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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脆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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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透过玄关的玻璃,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宋梨推开家门,一股混合着尘嚣与异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低头看去——门口玄关处,四五个行李箱毫无形象地敞开着,衣物、纪念品、甚至未拆封的免税品袋子,几乎堵塞了过道。色彩斑斓的围巾缠绕着行李箱的拉杆,几本厚实的艺术画册斜倚在墙角,整个空间充斥着一种风尘仆仆的凌乱。

视线越过这片狼藉,宋梨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徐茜。

母亲正慵懒地陷在柔软的靠垫里,双腿蜷起,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带着明显晒痕、却依旧光彩照人的脸庞。

她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语音信息带着长途飞行后特有的沙哑和兴奋:“张姨,你绝对想不到!马德里的阳光有多慷慨!我们跟着那群留学生粉丝,徒步了整整四天!脚都快断了,但风景绝了!你看我,是不是黑得像颗巧克力豆了?哈哈……”

宋梨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小心地跨过地上的障碍物,脚边一个半开的行李袋里,忽然飘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甜腻与酸腐的奇怪气味。

她屏住呼吸,弯腰从袋子里翻出一个被压得有些变形的牛皮纸袋。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硬邦邦、边缘发霉、颜色暗沉的面包,那股令人不适的气味正是来源于此。

“啊!我的面包!”

徐茜的注意力终于从手机上移开,看到宋梨手中的东西,脸上立刻浮现出夸张的惋惜,她赤着脚从沙发上跳下来,几步跑到宋梨身边,指着那几块面目全非的面包,“宝贝,这可是我特意给你背回来的!十几个小时啊,就放在我随身的包里!马德里那家百年老店的招牌,超级美味呢!可惜了,都捂坏了……”

宋梨面无表情地将整个纸袋连同馊掉的面包一起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干脆利落。

“总比拉肚子好。”

徐茜张开双臂,脸上带着长途归家特有的热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宝贝女儿,三个多月没见妈妈了,就不能热情一点吗?来,抱抱!”

她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旅途的尘埃气息,瞬间将宋梨包围。

宋梨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拥抱定住了。她微微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抬起手臂,轻轻地、带着点迟疑地回抱住了母亲温热的身体。

“欢迎回家。”她的声音闷在徐茜的肩头,听不出多少喜悦,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回应。

拥抱过后,徐茜似乎才想起什么,眼睛一亮,转身在沙发上一个堆满小物件的手提包里翻找起来。“对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她献宝似的拿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打开。

里面躺着一条造型独特的项链。

银质的细链在灯光下流淌着冷光,坠子是一把精致的钥匙形状。

钥匙的头部,一颗切割完美的方形钻石镶嵌其中,澄澈得仿佛凝固的冰晶;钥匙的尾部则是一圈细密闪耀的碎钻。最引人注目的是钥匙中间的主体部分——并非寻常的齿痕,而是被精心雕刻成复杂缠绕的条状图案,仿佛某种古老的藤蔓与生灵纠缠在一起。

徐茜小心翼翼地取出项链,指尖拂过那繁复的雕刻,“这是鸟的图腾,被藤蔓紧紧缠住的鸟。上面这颗大钻”,她点了点钥匙头部,“就是鸟的眼睛。我在瑞士一个特别隐秘的手工作坊里看到的,老板说这图腾在他们当地寓意着挣脱束缚,最终翱翔于自由的天空。我当时一眼就看中了,觉得特别适合你,简直挪不动道!”

宋梨的目光在那颗硕大的钻石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那纠缠的图腾,心底并无多少波澜。

在她看来,昂贵的东西自然可以承载各种情感和象征意义,但若价格远超其本身的价值,不过是被当成冤大头宰罢了。

她直接问道:“多少钱?”语气平淡得像在询问一件日用品的价格。

徐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绽开,带着点掩饰的意味,飞快地说:“也就三十……哎呀,不贵不贵!重要的是心意和寓意嘛!”

她不由分说地将项链绕过宋梨的脖颈,为她扣好搭扣。

冰凉的金属触感贴上皮肤,宋梨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项链的长度恰好落在她锁骨下方一点的位置。凸起的锁骨清晰地撑起那细细的链身,钥匙形状的吊坠垂落,那颗方钻在客厅顶灯的照射下,折射出无数道璀璨夺目的光芒,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缠绕的鸟图腾在光芒下显得更加神秘而沉重。

“我的女儿真好看,”徐茜退后一步,细细端详着,眼中是真切的欣赏和满足。她伸出手,温柔地抚了抚宋梨柔软的发顶,“这项链衬你。”

玄关处传来声响。宋梨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宋牧阳推门而入。

徐茜立刻像只欢快的鸟儿般迎了上去,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思念:“老公!你回来啦!”她扑进宋牧阳怀里,踮起脚尖,亲昵地在他脸颊上印下好几个响亮的吻,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宋牧阳的身体在妻子热情的拥抱中显得有些僵硬。

他下意识地抬眼,目光越过徐茜的肩膀,飞快地扫了站在走廊阴影里的宋梨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不安?

