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生本来正吃着饭，一边吹牛逼一边在和自己的同期聊着将来志愿番队的事情，结果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桌子就冲过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高声将他的话题打断。
“这是谁啊…………”其他几个六回生见到这一幕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询问他道，“佐藤，你认识吗？”
“不认识啊……”那个叫佐藤的男生很纳闷地跟身边的人说。
“我在问你呢！你说谁殉职了？！？！！！”華盈此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整个人都有些失态。
看到面前的女生犹如恶鬼索命的面庞，佐藤像是个大庭广众下被抓包出轨的负心汉一样，莫名感到有些心虚，但他完全被吓住了，怔了怔后如实交代道：“就……十三番队的…志波副队长和……志波都三席啊。”
这个称呼犹如晴天霹雳般闪下，華盈的脸顷刻间唰白，连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她几乎是尖叫着拽住了佐藤的衣领，死死地盯着他：“你从哪听说的小道消息？！？骗人的吧……志波副队长和都三席，怎么会殉职？！？！？”
此时的佐藤才好像终于回过神来，自己堂堂六回生，已经是准预备役死神了，却被一个矮了自己这么多个头的陌生女生揪着衣领不放，他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丢人，也有些不满，便用力将華盈的双手扯开，一边整理自己的校服一边不耐烦地说：“什么小道消息，《瀞灵廷通信》都刊登出来了啊，自己不会去看啊？就昨天的事啊。”
这句话说完，華盈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也彻底失去了血色。
昨天的事……
昨天……
难道说……昨天在她和夏子愉快地在居酒屋里畅饮的时候……
海燕和都姐姐他们……
他们就已经……
佐藤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让她听不真切，整个食堂的喧闹也好像离她很是遥远。屋外艳阳初升，阳光透过了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室内，可華盈此时却感觉自己好像被困在了一场暴风雪之中。
“華……華盈……”听到这样的消息，夏子也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拉了拉華盈的袖子。
“……我……”華盈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的身体在空中摇摇欲坠，似乎很努力地压下这份六神无主的心情，撑着餐桌对夏子说，“我……我出去一趟……”
“你没问题吗？”夏子看到她这样的状态有些担忧，“我陪你一起去吧？”
華盈并没有听到夏子的这个疑问，她在深呼吸了几口气后只感觉自己的心率越来越高，脑子也好像进不了任何字了。她匆忙转身，催动起平生最快的瞬步离开，就连身后传来佐藤同学的那句“哪来的神经病”都淹没在了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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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盈一路奔袭，赶到志波家时已经是下午了。
她在还没有走到志波家主宅时就已经感受到了很强烈的不对劲。
作为护廷十三队的副队长，海燕的人缘很好，尽管志波家已经没落，但仍有许多前来吊唁的人，志波家门前的空地上停了不少奢华鎏金的轿子。
应该都是各大贵族家主的所有物。
此时志波家的样子和華盈所熟悉的装修完全不同了，刺眼的黑绫和白纱悬挂在门楣上，入口处那两个平日里看着总是孔武有力的手臂也像是失去了力气，毫无生气地垂着。
平日里志波家很少有人来拜访，可总是生机勃勃。海燕、空鹤都是咋咋呼呼的人，如今门客络绎不绝，明明人声鼎沸，却充斥着死一般的凝重的氛围。
她一路着急地赶来，此时满头大汗，可到了志波家的门口，她的脚又如灌了铅一般一步也迈不开了。
她还没有那么快能接受眼下这个事实。
那个男人，明明昨天才派来了地狱蝶，约她今天下午一起去鲤伏山，要教她长枪的用法，要帮她做唳泉的特训。
她本来吃过午饭就要去赴约的。
她本来就要去了。
