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沈鉴开就醒了,这次是彻底地醒了。何向明帮他包扎的时候,那么几分钟沈鉴开眼睛睁开了三次,每次都是睁开短暂的几秒就又昏迷了过去。
沈鉴开看着胳膊大概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带着歉意朝医生笑了笑,解释道:“抱歉,但我不是……嗯,自杀。只是想保持清醒而已。”
何向明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伤口确实不至于昏迷,沈博士应该是这几天太累了?我给您开几片安眠药先睡一觉怎么样。”
沈鉴开抬起没受伤的手拧了拧眉,他听着医生说的话,轻轻“啊”了下,说道:“不,没事,我暂时不需要,谢谢何医生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手跟医生对视:“既然只是太困了,身体没撑住,何医生帮我跟承安报个平安就好,说我没什么事。”
何向明嘶了一声:“沈博士说完了,我给您处理完伤口第一时间就给白博士发过去了。”
沈鉴开无奈,单手打字给白承安发了个“只是小事”的消息。
下一秒何向明接到白承安的电话,他避开病人去了阳台,戳穿了沈鉴开的谎言:“沈博士目前的状态有很大问题,他精神压力应该不小,忧思过重,再加上这几天熬的太厉害精神不济,有点被什么东西影响了。沈博士本身也偏向完美主义,责任心太重,操心的也多——上次杨可出事的时候、还有这几年研究所里谁出现问题,单我知道的,每次出事沈博士的研究方向都会变一变,这几年专攻丧尸探测仪方面也是因为这个吧?”
何向明其实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带着几分猜测:“研究所最近是出什么大事了吗?刚刚跟沈博士聊天的时候,他反应有点迟钝——不是困的,像是没听清。初步断定,他应该是因为突然遭受了连续打击或着只是他的痛苦阙值承受不住了,所以有了一点……幻想症之类的,一直在逼他……”
逼他干什么。何向明顿了顿,没有明说,话锋一转只是道:“我的建议是这几天他身边最好有人看着,你知道的心理方面我还不怎么专业,我会的都是一些歪门邪道。”
“好,知道了。”白承安眼前是面白墙,挂了电话,他头贴着冰冷的墙面想了几秒,有了决策。
他不能不管师兄。
白承安请了一周假,将所里的事情分别交给方允行跟张源他们,夏栖跟应许那边他让方允行带着梁祝安暂时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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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鉴开不想给师弟添麻烦的,他大概知道自己病了,只是控制不住。一开始他有积极地配合医生的治疗,白日里好像也都是笑着的,白承安一直陪在他身边,张源、范何必他们也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次。
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住。
他无法接受因为自己间接或直接害死了身边的人……这让沈鉴开陷入了极度的自厌,他并不脆弱,只是一切都太突然了,太仓促了。
沈鉴开的人生太顺了,他人好心善,如果是在和平时代他会一直这么顺下去。被沈鉴开救过的人说他看人的时候眉目一直是低垂的状态,对于遭受苦难的人他伸手的瞬间又是弯腰平视,抬眼的那一瞬间,有一种佛望世人的悲悯感。可沈鉴开终究是人,不是佛,难以做到问心无愧。
尤其是某天,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清醒的时候,白承安抱着他,嘴里不断地重复着:“没事的师兄,没事的。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要好好的。”
沈鉴开迷茫地看着满地狼藉,缓了好久,他没听清白承安又说了什么,动了动嘴,嗓子哑的像变了个人:“是我的错,只是、只是你不知道承安……”
那一瞬间,活着让沈鉴开感到恶心。
他清醒的少,大部分时间都麻木着,吃什么吐什么,咽不下一口食物,原本就瘦,几天下来更加清瘦了,都快看得出骨头了。
白承安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他拥有的也少,如今也被一一收走,只能牢牢地抓住最后的几根稻草。
又是不知道某天,沈鉴开看着他的师弟,面无表情、眉心皱的很深,满是疲惫,这几天以来他头一次有了情绪——沈鉴开很喜欢承安,无关情啊爱啊的,他把白承安当弟弟。白承安嘴硬心软,身上带着温柔的韧性,只是这个突如其来的时代磨平了白承安的温柔,沈鉴开也没有护住。他无声流着泪,由于太久未正常进食,流不了多久就干涸了,他的双手被锁着,悲恸欲绝,不顾被勒的红印,将白承安抱在了怀里,沙哑地声音,又是一声声道歉:
“对不起,承安,对不起,对不起……”
疼啊。
疼啊。
真的,太疼了……
白承安在被师兄抱住的瞬间,他双手发着抖回抱了沈鉴开,他们两个人抱得紧,像是互相缠在一起的荆棘,又比这个更为亲密,如汪洋里地溺水者紧紧抓住了彼此。
他也在落泪。
说不上是谁抓住了谁。
过了半响,白承安声音很低,他说道:“师兄,你想向我赎罪是吗?再等等,你应该再等等,等我原谅你,才能去赎罪对吗?”
沈鉴开迟钝地思维挣扎着,最后缓缓闭上眼,“……是,我需要赎罪。”
道德感高的沈鉴开有想过杀了宋源,他最终没有动手,罪犯的罪行不应该由他审判,同理他的罪行也不由自己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