与过去那个会大方回应妻子亲昵、甚至会在女儿面前秀恩爱的父亲判若两人。他只是虚虚地回抱了一下徐茜,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动作显得有些生疏。

徐茜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似乎并未察觉丈夫的异样。

她松开手,脸上还带着娇嗔的笑意,自顾自地解释道:“哎呀,女儿大了,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老公你也害羞啦?”

她笑着挽起宋牧阳的胳膊,回头对宋梨说:“小梨,我和你爸爸先回房间啦,坐了那么久飞机,累死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

看着父母相携离开走进主卧的背影,宋梨在原地站了几秒,她抬手,指尖触碰到颈间那颗冰冷的方钻,那璀璨的光芒仿佛带着某种沉重的嘲讽。

她沉默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宋梨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手指摸索到项链的搭扣。冰凉的金属扣环在她指尖“咔哒”一声轻响,解开了。

她将那条价值不菲、寓意“挣脱束缚”的钥匙项链取下,打开旁边的抽屉,将它放了进去。

抽屉关上时发出沉闷的轻响。她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方摆放的一个相框上。

那是一张有些年头的全家福,拍摄于她八岁生日那天。照片里,粉红色的蛋糕上插着燃烧的彩色蜡烛,烛光映照着三张灿烂无比的笑脸:年轻的徐茜紧紧搂着她,笑容明媚;宋牧阳站在她们身后,一手揽着妻子,一手轻放在宋梨肩头,眼神温和而满足。

小小的宋梨被幸福包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宋梨拿起相框,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玻璃表面。

这张照片是柏知贺给她拍的。

拍完这张照片没多久,柏知贺的母亲就离开了。她记得那段日子,柏知贺整天抱着还是小奶狗的小白,从清晨哭到深夜,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门廊下,像一只被遗弃的幼兽。

小白饿得呜呜叫,是她每天偷偷从家里带来羊奶去喂。

柏知贺并没有像大人期望的那样“坚强”或“一夜长大”。他颓废了一个多月,眼神空洞得吓人。

后来,是他那个酗酒的父亲,在又一次醉醺醺的失控中,用皮带和拳头狠狠“教导”了他。柏知贺蜷缩在地上,咬紧牙关不再哭嚎,只有身体因疼痛而剧烈颤抖。就是从那一刻起,有什么东西在柏知贺眼中彻底熄灭了。

那不是成熟,是绝望的妥协——一个孩子发现自己连挣扎的能力都如此渺小,最终只能被现实粗暴地按进泥泞里,用仅有的人生阅历选择沉默和忍受。

宋梨将相框放回原处,指尖微微发凉。

她看着照片中父母毫无阴霾的笑容,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而冰冷。她绝对、绝对不要沦落到柏知贺那样的境地。并非看不起柏知贺的坚韧,那甚至让她感到一种残酷的敬意,而是她深知自己没有那样一颗被绝望反复捶打后变得坚硬如铁的心脏。

她害怕那种彻底的失控和坠落。

所以,隐瞒妈妈关于爸爸……那个女人的选择,是正确的。

宋梨在心里再次确认。

这样既能保护妈妈免受伤害,维持她世界里的阳光灿烂,或许……也能让爸爸在愧疚或权衡之下,最终回心转意,把心思重新放回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上。

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脆弱的希望。

徐茜这次回国最重要的任务便是筹备年底的大型个人画展。时间其实还很充裕,但她在家只待了两天,那股骨子里的闲不住劲儿就按捺不住了。

工作室的召唤,阔别已久的朋友圈的邀约,让她很快又投入了忙碌而光鲜的社交漩涡中。

家,仿佛又变回了她长途旅行间隙短暂停泊的驿站。

宋梨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妈妈在与不在,对这个家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偶尔能在晚餐桌上看到她匆匆归来的身影,听她兴致勃勃地讲述工作室的进展或朋友的趣闻,餐盘里的食物往往只动了几口。

家里的空气,似乎又恢复了徐茜回来前那种微妙的、带着距离感的平衡。

大雪停歇后,气温诡异地回升了三度,天空是一种灰蒙蒙的铅色。

天气预报冷酷地提醒,一周后将迎来更大规模的暴风雪。

宋梨今早意外地睡过了头,赶到学校时,第一节课的铃声早已响过许久,校园里一片寂静,只有寒风刮过光秃秃枝丫的呜咽声。

她快步走向教室,在走廊拐角处差点撞上刚下课出来的文老师。文老师扶了扶眼镜,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什么责备,只是淡淡地说:“宋梨,上课迟到了,下次早点来。”

宋梨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解释或表情,当作回应。她推开教室厚重的门,一股夹杂着空调热风和各种零食气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让她呼吸一窒。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有些烦躁地解开缠绕在颈间的厚围巾。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从教室后方传来,伴随着金属在地上拖曳的刺耳噪音。宋梨循声望去,只见教室后排角落的垃圾桶被踢翻在地,里面的废纸、饮料盒、果皮等秽物倾泻而出,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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