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不用擔心。我好歹也是你們之中最強的，不會那麽容易死去的。”猿飛蒜山說得很自信，不過他那擔憂的眼神出賣了他的內心。

年輕的宇智波微不可察地讓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呵，真是諷刺，鏡知道自己不是聖賢，他至始至終嫉妒無憂無慮、備受寵愛的猿飛家少爺，想不到最後還會嫉妒他有去送死的自由啊……

志村團藏面色羞愧，不知不覺手握的更緊了。

"啪"地一聲，猿飛的手搭在了志村肩上，鼓勵道："以後大家就交給你了，團藏，如果是你的話……"

志村猛地把猿飛的手打掉，怒斥："我本來想要舉手的！你別一個人裝酷了！誘敵任務由我來做！"

"團藏……"蒜山心下微訝，不知道該說什麼。

鏡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屑，看來是他高估志村了，想不到他連直面自己懦弱的勇氣都沒有……此時還在同猿飛意氣用事。

"我的父親和祖父都作為忍者在戰場上死去，自我犧牲是忍者的本分！"志村團藏自顧自地大聲嚷著。

那麼大聲，難道都不怕引來敵人嗎……鏡冷冷地想著。

"誘導任務肯定是要交給老夫的……你們要作為年輕的火之意志繼續守護村子。"一旁沉默多時的二代火影打斷了志村的話，張口宣布。

宇智波鏡的黑眸閃過精光，心中電轉，瞬間了然，淡淡地鬆了口氣。

他對自己的老師有一種近乎盲目崇拜的信心。

千手扉間和兄長柱間是千手一族的翹楚，在亂世中一同奮力創建了木葉忍者村，以期實現和平的理想。這中間的曲折，身為千手門下的宇智波，鏡是再清楚不過了。

能夠打敗泉奈大人的男人，是不可能被區區雲忍殺死的，扉間老師可是征戰沙場多年的威猛智將，一定能夠如過去一般，安然渡過危機。

宇智波鏡幾近盲目地這樣相信著，連他本身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竟在這種狀況下微笑了起來。

"不可以！您是火影，村子再沒有比您更強的忍者了！"志村首先反對。

年輕的宇智波暗暗蹙眉，覺得這個向來陰沉的同窗今天話特別多。忍者的第一使命是服從，以下屬而言，他們不該當面質疑二代火影的任何命令。

千手扉間暗自嘆息了聲，作為猿飛佐助之子，小猿的能力出眾，幼年時期便能夠將五種不同屬性的忍術進行組合，在五行忍術上面，確實展現出了比身為第二代火影的他更為出色的才能。

扉間很早就把他作為重點培養對象，使幼小的蒜山從小就在他的嚴格的教育和悉心的呵護下成長。

由於蒜山天資聰慧被師父扉間器重，讓團藏對其產生嫉妒之意，認為二代火影大人心中只有蒜山一個。之後團藏私自拜第二代火影為師，得到了第二代火影的指點，經過堅持不懈的努力，團藏學會了一系列極強的風遁忍術。

不過，令第二代火影扉間十分頭疼的是，團藏與蒜山兩人經常鬥嘴，兩人誠然有著很深的羈絆，視彼此為競爭對手而一直相互競爭著。但事到如今，他們的發言舉止和鏡相較，高下立見。

事實上，今天的鏡正是第一個發現了金角銀角政變的意圖的人，他無疑是讓他們全員毫髮無傷地撤出雲忍村、不至於像是二代雷影一樣命喪當場的功臣。

這一連串的突發事變，讓扉間能篤定地確認，就算不如小猿可以使用上千種忍術、如同教授學者般將五大性質變化、秘傳、體術、幻術都研究透徹，鏡在戰場上的綜合能力與成為火影的器量，相較於小猿，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團藏，你只要什麽事就要和小猿一爭高下，但當下需要的是同伴間的傾力合作，不要摻進私人的競爭……"扉間思緒轉回了猿飛和團藏，輕輕斥道，但語氣罕見地比往常溫和了許多。

