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文沁无数次梦到这个时刻,他都扑到了齐稷怀里,亲吻了他的嘴唇。
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只是握着齐稷的手,红着脸说了声“喜欢”。
他怎么舍得推开呢。
此时是没有人注意他们的,因为一旁的路斯突然发了疯似的冲到舞台上,抓住了那名舞娘的袖子。他冲开酒肆小二时力气很大,可是他抓住袖子时,动作却十分轻柔,像是怕碰碎一个美丽的梦。
他面上带了惶恐和期待,语气有些紧张:“苏美人,你还记得我吗?”
倾城的美人回头,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胡子,皱眉甩开了他的手。
路斯的脸一下惨白,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嘴巴开了又合,半天没发出声音。
酒肆中爆发出哄笑,众人都以为这个大胡子见色起意了,结果人家压根都不理他。
几个侍妾何曾见过自家王上这样丢人,大着胆子把他从舞台上扯下来,路斯失魂落魄地被人牵扯着,突然,仰面大哭了起来。
“她……她不记得我了。”路斯伤心道,“苏美人她不记得我了!”
文沁:“原来你这么喜欢她。”
齐稷:“你刮了胡子试试。你从前没胡子吧?”
哭声戛然而止,路斯擦了把眼泪,转悲为喜:“对!一定是胡子的原因,苏美人怎么可能不记得我呢!”
说完他急急跑出去,几个侍妾脚步慌乱地跟上。
文沁疑惑:“你怎么知道他从前没胡子?”
“猜的。”
“可是苏姐姐是你的人。”文沁下意识说了,“你是她的夫君,你不介意吗?”
齐稷失笑,反问道:“我是她的夫君?你不介意吗?”
文沁认真想了下:“不介意的。”
“什么?”齐稷向前一步,把他逼到酒肆的角落,“你不介意?”
在文沁听来,这可凶死了。太子殿下以前总是顺着他哄着他,何曾像今天这样凶了他好几次了。
文沁却不敢生气,他心虚地想,一定是自己之前食言,让齐稷伤心了,所以端方自持的太子殿下才这么生气。
他有经验,从前小侯爷不高兴的时候,他总是顺毛捋。
于是,他讨好地抱住齐稷的胳膊,轻声道:“我真的不介意的,你后宫佳丽三千,难道我要一个个去介意吗?更何况,我有什么资格去介意呢?”
齐稷脸色却更差,文沁紧接着道:
“跟你在一起以前,就知道你有很多后宫啊。”
“你……算了。”
齐稷抬手摸他的脸,最后在脸颊上捏了一把,
“文文,我只介意你一个。”
然后他又说了句什么,文沁红了脸,齐稷露出这几天第一个畅快的笑容。
“两位。”
是那名傲慢的女官,命旁宫人端上一个盖着红绸的盘子,道:“这位公子的表演很好,这是娘娘赏你的。”
掀开红绸,托盘上放着一个通体润泽的玉牌,中间雕刻着熟悉的“黄”字。
文沁立即瞪大了眼睛,那女官道:“我家娘娘代朋友传话,说三日后见。”
“我要见你家娘娘!”
那女官理也不理文沁,转身就走。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华丽的妃子下楼,人群中只能看到她高高耸起的头饰,文沁跳了又跳,想挤上去看看,却被齐稷拽住。
“文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把文沁拽到怀里,
“阿焰也在找香琴姑娘,你放心,三日后是谢强的婚礼,我保证她会安然无恙回到你身边。”
又一个向他保证的。
之前小侯爷也这么说过。
他们,都是为了他才来到这里。
文沁紧紧握着这块玉牌,不由心虚地想起齐稷那块被自己退回去的。
“九州,对不起。”
齐稷箍紧了他:“你永远不用对我说这三个字。”
苟胜走进酒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文沁被一位很出挑的男子搂在怀里的景象。
他几乎一瞬间就确定了此人的身份,这个气度不凡的英俊男子,是文沁从来不曾主动提起,却反反复复被其他人提起的太子殿下。
是那位叫苏轻轻的美人和抓过他两次的如风统领效忠的大周太子。
文沁被搂着无比自然,也没有丝毫要推开的样子。
他想到了文沁嘴角的伤口还有脖子上的红痕。
心道,原来如此。
他悄然退下,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酒肆的后台。
苏轻轻正在给那名舞姬涂药。
“这个是很好用的跌打损伤药,你的脚不会有事的。”
舞姬靠在乐师怀里,额头上是吃痛的汗珠。那乐师紧紧攥着她的手,低头说着什么。
他们的龟兹话文沁听不懂,齐稷道:“乐师在翻译给她听,说她的脚没事,让她不要害怕。”
这名龟兹乐师懂大周话,看到齐稷和文沁进来,生硬的语调道:
“谢谢你。”
齐稷用龟兹的语言回答了,文沁没听懂,猜大概是不客气一类的,那名乐师目露惊异,没想到一个大周人会说龟兹话。
“苏姐姐,你也来啦。”
文沁干巴巴道,果然苏轻轻还在生他的气,只嗯了一声,并不理他。
“你刚才跳的舞好漂亮。”
文沁真心夸赞道。
苏轻轻这才瞥他一眼:“你眼睛只盯着殿……只盯着公子了,哪里还看得到我。”
文沁脸上的热度就没下来过,上次信誓旦旦不回京城的是他,现在被齐稷牵在手里的也是他。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你知道今天来的是哪位娘娘吗?”
“是戎羌王最受宠的云贵妃啊,你们没听说过吗?”
“云贵妃?”
“哎呦,大都城无人不晓。”苏轻轻收起药箱,语气兴奋,“这位云贵妃是王城最得宠的女人,最要紧的是,这位贵妃只是舞娘出身,偶然被戎羌王撞上才纳为妃子,不想一朝得幸便宠冠六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苏轻轻捂着胸口,这是什么甜宠剧情。
文沁看了眼乐师和舞姬,感觉奇怪。如果这位贵妃也做过舞娘,何苦又要为难这二位。
那舞姬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羞怯地低头,跟舞台上的热情判若两人。那乐师则是观察他和齐稷,眼中露出惊异。
乐师的眼睛是睿智的浅灰色,仿佛能看穿一切。文沁有些不自然起来。
齐稷不动声色挡在他身前,乐师突然叽里咕噜了说了一句龟兹话,齐稷面色微变,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
文沁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齐稷瞥了他一眼:“他说我脑子有问题。”
文沁被噎住了,捂着嘴巴道:“原来你能听懂波斯话!”
之前他对路斯说的那句,就是“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龟兹语,波斯语,戎羌话,文沁怀疑齐稷可能没有什么不会的。
那名乐师抱着舞姬,眼睛盯着两人,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