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报一下战况。”柳清寒把洛年和俞音放下了，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

沈郁已经失去意识了，于是秦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语气艰难道：

“存活……6人。”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裴青枫她们回来过吗？”柳清寒问。

“没有，刚才少校和他们短暂的联系上了一会，好像说是被围堵到山洞里了。”

柳清寒想起失联前裴青枫确实说过被堵到了山洞。

他现在不仅和最近的东南基地联系不上，和主城也失联了。

柳清寒走到人鱼身边，蹲下来，绿眸紧紧盯着他：“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来这？”

人鱼抱着沈郁，语气平淡：“他们……被……怪物……”

虽然吐字不是很清晰，他还是听到了“怪物”这两个字。手表忽然叮咚一声，柳清寒连忙打开，看到那条消息后眸光一沉。

“怎么了上校？”秦扬看见他阴沉的脸色，担忧地问。

柳清寒抬头看了眼天，又低下头来。

“基地被袭击了。”

不光是主城，各大基地都遭到了异种的入侵。

“总部马上派专机来接我们。”柳清寒话音刚落，视线被不远处一声巨响吸引过去。

浑身是血的许月言背上背着裴青枫，踉踉跄跄地出现在不远处的荒原上。她的指尖、连同发丝都在滴着血，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用血泡了个澡一样，走过的地面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柳清寒和秦扬走过去扶住她时，许月言再也撑不住一下栽倒在地。满身的血迹让柳清寒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她的还是别人的血。

将近将近三十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零星几人，柳清寒挫败极了，他从来没有过那么严重的失误，地上一滩滩的血迹让他眼前发黑。

“我是行动指挥，这次是我的失误，我没及时发现怪物异变，回总部后我会主动写检查申请处罚，对不起诸位。”柳清寒把那件血色的外套往后挪了挪。

“那是……什么？”秦扬注意到了那件熟悉的外套，语气颤抖地问。

柳清寒一阵沉默。

秦扬眼里顿时浸满泪水，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拿起那件衣服，眼泪一滴一滴滚落在上面，语气崩溃：“是语兰教官……是他对不对？”

詹锦也难以置信的看着这边，腿软得几乎要跪在地上：“……语兰教官？”

侯雪轻拍他：“过去吧。”詹锦道了谢之后身体颤抖地跑过去，一下跪在地上，双手握成拳，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也不自知。

沈繁星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来，歇斯底里地大张着嘴，脸都憋红了，那看上去真的是很痛苦的表情。

柳清寒不忍告诉他们语兰是被怪物吃了，这群小家伙接受能力看起来不太好，万一再晕过去一个就不好了。

秦扬眼前浮现出语兰温柔的笑着说回基地送他们礼物的场景，心口像是被压了块巨石般喘不过气，哭得嗓子都快哑了。

柳清寒压住悲伤的情绪，语气平淡：“等会战机就要来了，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还能行走的秦扬和詹锦等人去帐篷那边收拾东西了，那里刚刚被怪物们破坏得只剩下几个残破不堪的帐篷。

柳清寒注意到靠着栅栏坐在地上的江宇臣，他闭着眼，表情很痛苦，长发散落着，一口气要分成几次才能喘完。

“小宇臣，你怎么样……你的手……？”柳清寒把他藏在衣袖下的手拿起来，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此刻却血淋淋的，从手背到小臂下面全是狰狞的伤疤。

“受伤了怎么不说？”柳清寒将他冰凉的手攥在手里，眼泪止不住打湿江宇臣的白大褂。

“别哭。”江宇臣勉强睁开眼，唇角轻笑：“我很难杀，死不了的。”

飞机的轰鸣声响起，一架小型的超声速飞机出现在上空，驾驶员停稳了飞机后便走下来对他道：“上校，我是指挥中心技术部的原简，主城于今日凌晨被怪物袭击，总部派我来接您回去指挥战斗。”

“知道了。”柳清寒点点头，把江宇臣抱起来上了飞机。

“你别哭。”江宇臣抬起另一只手给他擦眼泪，“你可能得去研究所帮我把抽屉里的标本和实验数据带来，我大概是去不成了。”

“好。”柳清寒将他放到座位上坐好，“你好好坐着，我去拿。”

“嗯。”江宇臣淡笑着点头。

柳清寒一走，江宇臣便把衣袖往上拉了拉，那条黑色的长纹已经长到他胳膊肘关节上，黑血从爆裂的长纹里破出，顺着手臂流下。还好被烧伤了，不然他还真解释不了手上为什么会流血。