可他的生命却毫无防备地就这样停止在了昨天，停止在了她烂醉如泥的时刻里。
華盈表情灰暗地在原地杵了许久，迟迟不敢迈进那道门。过了一会儿，才终于破空而来了另一道身影——夏子担心她情绪不稳定，跌跌撞撞地用瞬步跟了她一路却无奈地被甩开，她咬牙追了好久，好在華盈还没有进门，她很顺利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她。
“華盈，哈……哈……你也……你也太快了……”
夏子整个人累得不行，弯着腰用手支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華盈此刻是真的很需要夏子的支撑，她下意识地拉住了夏子的手，想和她一起走进主宅，却在下一秒突然捏紧。
“怎么了？”
夏子感受到華盈手上的力量，抬头看她，却看到她愣愣地盯着前方。
夏子顺着華盈的视线往面前看去，一个平时几乎不可能在生活中遇见的男人就这样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朽木白哉今日没有带副官，只单独一人前来志波家吊丧。他此时的面容整肃，但不妨碍他在这样戚然的场面下仍旧气场强大，身姿高贵，永远散发出冷淡与疏离。
華盈仔细地算了算，如今与朽木白哉分开的时间，已经比他们那短命的婚姻还要长了。
而就是在这样的久别之后，在这样一个充满着痛苦和悲伤的场合，她猝不及防地与他打上了照面，目光在空中短暂地相接了。
两个习惯了隐藏自己灵压的人差点就这样直接撞上，朽木白哉在看到面前的華盈时有些发愣，眼睛微微地睁大。而華盈在这一刻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彼此似乎都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以这样的姿态遇见对方。
四目相对中，两人皆是无言。这一刻好像空气都停滞了，夏子见華盈迟迟没有动作，以为她是没想到会撞见护廷队长，一时慌了神。赶忙把她拉到身边，按着她的腰示意她对白哉行礼，小声地对華盈挤眉弄眼道：“華盈……！！这是朽木队长！！”
“很抱歉差点撞上您，朽木队长！”
听到夏子的高声致歉，白哉此时才晃过神来，他看着華盈低头的身影，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再三地踌躇后，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華盈的表情在极度不自然后也平复了下来，她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立刻把头低了下来，小声道：“朽木队长。”
她的眼眶泛红，整张脸像是憋了许久的情绪未能抒发而涨得通红。面对着这样一个泫然欲泣的面庞，朽木白哉本想说一句“你还好吗”，却被堵在了心口。
这个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在她离开朽木家的那一天晚上，她也是这副模样盯着自己。
他很清楚，志波海燕对她来说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在这样的场合下，似乎也不是一个好的交谈时间点。
她本就对他避之如蛇蝎，尤其身边还有一个同样穿着真央校服的女学生，想起了華盈曾经深陷负面舆论中，此刻想必不想在人前被知道她与他有过私交，于是朽木白哉抿了抿唇，最后只吐出了一句“无碍”，便越过了她走出了志波家。
華盈一愣，随即把头又低了下来。
他好像对自己出现在此地毫不诧异，看见她身穿着真央的红白校服，也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華盈有些难过地想到，朽木白哉真的完全不关心她离开朽木家之后的生活。他对她，好像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她太了解他的冷淡了，眼下的漠视，也不过就是他寻常的做派，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尽管他们早就已经和离，甚至和离书还是自己写的，在这个瞬间里，華盈仍旧感到心里有些钝痛。
看到他离开的身影，華盈的心中好像有一根弦，突然猛烈地扯动了起来，从整个胸腔蔓延到手心里，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心又张开，但那个痛楚似乎直达了手心，磨得她生疼。
在经过她时，他身上清淡又熟悉的桔梗香味道毫无防备地钻进了華盈的鼻腔，让她在这样一个几欲落泪的场合中更显颓丧。她的整颗心狠狠地翻涌了起来，但她不想被他察觉出自己情绪的波动，也不想让他看见这份懦弱，便心一横，也迈开了大步伐，头也不回地与他擦肩而过。
