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邵扬就推开老钱冲了进去。
门后是一间不大的储藏室，里面乱糟糟地堆着各种杂物，与防盗门正对着的墙上还有一间小门，看起来像是厕所。邵扬进去的时候正看到舟星逸和一个人扭打在地上，另有一个人抄起一个断腿的凳子正想往舟星逸背上招呼。
大痦子就叼着一根烟站在旁边看着，手里攥着舟星逸带来的签字单。
“我操！”邵扬骂了一句，最先扑向那个举着凳子的男人。
邵扬冲进来的速度很快，那男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邵扬一脚踹翻在地，邵扬从他手里抢过凳子先是往他肚子上砸了一下，接着又转头去砸那个压着舟星逸的人。
邵扬身上的狠劲在这一刻才完完全全地展露出来。他出手迅速，看似毫无顾忌可实际却处处避开了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一拳接着一拳揍得那个人根本就起不来身。起初他还挣扎着往邵扬脸上砸了两拳，可邵扬就像铁做的似的，不动不摇，手上的力气也是一刻不减，几拳下来这人终于有点承受不住，嘴里嘟嘟囔囔地叫起“吴哥”。
“叫吴哥没用，有这时间不如叫叫你邵哥！”邵扬说着，又朝那人脸上狠狠砸了一拳。
“行了，别打了！”见这场架打得差不多了，大痦子才哑着嗓子呵了一句，“把他妈警察叫来就都高兴了！”
邵扬心里也觉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自己也落不着好。于是他拽着那人的衣领把他往地上狠狠一摔，擦着脸站起身来。
他偏头啐出一口血沫，用拇指抹了抹嘴——唇角被牙齿给硌破了，杀得疼。
舟星逸捂着肚子坐在墙角愣愣地看着他，说实话，他有点被邵扬打架的气势给吓到了。
从小到大，男孩子没几个是没打过架的，不过大多都是小打小闹，你砸我一拳我还你一脚也就完了。可邵扬的打法完全是奔着拼命去的，拳头砸在肉上又狠又准，要不是他心里有数，照这架势再打下去舟星逸觉得他今天都得进局子。
邵扬走过来问道：“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舟星逸摇摇头：“没事。”
他撑着地站起来，有点想吐。不得不说这些人下手是真够狠的，专照着胃口砸，舟星逸要是吃了早饭估计这会都得吐出来了。
“说说吧，为什么就打起来了？”邵扬转过身把舟星逸挡到身后，瞪着大痦子问道。
他的目光凶狠，显然是还没从打架的状态回转过来。
“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说都是朋友，想赊个账，这小哥不答应。我想着进来和他好好聊聊，结果他就动手了。”大痦子说得云淡风轻，两句话就把舟星逸划成了先动手的那一方。
“你放屁！”舟星逸往前冲了一步，扯着嗓子骂道，“明明是你先抢走我的尾款单，我想拿回来的时候你们就动手了！”
邵扬伸手拦住他，这才没让舟星逸再扑过去。
舟星逸的声音哑得厉害，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只是刚才打架打得那么厉害他都没哭，现在一听被无赖冤枉，眼眶登时就跟着红了起来，声音也跟着发哽。
“哦，有证据吗？”大痦子笑笑，把手里的尾款单整齐叠了起来，“咱们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哥们，讲话得讲证据啊。你这尾款单我先帮你存着吧，等一个月以后你们再过来拿，我绝对分文不差，行吧？”
看着他这副老赖的模样舟星逸实在有些无奈，他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子，骂了句脏话：“操。”
邵扬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底又翻腾起来的火气：“吴哥，我看你们这意思是不想结尾款啊？”
大痦子耸了耸肩膀：“没说不给，赊账，懂吗？一个月一付清。”
邵扬哼笑一声，语气略带嘲讽：“不至于吧，吴哥，你们这店都难到这地步了？几百块的水果钱都给不起了？”
大痦子咧嘴一笑：“对，给不起，反正今天说破大天我也不给钱，你们愿意耗着就耗着，老子有的是时间。”
邵扬沉着目光和他对瞪，两人之间的气氛胶着。大痦子脸上仍然挂着笑意，舟星逸人生第一次见识到皮笑肉不笑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行吧，”邵扬忽然松口，“那就随你们吧，尾款单我也不要了，我们能走了吗？”
听到邵扬的话，大痦子满意地挑起下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邵哥，单子......”