这么点烧伤倒不至于把他疼成这样。他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自己如果使用过高的分化能力，这个黑色长纹就会像索命一样折磨他。这也是江宇臣很少使用高级分化能力的原因。

詹锦扶着侯雪上来了，和他打了个照面便把侯雪扶到后面坐下。江宇臣往里面偏了偏，不想让自己这幅样子被别人看到。

柳清寒落在他这里的通讯器忽然响了，不知何时转接到了主城，江宇臣皱着眉听着里面不断传来各区的伤亡情况。

他现在差不多可以得出结论，怪物在不知道什么情况下窃取到了人类基因，然后完成了异变。结合这几天在这里的种种，他断定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偷袭。

他现在实在没有精力去思考了，手上的剧痛迫使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攥住胳膊，以缓解那钻心般的痛。

柳清寒抱着一箱东西上来了，后面跟着其他人。江宇臣连忙把衣袖放下，若无其事地冲他笑笑。

柳清寒把箱子放在前面的储物舱，走到江宇臣身边坐下。他语气愧疚极了，低声道：“对不起。”

“没事，你没有错。”江宇臣把手放在他膝上搓了搓：“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结果，你不用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可我是行动总指挥，我应该要保护好你们，可是现在……”他语气颤抖，“我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差错。”

“我也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拉着你来，你也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江宇臣躺在他的臂弯里：“那就给我释放安抚信息素吧。”

柳清寒愣了愣，唇角轻笑：“好。”

“可惜我没力气，不然我现在一定要强吻你。”江宇臣闭着眼睛轻声道，“你无助的样子真的很惹人怜爱。”

“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柳清寒一只手搭在他脑袋上。

人鱼抱着沈郁从舱门进来，他似乎不太懂为什么要上来，詹锦在一边专心地和他解释我们要回去了。

人鱼听明白之后便抱着沈郁坐在了最近的座位上。

舱内一股压抑的气氛蔓延着，谁也没说话。

沈繁星忙着照顾晕过去的洛年和俞音，秦扬沉默地靠在窗户边上。

这短短的一上午他经历了太多，他第一次意识到战场和训练的差异，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流逝，他却无能为力。亲眼看到楚荆被怪物的子弹击中的那一刻，他真的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厉害点，这样他就可以救下更多人了。他甚至来不及悲伤楚荆的离去，就要面对语兰的死。

他看向俞音，她那么喜欢语兰，听到语兰的死讯一定会很崩溃。

“繁星……我们暂时不要告诉小音语兰的事吧。”他轻声道。

沈繁星已经哭红了眼，闻言轻轻点头。

培育中心是目前唯一安全的地方。飞机在培育中心降落后，柳清寒抱着江宇臣走下来，贺明章等人早已在下面等候多时了。

“得安排医生，受伤的人太多了。”柳清寒嘱咐完贺明章，把江宇臣放在贝格尔抬来的担架上，轻声道：“我走了。”

“去吧，我等你回来。”江宇臣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柳清寒便上了飞机离开了。

“怎么会伤成这样？”老Q看着路都走不了的裴青枫，皱着眉对贺明章说：“再去安排几个担架来。”

沈繁星“哇”的一声抱着奇越哭：“教官！我好想你！”

一向毒舌的秦扬也忍不住抹眼泪，一把抱住贝格尔就哭了起来。

艾比顿望着詹锦：“小子，你别让我太尴尬。”

詹锦一脸冷静地抱了抱艾比顿。

贺明章已经拿着担架回来。他望着昏迷不醒的洛年，一脸心疼：“我就说不该让他们出去，在这有我们宝贝他们，出去了不等于送死吗？”

“与其让他们在这里当温室里的娇花，不如早点出去见见世面。我们护不了他们一辈子。”老Q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抬进去。”

他们一起被抬到休息室，医生拎着药箱进来的时候，看到屋子里横七竖八躺的全是伤员时都被吓了一跳。

见医生要先给自己包扎，江宇臣指着旁边的许月言：“先看看她还活着吗，我感觉她好像有点死了。”

医生把许月言翻了个身，江宇臣撇了眼直皱眉头，他总算知道许月言身上为什么全是血了，她背后有一道一米来长的伤口，隐隐能看见森森白骨。

医生给她处理了将近半个小时，期间又来了个医生给剩下的人包扎。

贺明章说医生都被调去前线了，所以不太够用。

江宇臣在医生给自己包扎时死死护住自己的衣袖，对方显然知道江宇臣在科学界的地位，于是老老实实的只处理下面的烧伤。

沈繁星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奇越哭，被奇越拉起来检查身体有没有受伤。

江宇臣太阳穴疼得快要炸了，包扎完之后便靠在担架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