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秦岭,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唯一的好处是四周丛林茂密。而这种丛林向来是猎人活动频繁,滞留最久的地方,许多猎人为了捕猎,会在丛林中建一个简单的木屋,用以休息。
所以此时的四人一马,在古道上行进了一段路程后,沿着道路一侧的一条蜿蜒小径进了丛林。丛林内的树有参天之势,外头阳光普照,却未曾渗透这里半分,幽静又略显昏暗。根茎盘延纵横交错,树须密集垂落,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若不是有猎人频繁出入而踩出来的小径,四人一马要在丛林中行走恐怕十分困难。
三人沉默不语,偌大的丛林越发寂静,细微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不多时,几人眼前出现了一个略显残破的木屋,看上去已经弃置许久。几人加快了步伐,来到木屋门前,女子推开门,沉淀的灰尘霎时飞起,激的女子连连轻咳。待飞扬的灰尘散了,女子和秦斯然才细细打量起屋内样貌,木屋内空间狭小,仅仅站了两人便觉拥挤,只有一张高三尺的简易木床,角落里还有锈蚀了的铁锅和刀具。
沈将来探身看了眼屋内,瞧见那张覆着灰尘的木床,不怀好意的迅速将挂在马上的梅左给搬下来,直接放到了木床上。女子见状轻笑:“小左肩头还有伤,得处理一下再好好包扎。”
秦斯然风轻云淡的站在一旁不言语。
女子扫了眼梅左腰间的青色葫芦,道:“此次出门没带太多东西,将就用小左葫芦里的酒给她清洗一下。”
闻言,沈将来弯腰将昏睡的梅左身上的青色葫芦取了下来,神情激动的道:“夫人,她酒葫芦里的绝对是好酒,为夫能否先尝一尝。”
女子似笑非笑的盯着沈将来:“你觉得呢?”沈将来耷拉着脑袋,默默拔开葫芦塞,凑近葫芦口嗅了嗅,不解地轻咦出声。
女子闻声问道:“怎么?”
沈将来张了张嘴,不可置信的说道:“这人真是梅左?”
女子轻斥:“你昏头了,这不是梅左,还能是谁?”
沈将来木木的晃了晃手里的葫芦,语气飘忽的说道:“这葫芦里不是酒。”
“哦?酒鬼的酒葫芦里不是酒?”
沈将来极其严肃的说道:“虽然还有淡淡的酒味,但我十分肯定这里面换成了水。”此话一出,秦斯然忽地抬头看了眼葫芦,眼神闪烁。
“奇了奇了。”女子惊异地好好看了眼躺在木床上的梅左,一时忽略了秦斯然的反应,同沈将来做出诸多猜测。
不过热切的讨论没有持续太久,梅左便悠悠转醒,床上的动静吸引了众人,沈将来看向秦斯然笑道:“姑娘,沈某人说话向来不错,啧,不过此番醒的倒是够快。”梅左动了动身子,抚着肩头,冷冷的看了眼沈将来,说道:“葫芦还我。”
沈将来奇道:“装水的葫芦你也要?”
梅左懒懒的瞥了他一眼:“若是里面装的是你的血,我可能还会珍藏起来。”
沈将来怒视梅左,刚想开口骂她两句,就听到屋外传来轻微而密集的脚步声,沈将来神色一动,挑眉同梅左相视一眼,说道:“不速之客?”
梅左神情不变,说道:“送命之人。”
沈将来嘲笑她:“你这是说的自己?”
女子瞧见两人还要继续斗嘴,冷下脸:“将来,去会会那群不要命的。”沈将来收了嘲笑的表情,点头转身拉开木门,刚想迈出去,就听到梅左说道:“听着这动静,恐怕有三十来人,你用我的佩剑。”话毕,梅左抽出硌了她许久的剑,朝沈将来扔了过去。沈将来一把接过,屈指轻敲剑身,只听剑鸣绕梁不止,赞叹道:“不愧为五奇兵之首,四季剑。”说罢,提剑出门。
秦斯然虽早有预感,但真的从沈将来口中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心神震动,暗自笑道:“道门一枝梅,四季剑,有意思,有意思。”
女子余光落在秦斯然身上,瞧见秦斯然听到四季剑仍神态自若时,不由露出赞赏的神色,梅左看到女子的神情,又偏头看了眼安静不语的秦斯然,撇了撇嘴,暗自想着,恐怕心里觉得有意思极了。
屋内三人神思各异,屋外沈将来倒是意气风发。
屋外一群身着黑色短打,黑巾蒙面的人将小木屋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冷静的盯着沈将来。
沈将来轻松笑问:“各位相约来此踏青?”
