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楼分为上中下三层楼。
一楼是散客大堂,二楼是达官富商所坐的雅座,三楼则是更高一级的包间。
鹿呦自然定的是三楼包间。
“水,云,间,”秦其蓁抬头对着包间门前挂牌念道,“这酒楼主人倒是个雅客。”
秦英鸾对这名字不感兴趣,对这挂牌倒是感叹了一声:“不愧是衡都最知名的酒楼,包间挂牌都是金子做的。”
“若非如此,怎么配得上贵客的身份。”小二笑着恭维道。
“好啦好啦,”秦明霁推开门,迫不及待的跑到座位上拍了拍桌面,充满期待的问道,“快让我听听,有什么好吃的!”
小二口若悬河的开始介绍:“咱们邀月楼最是知名的当属观月煲,28种药材熬出的浓汤做底,多层软饼贴边,取最鲜嫩的肉中精华做成楼阁形状,一点青叶斜插恍若仙人登台,无月却影似月。”
“还有骨酥鱼,酒化面肉,蟹酿橙,这些都是热盘。”
他又道:“这冷盘的精品当属水晶鲙,取刚长成的鱼鳞反复过滤去腥,再煮成胶质,冷凝后切块,其状透明如水晶。还有一些甜食如乳酿圆子,冰酥,酪樱桃等等,这些就看客人们的口味了。”
秦英鸾麻木的推了推秦明霁:“拿帕子擦擦嘴,口水要流出来了。”
“啊,啊,”秦明霁下意识捂嘴,羞恼的道,“哪里有口水,长姐又打趣我!”
秦其蓁和侍从们见状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秦英鸾扶额挥手,对小二道:“去把你刚才说的这些每样来一道,做快些。”
小二喜笑颜开的收下雁秋给的赏钱:“好嘞,贵客稍等。”
皇宫里珍馐各式各样,秦明霁当然不是没吃过好东西,只是这民间的菜各有各的新奇意趣,再加上身处佳节喜悦之情更添三分。
邀月楼不愧是大酒楼,不一会儿,菜品便如流水般呈上。
开窗清风袭面,夜色醉人 ,姐妹之间的稚语趣言又给了秦英鸾与上辈子不同的感受。
秦英鸾早已把刚才的插曲忘在脑后,只是这“受害人”却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了。
“你确定那小屁孩就是进这楼里了?”程将阴沉的问身边的护卫。
“没错,世子,她们临走前就是说要来邀月楼吃饭。”
“好,”程将咬了咬牙,“给我搜!”
“客人您这是干什么?”
邀月楼的小二连忙上前阻拦,又打发人去请掌柜。
乖乖,这要是让他在楼里闹起来,这酒楼今日还开不开了!
碍着邀月楼的名声,程将倒是压着心火等了一会,眼睛自顾自的一个个从散客的脸上看过去。
掌柜的是个年约四五十的男人,听说出事了跑下来的也快。
看这架势便知不妙,刚一走到程将眼前,就听他甩出句话。
“我今日是来找人的,识相的就别拦路,”他冷哼一声,“也不怕告诉你,小爷乃是康顺侯府的世子!”
掌柜的心头也被这话震了一震,楼里不是没有打手,往日处理过找事的可都没这位身份高。
但乞巧节也是做生意的好日子,若真让他闹起来,邀月楼也是颜面无存。
掌柜的面色微动,拱手道:“见过世子,不知贵客要找什么人,我家主子倒是跟侯爷有过几面之缘,世子可否入座详谈,兴许我们能帮上忙。”
“跟我爹认识?”程将狐疑的问道。
掌柜的低声道:“我家主子正是齐昌侯。”
按理说这侯爷与侯府世子相比,应是侯爷大一截,但是问题在于这程将不只是个侯府世子。
倒不是说康顺侯有多厉害,而是这康顺侯府其实是程家的分支,而程家的主家乃是鲁国公府。
平日不常提起,不代表这亲戚关系没有,恰恰相反,程将的母亲与国公夫人很是交好,原本在闺中就是手帕交,嫁人后又亲上加亲,更是联系紧密。
这样一比,这齐昌侯便也不那么要紧了。
是以程将眉头一竖,断言道:“是有人行刺于我,我今日必把她找出来绳之以法。”
说完便不顾掌柜,大声喝令手下搜人。
掌柜的苦笑一声,你看看你带的这么些人,比起绳之以法明明更像是解决私仇吧!
这也不能完全坐视不管,不然主子那就无法交代,他咬咬牙,正要喊出打手阻拦。
“这又是闹什么呢!”
程将吸取教训,立刻闻声望去,只见一道身影带着人缓缓下楼,停在楼梯口。
“好啊,你还敢出来!”程将暴怒道,“来人,把她给我押过来!”
不用说,来人正是刚被手下报告有人找茬的秦英鸾。
“放肆!”
这回别说秦英鸾了,就是雁秋都不用吩咐,侍卫们飞身而下,利剑直指程将面门。
程将急匆匆的从家中叫人来,自是打着以少胜多的算盘。
他就不信了,这小屁孩的侍从还能一个打五个吗!
然而他不信也得信,同样是护卫,宫中御前护卫与侯府的看门护卫,怎可相提并论?