這六個年輕人，他們不僅是二代的部下，更是千手扉間的學生。在可以容忍的範圍內，他對他們的確要多一些耐心和體貼。

見志村團藏愧疚地低下頭來、一時無話可說，白髮男人繼續教誨道："下這個決心確實很不容易，首先要看清自己不失冷靜的認識自己，現在這種狀態會使同伴深入險境。"

二代火影時不時的看向那一干學生，他的眼神看上去十分的柔和，眼底卻散發著幾絲慣有的冷光："總之……團藏……小猿……年紀輕輕尚不必焦慮，那個時刻終會到來，在此之前，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一旁的鏡了然地微微點頭，唇角仍然微勾，雖然很遺憾和猿飛的競爭會繼續下去，兔死誰手未可知，但無人傷亡，這將是最好的結果了。

風從後方吹來，厚厚的雲層被吹開了一條縫，月光灑在鏡的臉上，扉間從被風揚起的髮絲之間看到鏡眼中點點的星光，似乎帶了點陰冷與距離。

千手扉間本來打算宣布的話語在看到鏡的眸光的一霎那，止於舌尖。

我不是兄長……兄長總愛在大小事情上賭一把，再由我收拾爛攤子……扉間忽然想著。

但我跟兄長不一樣，現在的二代目火影，是我。

千手扉間一直是一個保守冷靜的人。

在兄長看來，所謂的村子就是能讓不同地族人間屏棄隔閡、相互共處的存在，但事實上要實現這個理念，並不是說說這麼簡單的。

不管是哪一族，其中可能對村子構成危險的不安分子，扉間都會多家留意……而其中宇智波一族是他特別在意的，這他並不否認。

誠然，在千手扉間面前，宇智波鏡是一個跳出陜義本族界線、為村子竭心盡力的人。但在他身故之後呢？

跟隨斑行事的叛亂份子向來滿腹牢騷……

鏡追根究底是個宇智波。

而宇智波是惡的載體。

沒有哪個家族比宇智波擁有更多的愛，所以宇智波將其封印起來了。一旦宇智波一族的人知曉了愛，就能釋放深深束縛的情。那分超越千手的愛的力量就會覺醒。

但是這非常麻煩，因為這份過於強大的愛，隨時都有暴走的可能性。

知曉愛的宇智波族人一旦失去了那份強烈的愛……那份愛就會被更強烈的恨所取代，而那個人則會性情大變。那種狀況扉間見過無數次了……

宇智波一族有很多心思細膩的人，而持有強烈情感的多會墜入黑暗之中落魄成惡，心靈越黑暗那份瞳力越強就越難挽回……鏡還有還大姊、弟弟妹妹、朋友等諸多羈絆，戰火無情，如果真的失去了他們……誰能保證鏡絕對不會步上這些人的後塵？

千手扉間和柱間不同，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風險趨避者，他痛恨博弈，而且如果賭錯了……不像兄長柱間身後有著自己，不幸的是，自己身後並沒有人能幫他善後的。

在兄長的天真，宇智波的危險性，在這兩者之間拿捏好平衡、保護好村子，使之發揚壯大，就是他這個二代火影職責所在了……

正因為是火影，才得貫徹無情的態度。

所以他必須屏除私情，他不能冒險。

千手扉間吸了口氣，最終下了無比殘酷的決斷。

說著，二代火影緩緩站了起來，直勾勾看著眼前的棕黑髮年輕男人。

他宣布道："小猿……保護那些仰慕村子，並且信任你的人，並且把他們孕育成人——那些能夠托付下一個時代的孩子們，"

宇智波鏡回過神來，聽著老師宣誓一般的話語，指尖似乎傳來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隨後，這種感覺如電流一般迅速擴散到全身各處，讓他說不出一句話來，恐懼與悲憤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個瞬間，千手扉間對猿飛的口諭從上落下，有如天罰，將年輕的宇智波判了極刑。

"明天開始你就是……火影！！"