“没事，先回店里再处理。”邵扬拉着舟星逸走出杂物间，大痦子和另外两个兄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走到棋牌厅的大堂，原来仅剩的两桌空桌也坐满了人，哗啦啦的洗牌声和杂乱的嬉笑声听得舟星逸心情烦躁，脸色愈发阴沉。
邵扬拽着他走到大堂的正中心，忽然停住脚：“吴哥啊。”
“嗯？”大痦子应了一声。
“你这里有消防许可证吗？”邵扬问，“我刚看了一圈了，你这店里也没摆消防设施啊，这屋里抽烟的人这么多，万一着火怎么办？”
大痦子一愣，没懂邵扬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倒是一直站在门口的老钱反应了过来，赶紧凑过来找补：“有，有，怎么没有，我们这店很正规的，啥证书都有。”
“哦，那就行。”邵扬说着，食指上转着车钥匙往门口走去，“那应该不怕查。”
说完，邵扬和舟星逸一左一右地上了车，他刚转动钥匙点火，老钱忽然跑过来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哥们，来来来，别急着走，你们先下来一趟。”
邵扬摁下玻璃，一挑眉：“怎么，还要打我们一顿？”
“不是不是，说说尾款的事。”老钱摇着手机，店里大痦子的脸色也不是特别好看。
“不是都说好了吗，下个月过来结，尾款单子都被你们吴哥给抢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邵扬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倚在窗沿上懒懒地看着老钱。
老钱一听单子被抢走了也有点急，招呼了两句“别走”以后又折回店里，好说歹说才从大痦子手里拿回单子。
“看看，是这个吧。”老钱把尾款单亮给舟星逸，舟星逸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点点头。
“来来，付款码，我给你们付尾款。”老钱说着，从尾款上签了个字，又点开手机利落地结清了尾款，“看看，到账了吧。”
邵扬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嗯，到了。”
老钱熄了屏，两只手搭在窗沿上又对邵扬说道：“今天这个，吴哥喝了点酒，事儿办得不妥，你们别介意啊。我们这店是刚装修完的，证书什么的都有，就是还没挂上来呢，过两天你们再来送货时候看看就知道了，都齐全的。今天这事怨我们没干好，不好意思了啊。”
邵扬笑道：“没事，我也就是顺嘴一问，齐全的就行。哦对了，哥，以后您家的水果还是找其他家来送吧，今天闹成这样已经就不好看了，也没必要再继续合作，您说是吧？”
“是，是。”老钱跟着附和了两声，表情也不大好看。
见他这样，邵扬满意地点点头，驱车离开：“那我们走了。”
舟星逸从反光镜里看到他们开出一段距离以后老钱依然站在路边，他歪头往地上啐了口痰，恨恨地用脚碾了碾。
“还想继续让老子来送水果？真他妈不要脸。”邵扬摇上车窗，骂道，“你脸上的伤没事儿吧？我看你刚才站起来的时候一直捂着肚子，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舟星逸摇摇头，问道：“我没事。邵哥，为什么你一提消防他们那边就肯付钱了？”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邵扬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他没有点燃，只是叼在唇上：“怕罚钱啊，消防出问题那罚的钱可就多了。就他们这种小店一查一个准，他们这些人可不傻，有啥没啥心里门清，丢西瓜捡芝麻这种事他们才不干。”
“这样啊。”舟星逸偏着头靠在椅背上，他的情绪依然不高，倒映在窗上的脸也是恹恹的，嘴角低垂。
“没想到你脾气还挺冲的，我以为你是小白兔一类的呢。”邵扬说。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这群老赖，太他妈欺负人了吧！”舟星逸皱着眉头看向邵扬，视线落到他嘴角的伤上，“......我听人说抽烟能缓解情绪，你抽一根吧。”
邵扬笑着摇摇头：“那也不能让你吸二手烟啊。”
舟星逸翻了个白眼：“我今天吸得也不少了，你抽吧，真不用顾忌我。”
邵扬拣过烟盒递给舟星逸：“要不你也抽一根？用实践检验一下抽烟到底能不能缓解情绪。”
舟星逸迟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邵扬嘴上的那根：“那你抽完给我剩一口，我抽新的太浪费了。”
“靠，”邵扬被他逗得乐起来，“你当这是分泡面汤呢？烟也能剩一口？”
邵扬别车停到路边，他把含在嘴里的那根烟夹到指间，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新的：“你先试一下，受不了就给我，反正这两根都不会浪费。”
邵扬贴心地点着烟，递到了舟星逸的手里。
舟星逸初中的时候跟着别人偷偷学过抽烟，但还没来得及细品就被向爸一巴掌给揍了回去，从那以后他就没再拿过烟。
舟星逸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他学着邵扬的样子把烟放到唇边吸了一口，一股呛人的辛辣感紧跟着在口中绽放，他张开嘴想要把吸进去的烟气吐出来结果却被猛地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把他的鼻涕眼泪都给激了出来。
“怎么样，情绪有缓解吗？”邵扬笑着问他，顺手抽出两张纸巾递到舟星逸手里。
舟星逸被呛得说不出话，只能用纸巾捂住嘴，朝他摆了摆手。
邵扬把烟从他指尖拿过来，又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他嘴边：“喝口水，会舒服点。”
舟星逸赶紧接过水喝了一口，嗓子眼里强烈的刺痒感这才终于被削弱了几分。
他抹了抹嘴角，声音有些哽：“有缓解，咳嗽完这一通我心里都不堵了。”
听他这么说，邵扬又把烟递到舟星逸手边：“还抽吗？”
舟星逸纠结片刻又伸手想接，邵扬却撤回手，放到自己嘴里吸了一口：“行了啊，你还抽上瘾了。我要是真把你教会了，你得恨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