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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九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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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肆眼见裴时与定了许久,才接过那薄薄的信封,他还真是想不通,沈姑娘明明就在这里,为什么还要费力伪装信件寄给裴大人呢?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裴时与看着信封上那熟悉清秀又飞扬的字迹,竟有些不敢拆。

沈疏香的信几乎两日一封,内容也很平常,絮絮叨叨,讲的都是些京城琐事,无外乎新开的铺子,宫里的趣事,近日得的好玩意儿。

可就是这样平常简单的事情,让他觉得灰暗的生活里还有一丝光。

他颤抖着撕开信封,里面一页纸上只写上了三四行字,内容说谢知凌给沈以宁肚子里的孩子起了个名字,叫谢沈沈,她觉得这名字一点也不像谢知凌会说出来的,怕不是谢知凌说梦话被沈以宁听了去。

末了还问他,为何不给她回信,是不是嫌她烦?嫌她唠叨?

最后的那个问句,像一根细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怎么会嫌她烦?他分明是……不敢给她回信……

他如今算什么?一个废人,一个连自己都无法面对,失去了一切的残躯。

他曾经纵横的疆场,幼时便立下的愿望,全数离他远去了,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他也不敢面对她,沈疏香喜欢什么样子的他?

总之绝对不会是如今这个坐在轮椅上,阴郁沉默的裴时与。

他动作僵硬地合上信件,眼角余光却瞥见信纸背面写着一行小字,他将信纸翻转过来,凑近细看,上面赫然写着:裴时与,你有在想我么?可是我很想你,快些回来好不好?

字迹有些潦草却透出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

他瞬间失态,泪水几欲涌出眼眶,他死死地捏着信纸,妄图按下内心汹涌的情绪。

阿肆那犹豫的声音恰在此刻响起:“开药的人还说,大人如果今天实在不愿练,那……那明天来也行,不过,下午的药是一定要喝的,晚上的药浴也是一定要泡的,她说……她会一直监督着大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大人您真的好起来,有力气打她板子为止!”

他受伤后,自己便不愿面对一切,医师送来的药他全数倒掉,他强迫自己接受再也无法站起的残酷现实,躲在自己筑起的壳里,逃避外界的一切。

众人都说他脾气古怪了许多。

可如今偏偏遇上一个脾气比他还古怪、行事比他还执拗的医师,偏要将他拖出来,以及,那个远在京城、变得唠叨的姑娘,还有眼前这个笨拙却固执的阿肆……

为何有这么多人还在念着他,盼着他?

所以这到底是不是人生的末路?

“她说,还请大人为了自己,再试一次吧。”

或许……或许也不算?

阿肆终于把沈疏香教给他的话都说完了,他立在原地,不知再干些什么好,这情形明明和沈姑娘预料的不一样啊,那说这些话……还有用么?

裴时与缓缓抬起头,眼中不再是一片死寂,他看了看忐忑不安的阿肆,说道:“好,阿肆,你告诉我……今日,该怎么做才对?”

阿肆吃惊地张大了嘴,足足愣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回过神来,惊喜喊道:“是!是!我这就告诉裴大人该怎么做!我这就给您演示……您看这个架子是这样用的……”

待阿肆演示过后,裴时与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抓着轮椅扶手,调动全身力量,试图撑起身体。

所幸那双曾经挽弓驭马的双臂还算有力,不需多时就攀住了木架。

他双眼紧盯前方,受伤的腿如灌了铅般沉重,他刚尝试迈出第一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向前栽去。

“大人!”阿肆惊呼一声,想要上前搀扶。

“别过来!”他厉声制止,艰难爬起,稳住了身形,他知道,这是自己必须独自克服的难关。

他不断摸索尝试着,几乎是拖着双腿向前挪动,短短几步,更甚于跨越千山万水。

等他终于到达木架尽头,整个人虚脱无力地躺在地上,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湿透。

这是他今后,必须面对的功课。

裴时与在这房里挣扎煎熬了多久,沈疏香就躲在门外看了多久,哭了多久。

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不敢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她透过门缝,亲眼见到了裴时与所经历的巨大痛苦,她比任何人深刻了解他付出的不易艰辛,她的心脏被来回撕扯着,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不知这世界为何要对他这么残忍,好在……好在……好在裴时与骨子里的坚韧骄傲,比她想象中还要旺盛,那才是真正不熄的火焰。

日子重复忙碌着,但沈疏香并不觉得疲惫,因为裴时与如她预料的一般,在一天天地好起来。

她每天择药,熬药,针灸,写信……无声地陪伴着裴时与,见证他一步步挣脱绝望。

起初裴时与还只能上半身使力,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后来可以勉强站一会,虽然摇摇欲坠,却足以令她开心到睡不着,而现在裴时与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走几步路了,尽管缓慢,但她相信,只要再过些时日,裴时与一定能好得更利索。

“疏香丫头,今日心情不错嘛?”

