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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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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书院的书阁摆了近三百张矮几,上头竹简堆积如山,书册积攒如云,乌黑的脑袋在其间晃悠,一起一俯浪似的打着。书阁大门敞开,穿着千字书院衣衫的小书童满头的发用四方巾裹住,排成列陆续将手里的竹简送进书阁中,如同运送食物回蚁穴的工蚁。

撰史是门细致活,执笔前需要筛选史料,关于过去的材料浩如烟海,自是需要人劳心费力去筛查何谓正史,何谓野史。

景行哐一声脑袋砸到矮几上,弓着背蜷成团,嘴一张,冒出痛苦的哀嚎。颂乐面前是高高的书案,手里提着笔,目光如炬,没去理会景行。梅左手上摊开竹简,瞥眼瞧见景行呼号不止,忍了忍还是出口道:“你且声量小些,影响了别殿的人。”

景行歪过脑袋,斜眼看梅左,不知道这个整一天总是莫名发笑的人,有何脸面训自己。姿势摆久了,眼睛酸涩,颂乐不搭理他,他更觉自己情绪被碾进了泥地里,竟觉索然无味,板直腰身左顾右盼,念道:“少阳呢?”

颂乐闻声停下笔:“出去了。”

景行登时怒目圆瞠:“出去?我想出去你怎么不让?”

颂乐目不斜视地看着手里的竹简:“有贵人唤他去,你有吗?”

梅左偏过眼,对上景行同样讶异的神色。

酉时末,书阁中的人才止了手头的事,一一散去,梅左沿着溪流下到书院门前,听到景行喊她,于是不解地回头。

景行拿着本浅黄色的书册,近前递给她:“喏,蹴鞠头筹,老夫子给的奖励。”

梅左接过,看到面上用小篆写着“山经”。景行抽出腰间的折扇,往她肩上轻敲,尾调扬起:“残本呐。”

梅左弯眉露齿一笑,心道:“好东西。”妥帖收好,笑谢景行。

“走,请你吃酒如何?”

“却之不恭。”

梅左嘱咐来接她的马夫,回府知晓一声,登上了景行的马车时,余光瞥过刚出书院门的金桑华。

公主府偏院里青叶端着煎好的药进了屋,才一进门就看到红叶披着衣衫从拔步床上下来,咬着牙额头渗出细汗。

青叶疾步过去,将手里的汤药放下,扶着她抱怨:“公主让你好生修养,你这是做什么?”

红叶被青叶按回去,苦笑道:“公主起居用物,向来需经我手,我怎放心别人操度。”

青叶让她坐着先将药喝了,又将空碗搁好,弯腰抓住她的后脚跟,将鞋脱下,不住地念叨:“缺了你,这公主府便行不下去了?哪门子歪理?”说罢压着红叶躺回去,继续絮叨:“红叶姐,你说公主也真是,一出戏要演这样真,你可知看公主与你被暗卫送回来,明知是安排的,我腿依旧软了。”

红叶蹙眉,又是一副训诫的口吻:“青叶!慎言!”

青叶悻悻,扁着嘴不吭声,红叶见状闭上眼,道:“知你是担忧公主才多这嘴,可我不止一次同你说过,公主吩咐何事,只管做,不要多嘴抱怨,你我这两条命是公主从腌臜地里捡回来的,没长公主你我早便被折辱死了,还有如今的吃穿用度?你怕我命没了,那又如何?咱们的命算是偷来的,多活一日是幸事,少活一日是赚了,你可明白?”

青叶面露愧色,替红叶掖好被角:“青叶明白,青叶知错了。”

“公主呢?伤可好些?”

青叶侧身坐在床沿,替红叶捏着双腿,听她一问,神色古怪:“公主好多了,行动间也未有不便,但驸马爷让公主少走动。”青叶直起身,又道:“哎,你是不知公主今日请了谁来,景家三公子,少阳。”

红叶睁开眼,闷闷不解:“请了作何?”

“驸马爷前些日子参加了书院那蹴鞠比赛,一人过了十多次风流眼,这事可传开了,说得越来越玄乎,什么闭着眼踢进的。这不,趁着驸马爷去千字书院,公主悄悄把少阳公子请来说说当日的情形,”青叶连笑不止,“你没见少阳公子的模样,讲着讲着,人都蹦起来,踢脚抬腿的,长公主都被吓了一跳。不过,你说公主想知道,为何不直接问驸马爷呢?”

