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婋放学时,姜火种站在门口冲她招手。
说来也好玩,姜火种最近都在马场待着,一点也不想跟自己的羲和分开。
她几乎快跟马场里的每条马儿混熟了。
每天都亲自给它们梳毛、喂胡萝卜、清理马房。
有些年纪大了牙齿咬不动了,就将胡萝卜削成丝来吃。
姜火种很想念素女村,不过这段时间她也有在进行各类学习,比方说——
她在了解家电之后,很快就进行了各类维修技巧的学习,虽然村里现在并未普及,但是她觉得未来会颇有用处。
同时也对水井、水泵、饮水系统颇感兴趣,当她接触到电表安装、电线布设、电力负荷平衡等等基础的电力知识时,也让她顿觉世界实在是很大,她所看见的素女村只是小小的角落。
甚至学习了一些砖瓦铺设、水泥浇筑的基础内容,主要是她的妹妹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她想学一些告诉妹妹。
虽然她涉猎颇为丰富,但是目前而言总有种不够多的感觉,各类知识只是浅浅过脑,并不深刻。
她闲暇时间就会看书,有些关于猎人的书、如何饲养兔鸡鸭猪的书、昆虫的书都写得很有趣。
看电视时偏爱看《动物世界》,更有意思的是亢金龙还给了她几本书,其中讲的正是有关于素女村的当地风俗文化。
她想起来了,好像曾经是有外人到过素女村住了小半年的,原来是跑来搜集素材来了。
翻阅时才发觉,从外人视角看上去她们村原来如此“大逆不道”“离经叛道”“脱离世俗”。
或许是文字所持有的语言过于夸张,总之看完后她会认为,这不是本来就有的事情吗?
而且她还觉得自己村子越来越倒退了,连这些事情都能值得被拉出来一顿夸奖?
姚婋去书店买了本“蜘蛛”报刊,里面正在连载笔名红薯的小说《新殙当日我的相公变成了太监》。
她刚付完钱,就忍不住站在书架边上看起来,说来也巧,作者正好写到大结局了。
这篇小说总结一下大概内容,便是丞相之子因母父之命、媒妁之言与其成殙。
但殙礼当日,男子变成了太监。
原来是丞相之子并不想与其成殙,便设计着在酒里下了昏头药,男子应声倒地,在昏厥之中失去了命针子,搅碎了拿去当猪食。
后男子敢怒不敢言,不再对丞相之子持有热情之心,宅院里自然闲话不断,丞相之子故意散了闲谈,让男子颜面尽失,更是看了她便厌烦得不敢靠近。
后在一番接触中,丞相之子却与六十岁的当家主母越发靠拢。
老太太原本是威风赫赫的海盗,后被朝廷招安,常在小院里讲昔日之戎马生涯。
丞相之子不解老太太如今萧条到只能顾影自怜的举动,老太太亦不理解丞相之子为何不愿意安家乐业,最终二人分道扬镳。
虽丞相之子颇有文采,懂得治理宅院,此为小家,亦懂治国安邦,此为大家。
却仍然抑郁不得志,如同代笔,一腔热血只能借由男子递上卷轴,以求呈现美好宏图。
后,丞相之子在愱恨之下蠹死了男子,又假意随男子而去,此为遁死,体制不通,她便决心自立为王。
历经千辛万苦,丞相之子终成自立之王。
因利用神话包装自己为九天玄女,被告朝廷。
她躲避官府袭击之时,藏进了寺庙里为尼,遇见了一生的贵人。
此人政治手腕了得,颇有治国天赋,后成为她的右手臂。
王自知应当果断起义,却按兵不发,以守为攻,不断与朝廷精兵进行周旋,途中大量广招人马,最终与诸多女子一同杀回朝廷。
王闯入老太太府邸时,她只是闭着眼抚摸棺材盒子,那里原本装着王的尸体,却并未下葬。
王立即明白,老太太明知她以死而活,却故意放她离开,最终王杀死了昔日故友,以及卖子求荣的家庭,登上了帝王之位。
故事到这里便彻底结束了。
“啊……其实这个剧情蛮意犹未尽的。”姚婋嘴里吃着一块小布丁雪糕,一边与姜火种重述了剧情:“我觉得如何延续皇位只在女人之间传承是更有趣的剧情,作者怎么就这样结束了?”
姜火种:“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作者还会继续写吗?”
她现在很需要搜集一些成功的案例,尤其是能够使成功延续下去的案例——即使只是小说,到底怎么样才能让素女村回到原来的样子?