好在她眼眶中的泪水没有含太久，在和朽木白哉打过照面后，她下一秒就在里屋见到了志波空鹤。
空鹤此时也像丢了魂似的，家中发生巨变，哥嫂相继离世，岩鹫年纪还太小，她就在这样最无忧无虑的时候被迫被推上了家主之位，此时接待着来往的宾客，眉目中也尽显疲态。
她魂不守舍地站在海燕和都的灵堂中央，忍着巨大的哀痛迎来送往，对着各大家族的家主说着不痛不痒的应酬话语，终于在看到了身着红白校服的華盈喘着粗气跑来时，露出了一些真实的情绪。
看到空鹤的五官突然皱在了一起，華盈噙了一路的泪水在那一瞬间像是决堤一般，此时两个人也再绷不住任何的情绪与表情，迎着彼此通红的眼眶拥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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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華盈在志波家待到了月出。
空鹤抱歉地告诉她，都和海燕是在昨天的侦察任务中殉职的，由于事发突然，她从接到消息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瀞灵廷处理他们的后事，一直到今晨的队葬结束后，她才回到了主宅，没有来得及通知華盈，以至于她还要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
華盈本就没想着问责，听到空鹤这么说，更是内疚得摇了摇头，表示了理解。
空鹤的面色憔悴，已看不出往日神采飞扬的表情，在悲伤之余还夹杂着一些令華盈读不懂的愤怒。
她说，海燕是死在自己下属的刀上的。
“大哥他，是被一只有特殊能力虚吞噬了身体，为了维护自己身为死神的尊严，几乎是直接撞上了下属的刀。”
“……”
“華盈，我真讨厌死神。”
空鹤的眉目灰暗，她憋着怨气对華盈说：“瀞灵廷真不是个好地方，我后悔和大哥一起推荐你去读真央了。”
听到空鹤说的这句话，華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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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夜深，她才和夏子一起回到了灵术院。
回去的路上，夏子拉着她的手，陪着她慢慢走着，也一路试图安慰華盈。
她说生死有命，消亡是志波副队长自己的选择。他维护了自己作为死神的荣耀，如果他知道華盈因此而一蹶不振了，可是会不开心的。
華盈扭头看了看满脸担忧的夏子，强撑着哀意说：“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
可是，那是海燕啊。
那是她自小就认识的，如长兄一般的人。
是她在庞大又森严的纲弥代家里会偷偷给她带杂志的人；是她和朽木白哉的婚姻破碎时收留她并且帮她打点好一切事宜，指引她去读灵术院的人；是前阵子她找到唳泉时亲口承诺，要给她做特训，教她使用长枪的人。
他早就超越了“朋友”的范畴，成为了她在这绵长的岁月里，为数不多剩下的可以依靠的家人了。
她还记得在上学后的第一年新春，他骂骂咧咧地到灵术院里把她从被窝里揪出来的样子，那样一个炙热又鲜活的人，阻止了她在情绪里不断的陷落，却没能将自己的生命留住。
“夏子，我是不是身上有什么诅咒啊？”華盈想到从前，又流下了两行清泪，她抬起手来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自己的双眼，闷闷地传来声音，“为什么和我亲近的人，都会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呢？”
“我的人生，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
夏子表情不忍地抱住她，让她能够趴在自己的肩头呜咽。華盈下巴搭着夏子的肩，抬头看天，夜风送走了暑意，天顶月明如许。
这就是她想要曾经拼得头破血流也要冲出去的天地。但真的冲出去后，现实却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自在和舒适。
海燕的死，好像把華盈心中唯一明朗的出口都封堵了起来，让她再一次地陷入了茫然和无措之中。
仔细想想，在离开朽木家后，她好像没有半点进步，仍是一直靠着他人的庇佑而成长起来的。
因为知道护廷队里还有能够撑腰的人，因为知道海燕不会不管她，她虽然犹豫和踌躇，但早就几乎认定了将来她能够在十三番队安然成长，生活中最大的坎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