别说是五个了,就是以一当十也是绰绰有余。
“收拾他身边那几个就行了,毁坏了店家的东西,我还得赔!”秦英鸾叮嘱道。
首领领命,三息之间,程将再次以一个熟悉的滑稽姿态,被捂着嘴跪倒在秦英鸾面前。
她有些苦恼的说:“我这回该怎么收拾你呢。”
李大环视四周,见躲在一旁的看客们窃窃私语,而那掌柜的看了这小姐身边侍女给的令牌就恭敬的缄默不语,他只能自己咬咬牙,乞求出声:“求求小姐,放我们家世子一马,小人立刻把他带回去,禀告我们侯爷狠狠的处罚于他,再也不敢冒犯小姐!”
见秦英鸾冷眉不语,他又把眼神挪到因为不放心而下楼的秦其蓁身上:“求求这位小姐劝劝,我们世子真的不敢了!”
秦其蓁见他磕头磕得厉害,神情不由得露出几分怜悯,移步凑到秦英鸾耳边说话,李大仿佛看到一线生机,期待的看向她们。
他想不到的是,秦其蓁只是道:“长姐若是要用雷霆手段,就不好在此处处置了。”
秦其蓁也听见雁秋跟秦英鸾说的话了,既然这程将身份重了两分,那就稍微掩饰下。
换句话说,她的意思就是姐你要是打算来个狠的,咱就得换个日子找个没人看着的地方下手。
秦英鸾有些悲哀的想到,一个还在楼上无忧无虑的胡吃,一个已经会顾虑周全的下手了,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有些时候,人与人的差距比人与狗的差距还大。】
【过分了嗷,我们小明霁妹妹只是爱吃了点,她有什么错!】
【能吃是福能吃是福,不过这秦其蓁倒是从这个时候就看出来有几分谋算了,怪不得后来……&*(#?&*】
弹幕是打开的,秦英鸾没错过这行字,只是对后面的符号不解其意,当下便暗暗记在心里。
秦英鸾示意侍卫把程将嘴里的东西抠出来,平静的道:“你要是敢大喊大叫,我就把你腿打断。”
程将在刚才混乱中又被狠揍了两下,又见她面不改色的模样,这会儿听了这话到底是乖觉了几分,虽还是有些愤怒,也压低了点声量:“你还不把我放开,否则康顺侯府,鲁国公府都不会放过你。”
他自以为说的很有道理:“你家中就算有几分势力,也不过一家之言,哪怕你外家厉害,可我外家同样官居高位,现在你把我放了,今日之事我们一笔勾销,如何?”
他越说底气越足,上下打量了一下秦英鸾,又吓唬道:“你还是个小孩,不懂这些大人之间的事,小心回去之后被你爹娘打屁股。”
秦英鸾扑哧一下乐出了声:“你倒是给我提供了个好思路。”
因着刚才吃的不错,这会她也还有几分耐心阐述自己的心路历程:“我原本左右不定,是罚你砍头,还是流放呢,感觉各有各的好。”
她欢快的一拍手:“现在觉得你这个打屁股的办法也挺不错,夏日多是草绿色,便用你这红色,为衡都添几分艳色。”
“拖出去,在前门,不,去后门吧,别碍了来吃饭的客人的眼,打个六十仗,让他涨涨教训。”
“不,不,你不能!”程将从听到斩头那就开始惊恐了,这会听到要打他六十仗,更是吓得涕泗横流。
李大急忙上前捂着他的嘴,悲愤的想,你个没脑子的东西,可别再上赶着送人头了,这到底招惹的是哪路煞星!
秦英鸾伸手点了点他,让雁秋把宫牌扔给他:“回去跟你家主子说明白了,一共应该是一百仗,另外欠的四十仗,三个月后再接上。”
【好一个,呃,一丈红??】
【那应该还是没有那个狠的……】
秦英鸾心里问道【什么是一丈红?】
弹幕七嘴八舌的给她解释了。
秦英鸾不由得感慨一声【我可真是心慈手软,菩萨心肠。】
弹幕:……
好的,心慈手软秦英鸾。
——
康顺侯府。
康顺侯夫人看着被抬回府的儿子的一身惨状,哭倒在他身旁,握着儿子的手,声音都随着颤抖:“我儿,我儿这是被谁打成这样的!”
康顺侯也闻讯赶来,心疼的眼泪也控制不住的往外冒。
李大不敢怠慢,三下五除二的把事情经过分说了一遍,程乐和程橙也早被叫来,在旁边佐证他说的话。
程乐心下惊骇,自己回府后就带人去医馆接程将,没看见人就知道大事不妙,结果再见到人竟然是这副惨状。
康顺侯夫人顾不得惩罚这个庶子,一把将李大手中的宫牌夺来。
康顺侯和夫人一看,也都认出了这是宫中的令牌,再一细想打了儿子的是一伙姐妹,如何还不知道正是长公主下的令。
康顺侯夫人无助的痛哭出声:“难道我儿子就是贱命吗,就活该被打成这样吗?”
李大惊恐的抬头看向安慰夫人的康顺侯,见他目露怒色,心下灰暗一片。
老娘,咱们还是赶紧跑路吧,这是一家子蠢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