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
秦遇出生于北方某个风雪凛冽的夜晚,听小姨说他从小就是个急性子,来的匆匆,所以见他母亲也太过匆匆。
他没听人提过“父亲”,秦遇随母姓,他的母亲是个强势的人,有能力有手腕,继承的公司被打理的蒸蒸日上,总之小姨说比她现在要好,那时候秦遇五岁,他很久很久没见过他的母亲了,也是秦遇第一次深刻地接触到死亡。
死亡就是看不见摸不着,不过母亲很爱他,所以会在另一个地方看着他长大。
她是陪在他身边的。
所以,小姨说,小遇要跟着小姨乖乖的,好好地长大。
小遇点点头说好。
“那我想妈妈了呢?”
“那就对着照片跟她多说说话吧。”
“她会听到吗?”
“会,毕竟她很爱你。”
是的,所以秦遇从小就知道了,他拥有很多很多很多爱。
他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幸福小孩。
·初高中。
他好像没有叛逆期。
初中的时候网络已经发达起来了,秦遇跟很多小朋友一样沉迷游戏,不过他不上瘾,只是因为当时跟他一起打篮球的小伙伴们后来都去网吧了。
秦遇拿着篮球思考了片刻,投了篮,又进了。他是投篮的好手,但是运球不行,以往其他人就要堵他,现在他来来回回投了十几次都没人拦他了。
他长得好看,从来都是在小孩子里很受欢迎,这件事毫不意外地被小姨知道了,她嘲笑他魅力还是没有篮球重要。
秦遇反驳说,他们邀请我了,只是我不想去。
秦遇是个犟种,一气之下,买了一台比网吧配置更好的电脑,杀到游戏里,想着苦练技术,然后震惊他的小伙伴们。但是还没等他“大功练成”,他就要转学了。
即使秦遇跟他的小伙伴们约好了以后要一起玩。
他还是有一点难过,彼时他还不懂遗憾的含义,就已经体会到了一点点的不同。
但是小姨知道。
她说,没事,这次之后就不会再转学了,你可以在这里上完初中高中。如果想的话,还可以在这儿上完大学。
秦遇依旧点点头,说好。
秦遇是个看得很开的小朋友,他知道大人的决定总归是为你好的,只是不满这次小姨没有跟他商量,太突然了,才让他有了点小情绪。
之后,正如小姨说的,他在这里读完了初中、高中,还有大学。
他的高中是考上的,那年秦遇是这一届的第五名,他在人群里、主席台下,看着台上演讲的第一名,中二时期的傲气一下子涌上来了,他想等着吧,下一次就是你被挤着了。
秦遇高中时,苦心磨炼的技术得到了展示,打篮球依旧被朋友们拦着,无数次站在演讲台上作为第二、三名发言,也有几次在台下看着他们发言。
而有个人是永远的第一名,好几次秦遇站在他旁边或者隔了一个人,这人捏着演讲稿一言不发,垂着眼,弯下的脖颈雪白,沉默的周身也像是有风雪阻隔,推掉了旁人看向他的所有目光。
他本身就像一抹风雪。
令人望而却步。
他在秦遇幼稚、中二、热血的十七八岁里太过特殊了。
加之他们多多少少会有交集,在秦遇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些时刻里,他的目光也多多少少会停留在某个人身上,尽管大多都是背影,他很瘦,春夏秋冬的校服样式宽大,顺着风被吹起的衣角、淋了雨的肩头……秦遇都见过。
他这么看着,有时候也分不清这种过度的关注是因为没拿到过第一名,还是因为什么。
有一年竞赛,带他们的老师偷了个懒,名字顺序是按照那次月考排名填的信息表,秦遇那天数学课被拖堂了,去的晚,填表的时候只剩他了,他是第二名,写身份证信息的时候自然看见了上面一行……
第一名的生日,在复赛结束的那天。
他思索良久,最后谎称是自己生日,提前定了蛋糕。
秦遇不是没分寸的人,但是他就是说不清他递过去蛋糕说“生日快乐”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他到底太年轻了,经历的事情太少,很多事情读不懂搞不懂,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他最开始以为自己只是想,他们可以成为朋友。
尽管他有很多朋友。
但是除了那次,他们的交流还是有限。
秦遇记得第一名之后很少参加竞赛了,他有了名额,但是没走保送。
有时候,秦遇身边围着朋友说说笑笑,会和独自一人的第一名擦肩而过,他们不打招呼的,这让秦遇再次有了一点点遗憾。但是有时他上下楼梯单独碰到第一名的时候,他停顿了几秒,又会朝他点头,这就算打过招呼了。
还有一段时间,秦遇异常努力,莫名其妙的期待在主席台开表彰大会,校领导发言的时候,他们站在台后,这个时候秦遇往前走一步,再搭话风雪会应他两声了。
誓师大会前的一次考试,他不是永远的第一名了。那次也不是秦遇,是另一位女生,她的成绩一直很好,比秦遇更稳定,于是她是他们那一届的发言人。
第一名的班级在秦遇楼上,他没想什么,只是在课间佯装路过,在第一名的固定坐的位置没看到人,站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没有人家的联系方式,也没有交谈过几次,贸然去问他们班里的人也相当的唐突。
还是后来,秦遇在竞赛课上随口问了一嘴才知道,这人请了长假。
秦遇不知道有多长,高三有周考、月考、季考,期末考,他下意识地算着,在他还在学校里的时候记得第一名错过了两次月考,数不清的周考……再之后秦遇就不知道了,也许是错过了,也许是回来了。
那段时间他生日将近,小姨送高考生的礼物是一张去新西兰的机票,她比秦遇看得开,对秦遇的成绩不在意孩子开心就好,看这几天秦遇不在状态只当他压力太大了,就让他出去玩一圈就好了。
于是秦遇也请了假,去蹦极、跳伞、爬雪山。
那天的天气算不上好,他一步步地登上了某个雪山顶,没有温度的太阳悬挂一侧,眺望着白雪皑皑的远方,云雾缭绕,山山相连,迎着凛冽不绝的风,周身掠过的雾一般的飘雪,纷纷绕绕好似揭开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银纱,秦遇被冻得心绪骤然坦荡了起来。
广阔天景,心下一隅。
他也许是懂了。
下山的第二天就回了学校,又好像没什么变化,照旧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
某一天再见到那个人的时候,秦遇有一瞬的愣神,那个时候临近高考,还剩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秦遇少见的担心起了成绩。
为这个这个算朋友的人。
不过他到底想多了。
毕竟,这人是永远的第一名。
后来毕业的时候,小姨出差回来,她也好久没见过秦遇了,上下打量着她们家小朋友,说,他像是长大了。
眉眼深邃,有了自己的心事,不再是初中时候小姨能一眼看透的小朋友了。
·
秦遇不出意外的跟第一名再次同校了。
这次他们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同一名导师。
他向来是个有目标的人。
坦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