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月明节至，京都沉浸在一片温馨祥和的团圆氛围中，而权力的暗流却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然涌动。太子势力的明面聚合，对蒋毅华而言，不过是棋盘上的又一布局，他早已洞悉一切。

“柯力安，待到灿茹之子登基大典，你的贺礼定不会寒酸吧？”蒋毅华难得展露笑颜，于观景台之上，向城楼下的万民挥手致意，言辞间透露出几分戏谑。

柯力安立于一侧，面色冷峻：“陛下，此间守卫众多，言语需谨慎，以防隔墙有耳。”蒋毅华闻言，环视四周，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若朕连这区区守卫都无法掌控，又何谈坐稳这龙椅？阿青啊，我常对你说，蒋邵叡要想成为一位既能稳坐江山，又能避开暗杀的好皇帝，还嫩得很呢。”

邓恺舟搀扶着蒋毅华低着头点了点头，柯力安倒是知道皇帝身侧的木青并不是他的养子而是邓恺舟，这一幕让柯力安心生不悦，眉头紧锁，却未再言语。

蒋毅华见柯力安面色愈发阴沉，心中反而生出几分逗弄之意，轻拍邓恺舟之手：“阿青，待到朕退位为太上皇，皇后被废之时，你便是后宫之首，太贵君之位正适合你。届时，叡儿还得向你敬茶，尊称一声母君妃呢。”邓恺舟闻言，依旧是以那温柔的笑容回应，轻轻点头。见二人皆无太大反应，蒋毅华自觉无趣，目光转向不远处高楼之上的皇后与太子一行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疲惫与无力感。他轻叹一声，示意邓恺舟扶自己返回宫宴，继续那场看似繁华实则暗潮汹涌的盛宴。

太子凝视着皇帝在邓恺舟的扶持下逐渐淡出人群的背影，轻声对身旁的皇后道：“母后，木青仗着身为柯力安义子的身份，行事愈发肆无忌惮了。”

皇后只是轻轻掠过一眼仍矗立于城楼上的柯力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他的得意日子不会太长了，今晚，就让他们一同去陪伴您的外祖父吧。”

蒋邵叡自始至终未曾踏上城楼半步，始终端坐在宴席之中，四周环绕着从北疆归来述职的将领们。他细心地将烤肉撕成细丝，拌入白粥中，温柔地喂给年幼眼盲的弟弟蒋吉明。蒋吉明的小手搭在蒋邵叡的腿上，每吃完一口便轻拍一下蒋邵叡，兄弟俩之间洋溢着温馨与和谐。

此时，蒋毅华步入宴席，目睹此景，不禁开怀大笑：“若朕的孩子们都能如你们这般和睦相处，便是朕最大的欣慰了！”

刚被抬宫的十四十五闻言，慌忙起身，神色中带着几分惶恐。蒋毅华微笑着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端坐主位，宣布宫宴正式开始。

“微臣去请皇后与太子回来共襄盛举。”一旁侍臣道。

蒋毅华微微挑眉，笑道：“请他们作甚？他们正忙着在城墙上观赏烟火呢，一顿饭的时间罢了。罢了，木青，你带领其他宫妃回院中去吧，以免皇后回来扫了大家的兴致。”

邓恺舟闻言，缓缓起身，模仿着木青的姿态，从容地走出正殿。底下宾客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指责皇后善妒，有人诋毁贵君为妖妃，却始终无人敢对皇帝有丝毫微词。

邓恺舟重返青鸾宫，木青立即围了上来，一连串的问题如连珠炮般抛出，邓恺舟则以他一贯的耐心逐一解答。夜色渐深，正当二人交谈之际，不远处的金殿内却猛然爆发出熊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邓恺舟的目光穿透火幕，转向身旁的古恩，轻声问道：“是时候了吗？”

古恩微微颔首，邓恺舟眉头微蹙，不解地问：“为何古常侍不在陛下身边护驾？”

古恩轻轻晃动着手中的双弯刀，答道：“陛下命奴才守护二位。”

木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凑近邓恺舟：“兄长，你是不是想去东宫？”

邓恺舟望向古恩，语气坚定：“我要亲自去东宫处置刘婕，古常侍还请代我向陛下禀报。”

古恩的目光在火光与二人之间徘徊，最终缓缓开口：“陛下并未限制贵君在宫中的行动，我的职责只是保护您二位。”

木青眨巴着大眼睛，盯着古恩：“这么说，只要我们跟着你，就能出去？”

古恩沉默不语，而木青已迫不及待地奔入偏房，片刻后换上一身常侍的服饰走出，古恩不禁皱眉：“贵君怎么换上了常侍的衣服？”

木青俏皮地指了指自己：“不穿这个，我这张脸怎么跟兄长一起去？”

邓恺舟扫了一眼古恩手中的弯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陛下果然料事如神。”

古恩轻轻摇头：“陛下在吩咐之后，还留下了一句话，我觉得应该告诉王君。”