张医师推门进来,将手中提着的药材放在地上,笑着问道:“来城中采办,顺路过来看看你,裴大人恢复得这般好,你往后也能轻松些了。”

沈疏香闻言,指了指桌前摆着的一封信,说道:“不止如此,师父,他……他还给京城写信了,我想,再过些时日,我就能见他了。”

张医师先是惊讶,而后欣慰不已:“这真是太好了,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说着话锋一转,语气有些惆怅:“其实以裴大人对你的心意,若他知晓是你在这段最艰难的时日里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他必然感动不已,说不定……这伤还能好得更快些,你又何必非要藏在暗处,不让他知晓呢?”

沈疏香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衣箱里取出一件折叠整齐的衣裙,轻轻一抖,衣裙便舒展开来。

那时一件颜色鲜亮的衣衫,布料柔软,绣着精致花纹,在略显昏暗的室内也难掩其光华。

“师父,你看这件衣服好看么?我昨日特意上街买的。”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只是……诶……你真是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

沈疏香微微一笑:“从前我每次遇见困难,裴时与都陪在我身边,替我收拾残局,按理说,他如今遭了这样的事,我该陪在他身边,帮他一起熬过这段日子。”

“可是……师父,他自己还没有迈过心里的那道坎,他还无法面对自己,如果我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他并不会觉得开心吧,他会不会觉得难堪?会不会有更大的压力?会不会觉得那是一种负担?”

“他不给我回信,我便知他不愿将自己脆弱狼狈的一面展现给我,我应该顺着他,我不能为了满足自己想见他的私心而罔顾他的痛苦。”

“我可以等着,等到他觉得自己恢复了,等到他觉得自己可以坦然面对旁人,等到他愿意见我的时候,我会立即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我有多想他。”

“所幸这一天并不算太远,我想要漂漂亮亮的去见他,一滴泪也不流。”

张医师听得动容:“疏香……”

沈疏香拿起那封封得完好的信件:“这是他寄给京城的信,被我拦了下来,我根本不需要拆开去看其中的内容,我知道,这封信本身,就已足够,这意味着,他愿意重新尝试接受外界的一切,也意味着他愿意见我,只要再过十几天……就好了……”

……

裴时与拄着拐杖,一步一晃朝厨房走去,按他的估计,此刻正是熬药的时间,他想要见见那位救他的神医。

离厨房不过四五步,阵阵谈笑声毫无阻碍地穿透木门,钻入他的耳朵。

他脚步猛然顿住,那声音并非如他预想中的刻板严肃,反而清亮悦耳,里面人正与阿肆聊得兴起,气氛轻松,全无阿肆平日里所描述的刻薄凶狠。

而且……不大像个男人……

他颇为好奇,可还未等他进门,阿肆便推门出来,见他在此,被吓了一大跳,手中托盘一晃,滚烫的药汁瞬间洒出小半碗。

“裴……裴大人……您……您怎么在这……”

裴时与目光扫过阿肆那番做贼心虚的模样:“熬药辛苦了,我来看看你,顺路……当面见一下那位神医,聊表谢意……”

他说着便要进去,阿肆慌得立刻挡在他身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她不在这,厨房里只有我一个人!

里面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太过杂乱,大人还是别进去了,药熬好了……您快趁热回去吧……不是……趁热喝药……”

他语无伦次,只想赶快把裴时与劝离此地。

“是么?可我方才明明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那笑声听着耳熟……”

“没有!绝对没有!是锅里的水烧开了,大人您一定是听错了……”

话音未落,厨房内便传来撞翻厨具的“哐当”声,而后是一声极力压抑的惊呼。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裴时与瞧着阿肆冷汗直流,故意板起脸:“阿肆,你何时学会骗人了?那之前你说他不让你吃饭,要抽你鞭子,也是诓我的?”

“不是不是……”阿肆头摇得像拨浪鼓,恨不得指天誓日:“她……总之……您不太方便见……”

裴时与见状换了一种方式:“我知道……他是妙手回春的神医,而我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废人,这幅模样,实在不配见他。”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大人您误会了,您怎会不配?”

阿肆简直要急死了,裴大人怎么能误会沈姑娘的一片苦心呢?沈姑娘若是知道裴大人这样想,不知该有多伤心。

可是沈姑娘又叮嘱他无数次不能泄露,他到底该怎么办啊!

他心一横,说道:“诶……裴大人,我索性都跟您说了吧……”

恰在此时一名小厮从远处走来,高声打断了他的话:“裴大人,瞿将军到访,正在前厅等候,说是有京城的旨意。”

“知道了。”

裴时与应了一声,离去前不忘对着快要哭出来的阿肆说道:“阿肆,你想说的话,好好留着,晚上,你再仔细讲给我听,务必一字不漏,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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