★☆★

天雷斷斷續續，一陣風一陣雨，雲層卻密密麻麻，積得厚重潮濕，被水氣裹起的光線柔和模糊，在土地上綿延起淡淡陰影。

一路走去，原先隨處可見的是粗壯的藤條，但都已經被燒成了一片漆黑的灰燼。在他的感知下，周圍沒有任何一點生命的迹象。

這片在戰國時代都掙紮著存活下來了的樹林，是徹底毀了。

滿心荒蕪，一路下沉。

他低著頭，渾渾噩噩地跟在其他人身後離開，甚至不記得有沒有跟老師永別了。

他不願面對他的老師，那個悉心教導他，同時也是把他推入深淵，又親手摧毀他希望的人。

他很努力了。

比小春思慮周詳、比門炎公正不阿、比取風寬容大度、比團藏光明磊落、比蒜山果決明斷。

鏡不懂，為什麼火影不是他。

正因為是火影，才得貫徹無情的態度。

呵……聽說是老師說過的一句話，鏡本來是不信的……說到底是他太天真了，看來二代目火影不僅說過，還真是把這句話貫徹在自己的徒弟身上啊。

雨珠被風一吹滴進了他的領子，頓時一陣徹骨冰涼。鏡顧不上這些，兀自心亂如麻的奔著，越接近那個他們分道揚鑣的地方，他就越是放慢了腳步。出了這片樹林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是在步行了。

還是沒有生命跡象。

那一刹那，仿佛決堤一般，無法言喻的悲哀混雜著那鋪天蓋地的疼痛，突然盡數呼嘯湧來。

滂沱的陣雨從天空倒下，淋濕他淩亂的如墨的烏髮，也頃刻剝落了他給自己澆築的牢籠。那張慘白得像一千年沒見過太陽的容顏，被命運染上灰暗。過往種種皆由心起，一點點浮現在眼前。他麻木地跪在一具焦黑的身體邊，靜靜看著，靜靜想著，靜靜懷念著，一行觸目驚心的血迹與泛紅的眼角相連，然後彙聚成血淚貼著他的側臉一滴滴落下，在心上劃過道道血痕。

到底是蓋棺定論了。

一支鋒刃漆黑的苦無凌空劃破雨幕，直衝他的脖頸，多年的忍者經驗讓他的身體先於思考、不由自主做出反應，男人下意識微微偏頭，睜開了那沾染熾熱的絕望雙眸。

那雙鮮紅如血的眼睛裡，印象中的三勾玉已然不在。取而代之，是兩輪尖銳的波浪形狀構成的三角形，宛如血海中漂浮著的孤筏，散發著前所未有的凜冽瞳力。

五米外，率先偷襲的雲忍慘叫了一聲，淒厲至極，在雨中久久不絕。

深色皮膚、淡黃長髮、留有長鬚的高壯年輕人暗暗咬牙，猛然地把查克拉灌入部下體內，喊了聲"解"。

中了幻術的雲忍不但沒有回到現實，反而慘叫得更為撕心裂肺了。

在場所有雲忍無一不倒抽了一口氣，那人的兄弟頓時紅了眼，一道暗藍色的光芒一閃，附加著雷遁的刀準確的刺向跪著的黑髮男子，對方不避不讓，只是在最後一刻冷漠地抬起頭來，宛若修羅，那出刀的雲忍往後一跌，也是如發瘋一般開始慘叫，而那黑髮男子又恍若未聞的低下頭看著眼前的屍體發呆。

第一位中幻術的忍者聽到兄弟的聲音，居然瘋狂地搔抓起了自己的臉，不過片刻便是血流淋漓，摔倒在地，不住打滾，形狀甚是可怖。

雨勢稍歇。

那淡黃髮的年輕人咬牙，揮手退去了打算一湧而上的部下。

他把頂上頭巾往下一拉，蓋住視線，怒吼一聲，身影幾乎是在瞬間啟動，化作雷光憑著感知能力便直直朝著宇智波鏡的方向沖了過去，他的手五指併攏成矛，上面閃爍著淡藍色的電花，詭異的藍色電弧吱吱啦啦的響著，周圍的空氣幾乎被扭曲。

地獄突刺·四本貫手！

狂暴的力量瞬間爆發，雷光更是如太陽耀斑爆發，璀璨到極致，晃得常人睜不開眼。

而鏡，卻是漠然地動也不動，眼神空洞寂靜，等待死亡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