邓恺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古恩缓缓道出。

邓恺舟轻笑一声：“陛下之智，举世无双，但也唯有第一句能真正贴合陛下。”

与此同时，东宫之内一片混乱。刘婕原本还沉浸在太子夺位成功自己即将成为皇贵妃的美梦中，却因侧妃的身份无法参加今晚的宫宴而心生焦虑。她在东宫内来回踱步，不时接到弟弟传来的消息。随着消息越来越少，外面火光冲天，她深知太子已对她失去了耐心，而她父亲告老还乡的决定更是触怒了太子。一旦她父亲为了自保和家族利益将太子的谋逆之事告知皇上，或者太子夺位失败，她都将难逃一死。

“娘娘！娘娘！您快逃吧！大少爷来消息说太子殿下被困在金殿，生死未卜！而北疆的兵马尚未踏入皇宫，恐怕已遭败绩！”一名自丞相府随她进宫的宫女，气喘吁吁地冲进屋内。刘婕猛地抓住宫女的手臂，眼中满是焦急：“我弟弟呢？刘恕他在今晚的宴会上！”

宫女惊恐地摇头：“娘娘，奴才不知啊！您快逃吧！拿着奴才的宫牌，兴许能逃出去！”

刘婕眼神一凛，拔下发间的簪子，毫不犹豫地刺入宫女的脖颈。宫女瞪大双眼，缓缓倒下。刘婕迅速换上宫女的衣裳，将灯油倾倒在宫女脸上，一把火点燃了侧殿，趁着火光与混乱，抱着细软向宫外逃去。

逃亡途中，兵马交错，刘婕无法分辨这些兵马究竟属于太子还是皇帝与叡王。她只好躲进一座荒凉废弃的宫殿，心中满是不安。

“这皇宫中竟还有如此奢华却又荒废的宫殿？”刘婕抓起桌上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忍冬纹样的金镯子，“忍冬纹？”

“没错，忍冬纹。不知太子侧妃深夜不在东宫，怎会跑到这里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刘婕手中的金镯子掉落在地。

刘婕慌忙捡起镯子，看向声音的主人——邓恺舟。他手中的琉璃宫灯映照在他描绘着南疆纹饰的脸上，显得妖艳异常。

“木贵君不在青鸾宫，怎会出现在这里？”刘婕警惕地向后退去。

邓恺舟微笑着向前走了两步：“侧妃见到本宫非但不请安，反而质问本宫，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窗外的木青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古恩：“我发现，兄长比我还会拿捏腔调呢。”古恩紧紧盯着窗内的情景，抽出一只手将木青的手指弹了回去。

刘婕看着眼前的木贵君，心中愈发慌乱：“妾身迷路了，才误入此地。打扰您了，妾身这就离开。”

“不，你走不掉了。”邓恺舟一步步逼近刘婕，“刘婕，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你之前应该听过。”

刘婕不断后退，直至无路可退：“我跟你无冤无仇！”

“不，这辈子在山崖上时，你我就该一刀两断。我当时就该拉你一起跳下去。”邓恺舟猛地甩开琉璃灯罩，露出里面的尖刺。他第一次将尖刺刺向刘婕，却被她躲开，只刺中了她的肩膀。

刘婕痛呼出声：“你不是木青，你是邓恺舟！那日带走你的人竟是皇帝的人！啊哈哈哈！看来太子这次要失败了！”

刘婕笑得癫狂：“我过不好，你们也别想过好！你那侍女的夫婿是不是也死了？太子马上就要死了！那孙柔也完了！先别杀我，快告诉我，你家王爷是不是有外室了？你是不是被老皇帝抢走了？啊哈哈哈！多好啊啊哈哈哈！”

邓恺舟冷冷地看着发狂的刘婕，伸出右手：“古恩！”

古恩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柄弯刀递给邓恺舟。邓恺舟将弯刀悬在刘婕的胸口上：“我来回答你，我没有被皇上抢进宫，叡王只有我一位王君。阿初将会是钰国新的太子女官，孙柔作为太子的生母，自然会成为太妃。我们都将过得比你好。”

刘婕大喊：“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啊啊！”

邓恺舟手起刀落，刘婕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动静。木青从外面跑进来，躲在古恩身后。古恩上前想要查看刘婕的情况，却见邓恺舟伸手摸了摸刘婕的脉搏，然后转过头对他们笑道：“刘婕死了。”木青捂着嘴巴，上前替他擦掉眼角的泪水。

古恩沉默不语，转身走向门口。木青小声劝慰道：“杀人也有第一次嘛，别害怕！怎么别人死了你反而哭了？”

邓恺舟笑出了声：“啊哈哈！木青，你其实跟我的一位朋友很像！这辈子有你们真的很好。刘婕死了，我的噩梦也终于结束了。”他抱了一下木青，然后站起身，“那个人叫苏灼烯，木青，未来要是有机会，你们一定会成为朋友的。走，我们回青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