默多時的朋友。
這時一縷陽光透過厚重的雲層斜斜從鏡的背後照來,取風看不清發小的神情,只聽得對方緩緩道:"取風,幹得漂亮。看來平常身藏不露啊……你是一個很強的忍者,就算與猿飛或志村一戰,未必會落於下風。"
秋道取風聽了,心頭是一熱,但他隨即搖頭表示不同意,淡淡地平鋪直敘道,"只是因為有你壓陣,僥倖佔了五感之便罷了……我一個人是不可能打敗那個傢伙的。對了,你那無解的新幻術,有名字了嗎?"
"啊……叫神世七代,對我開眼一事,請你務必保密。我想,猿飛他們也該回到木葉了。"鏡冷漠地道,彷彿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語罷便無話可說了。
兩人相對默然了一陣。取風難抑哀切,最後還是"哇"地一聲,放聲働哭。鏡便一只手攬在他肩膀上,任他哭,自己也默默流下淚來,心如死灰,卻也理不清是為了那個故去的人、或他的臨陣背叛、或自己同族人那充滿絕望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