为首那人退了一步,摆了摆手,周围的黑衣人瞬间向沈将来袭去。沈将来发出一连串的怪叫,大声说道:“真是没礼貌。”为首的人不搭理他,再次挥手,余下的人也冲了出来,见状,沈将来用四季剑挡住袭来的刀刃,突然咧嘴一笑,轻声说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小屋外安静极了,刀剑寒光闪烁,只余下剑刃割破喉咙的声音,转瞬,割喉的声音消失。
沈将来背对众人,温柔地爱抚着手中的四季剑,四季剑的剑身依旧白亮,眼中赞叹之意越发浓厚,羡艳的目光隐隐可见,喃喃自语着:“果然不堕奇兵之首的名头。”身后,十几名站立着的黑衣人,后知后觉发出断断续续地呜咽声,不甘心地抚着喉咙上的血痕,随,重重倒地。
为首的黑衣人,惊惧地喊道:“七步一杀,夺命血候!”声音尖利刺耳。
沈将来揉了揉耳朵,慢慢转身,温厚醇和的望着那名黑衣人,和气地说道:“没想到小友竟知道我。”
为首的黑衣人迅速撤了几步,毫不犹豫地说道:“撤!”说完转身足尖踏上枝干便想逃。
沈将来看见其逃窜的身影,挽留道:“小友既然来了,为何还要走呢?是怪老夫待客不周吗?”话落,眼中冷光闪过。只听一声落地声,那名黑衣人坠身而死,喉间血痕浮现。其余的黑衣人早早四下逃散,沈将来漠然看着几人的背影,身子一动,一个活口未留。
听见门外的动静渐渐平息,屋里女子刚好替梅左包扎完毕,开始说教:“才半月不见,你看看你的样子,你要是出什么事,让怎么向你死去的师父交代?”说到这,女子悲愤的指向自己的发间,继续道:“你好好看看,我头发都愁白几根。”
梅左拢起衣衫,看向那头乌黑亮丽的发,悄悄翻了个白眼,堵住女子的话头:“好了,师叔,您不就是想要我从塞外得到的雪花白肌膏吗?”
女子顿时喜笑颜开,说道:“师叔也不让你落空,我知道沈将来私藏了许多好酒在扬州小院里,到时你去取便是。”
梅左闻言眼睛一亮,回道:“此言当真?”
“当真。”
于是,梅左十分爽快的说道:“成交。”一旁的秦斯然想到古道上女子同沈将来的谈话,可怜的看了眼入了套而不自知的梅左,这时,沈将来进了木屋,眼含不舍,将丝血未沾的四季剑扔给梅左。梅左看到他的模样,颇为好笑,戏谑道:“怎的,师叔娘,看上了我这四季剑了?其实秋水更好,此时易秋就在南阳,要不您去试试?”
沈将来冷哼一声,抱着手不理会睁眼说瞎话的梅左。
倒是那女子听了这话,饶有兴致地询问了句:“小秋在南阳?你遇到他了?”
梅左点头,目光在秦斯然身上停了停,起身走到其身边,指着女子介绍道:“这是李果,我师叔。”复又指向沈将来:“这是沈将来,两人的关系想来斯然已是知晓了。”秦斯然浅笑颔首。
李果走到沈将来身侧,笑看着两人,问道:“去金陵?”
梅左一愣,回道:“嗯。”
李果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前不久可是才听说长公主遇刺踪迹全无,金陵城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方才还只是猜测,现在完全可以确定了,没想到当朝长公主居然和小左搭到了一块。随后李果又有些疑惑,梅左竟连这种浑水都敢蹚。
梅左见李果和沈将来沉默,好奇的开口问道:“师叔,你们二人去哪?”
李果闻言,说道:“金陵。”沈将来瞪大眼睛,讶异的看向李果,嗫嚅半晌,终究什么也未曾说。
梅左一怔,就连秦斯然也是惊异的看了眼李果。
几日后,金陵城
不过刚入秋,男子便已经加厚了衣衫,披着裘毛披风躺在屋里的太师椅上,手里抱着暖炉,脚边放着火盆,火盆中碳燃的正旺。
“如何了?”
“回禀主上,三十余人均已丧命。”身后的蓝启抱手回。
“查出来怎么死的了么?”
“这……手法像极了多年前名动一时的血候。”
说完,男子不再搭话,蓝启神情紧张的看着地面。
男子摩挲着暖炉,神色几经变换,才继续开口问道:“莫锦泽呢?”
蓝启松了口气,回道:“不知。”
“去寻。”
“是。”
走出房门的蓝启,这才赶忙擦了擦额头因为热而产生的汗渍,回头看了眼房门,暗自叹气,主上这些年越来越惧寒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