红叶轻笑,直摇头,将跑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下去,暗道:“驸马爷踢蹴鞠时,公主遭了刺,若再提,这不是拿鞋尖碾驸马爷心窝子么。”

金陵西市有一酒楼,就名酒楼,说是厨子曾做过御厨,手艺了得,至于为何出了宫没人知晓,但这饭菜酒肉的味道确是非常人可比的,于是同行也只能暗啐狂妄如斯,连正名也不取。

生意兴隆,人声嘈杂,酒楼里阵阵热气腾上,梅左随景行进了雅间,带路的小厮将二人送进去关了门。桌上布好了菜,想来是景行提前吩咐好的,甫一坐下,梅左就开口道:“金桑华跟着我们。”

景行一愣,失笑道:“他这是不服气你折了他的面子,就他那人,想不出什么好手段,估摸着备了些下三滥的东西。”

梅左摇头,笑着倒了酒,举杯邀他,景行意会同她碰杯,这酒稍抬,梅左鼻翼微动,劈手止住景行的动作,目泛奇异:“这还真是……”

景行讶然,不知何意。

梅左接着道:“下三滥。”

景行皱起眉,放下酒杯,梅左哑然失笑:“这手段,我十岁便不用了,”沉吟少许,“景行,不若这样如何……”

景行抬眸对上梅左狡黠似狐的脸。

“将人架起来,从后院出去。”

马车颠簸,紧闭着双眼的梅左暗自庆幸答应秦斯然做驸马后,以防不测,于是束了胸,不然方才被架起来,怕是暴露了。走了约有两炷香的时间,两人被搬了下来,梅左挂在汉子的肩上虚虚睁眼,识出是处院落,四周连杂音也无,梅左思忖此处偏僻。

金桑华看着被丢在床上的两人,阴恻恻地道:“去,把那女的带来。”

梅左不动声色地听着对话,金桑华身侧的汉子语气犹疑不定地道:“公子,那女子可是那边给金大人送来的,若是暴露了,金大人可难出来了。”

金桑华闻声,不管不顾地暴喝:“狗奴才,你只听我爹的?金家现在我做主,去带来!”

汉子诺诺称是,连忙出了厢房,金桑华面色阴鹫,舔了舔下唇:“便宜你们了,这好东西,本公子还没玩够呢,”他侧过头,“去,派人传消息到景府和长公主府,让他们来看看,这二人玩的花样。”

那得了吩咐的汉子还没走出两步骤然倒地,金桑华惊怒一阵,脑子昏沉一头栽倒。终于毒发了,梅左气定神闲地坐起,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掐住景行下颌给他服下。耳朵一动按住幽幽转醒的景行,让他噤声,翻身几个箭步靠到房门后,以手做刃,那去带人的汉子后脖颈一痛晕了过去,梅左目光摔落在地的女子身上,脸色一变,景行整理衣衫迈着步靠过来。

“这女子……”

梅左脸上阴晴不定,伸手去探女子的鼻息:“应该是晕过去了。”

这女子身上穿了件残破的衣衫,手脚又锁链栓过的痕迹,脖颈上青紫一片,有明显的指印,看来是被掐出来的,景行见梅左忽地蹲下身伸手去探女子衣襟,急急低呼:“喂喂,男女授受不亲。”

梅左头也不回地反唇相讥:“你个流连青楼的浪荡子,还在意这个?”

景行神色不满:“本公子可是讲究的,若不情愿,本公子绝不强求。”话毕,发出一声低呼。

梅左脸色难看,这女子衣襟下无一处好皮,青紫不说,看样子还挨了鞭子,这鞭伤渗着血,她手一顿,回头同景行道:“你,转过头。”

景行想反驳为何,对上梅左肃然的神情后,又默默转过身,见他背过去,梅左犹豫着探手解开女子的衣物,目光触及女子下裳晕开的血,心下不忍,明了发生了何事,停了手,为女子整理衣襟时瞥眼看到她腰间雕着一朵盛开的花,梅左轻咦出声,凑近仔细打量,辨出那是朵石莲,神色一动。

梅左将女子抱起,放到床榻上。

景行方才站着扫视了眼屋内的陈设,看到墙下木柜上的工具时,清俊的脸霎时漆黑一片。

“金宇还爱好这个?”

梅左目光落在那些东西上,厌恶的神色几欲凝成水。景行踢了脚躺在地上的金桑华:“他们怎么办?”

“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那这女子呢?总不能留在这,真会给他们玩死。”

梅左目光一闪,想到先前金桑华的话,看来是想将这命案嫁祸给她和景行两人。

“你方才说的金宇……”

“金宇嘛,少阳不是与你提过,金桑华他爹,礼部尚书,不过前些日子被撤职入狱了,也亏得这金桑华的娘还是将门李家的大小姐,他才敢继续这么嚣张。”

梅左神色晦暗,景行看梅左瞧自己的目光十分奇怪,不自在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这女子腰间有一朵石莲。”

景行不解其意:“那又如何?”

“狄戎女子都会在腰间雕一朵石莲,”梅左意味深长地道。

“她是狄戎女子?”景行勃然色变。

梅左是假意晕过去,景行却是真晕,方才金桑华与汉子的对话景行未曾听到,梅左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接着道:“刚刚我听那汉子说,这女子是那边送给金宇的,这个‘那边’可有点意思。”

景行沉下脸:“你的意思是说?”

梅左摇头:“只是猜测。”

“我听我大哥说,这太子还在想办法把金宇捞出来,这事若是真的,金宇便是有九条命也挨不住。”

梅左听见太子二字,脸色一凝,瞥了眼地上的几人,景行见梅左拿出一个窄细的瓷瓶,起开塞子轮流放到地上三人鼻间,奇道:“这是做什么?”

“这药闻上三下,能晕足足七日,于身体无害,但无药可解。”

梅左收好东西,带着女子和景行离开院落前,别有意味地回首看了眼院门,七日能办的事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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