姜火种百思不得其解,听到姚婋给她讲的小说觉得眼前一亮,等会回家便想拿来看看。
“不知道,如果有第二部就好了。”
姚婋发觉这个笔名为红薯的作者以往也写过小说,但写的都不是这种类型的。
姚婋草草翻阅了一下,发现她从前偏爱写多男争夺一女的剧情。
虽然女主也有自己的事业线,但是男的这么多,舞台就那么点大,男的上去一百字,女主就少了一百字。
那四五个男的堆叠在一起,自然是五百字五百字地砌起来,最后女主也没多少个人线了。
总之她作为读者,对于女主的印象就是今天跟这个男的去玩,明天要去哄那个愱蠹的男的……
而这些男的总有地方可以愱蠹。
要么是愱蠹女主跟别的男的讲话,要么是愱蠹女主把视野放在自己的事业上顾不及理牠了。
总之这些男的一个个都懦弱胆小,只会冲着女主撒泼打滚。
而女主却享受着这一切,偶尔发发脾气,立立规矩,却任由牠们把一切搞砸,再自己去收拾烂摊子。
姚婋不爱看。
不过让她震惊的是作者的写作风格,怎么会一瞬间转换得如此之快,像这个标题《新殙当日我的相公变成太监了》,虽然字字不离性缘关系,但是书里面的主题却与之大相径庭。
这个红薯到底是何人啊?
二人各怀心事,走至一处健身房门外,看见玻璃窗上的广告上正在招募有关于拳击比赛的选手。
姜火种盯着海报看了良久,就这样趴在窗户外走不动路了。
“走呗,进去看看啰,在这里盯着看有什么用。”姚婋双手抱肘。
姜火种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好像水平还不够,如果报名了是不是就要立马上台打拳击了,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也没有系统学过,甚至连拳击套都没有。”
姚婋啧了一声:“姜火种你怎么磨磨唧唧的?连名都没报想这么多做什么?进去看看呗,到时候再说。”
于是二人就推开了玻璃门,冷气瞬间灌入她们的鼻腔,吹起她们额间飘起的碎发,一时间缓不过来,下意识闭上了眼。
男前台抬起头看了她们一眼,便语气热情地迎接二人,但是却只是站在原地不动:“怎么样?进来看看我们健身房呗,最近还在办活动,办理年卡更便宜。”
其实这颇有些赶客了,因为男前台如果真的想让顾客办年卡,那么其实并不会在一开始就说年卡更便宜,这样容易把顾客给吓跑了。
销售往往喜欢循循善诱,对待不同的顾客拥有不同的态度和方式。
最保守的就是先带人参观,再根据对方的性格提供一系列服务。
外向的就顺着热情点,内向的就保持分寸。
中途就套套话,用很婉转的方式套出你家距离健身房多远、健身需求、工作等等。
不过姚婋和姜火种显然是不知道的。
姚婋问牠:“可以随便看吗?”
男前台漫不经心地低下头:“别弄坏东西,也别打扰里面的人。”
姚婋和姜火种转了一圈,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墙壁上的教练仍然是女比男少,而且总是偏爱细弱的身材,二人目瞪口呆。
器材之类的亢金龙家里不都有吗,也就擂台区看起来有意思。
其中一个寸头人正在与胡子男切磋。
寸头人并不高,看起来约莫只有155cm。
但她每次出拳力度都很大,速度也很快,姚婋盯着她的拳套也只能看见残影,和胡子男被击中时颤抖的脸颊。
奇怪,她好像并没有胡子男那么高大,又是怎么做到打赢牠的?
最终寸头人向胡子男伸出手,拉牠站了起来,二人握拳,相互拥抱,以表达致意。
姜火种直愣愣地看着擂台:“我觉得这种拳好熟悉,在村子里好像见姥姥打过的,好像是咏……”
“咏春拳。”
是的,这是女人的拳法,是严咏春女士独创的开山之法。
寸头人咬下拳套胶,将其脱下,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放回原位,呼吸稍微有些不平稳,她扭头望向姜火种:“喜欢打拳吗?”
姜火种点了点头,又顿住了:“……什么样才叫喜欢?”
寸头人:“想去打就是喜欢的第一步。”
“参加比赛,是只要报名就能参加吗?”
“不是,首先是得在我们馆里打赢了其余学员才有资格去报名比赛,你运气不错,赶上了一年一度的区级比赛,当地电视台会顺带来进行直播采访,有机会上电视。”
姚婋很兴奋,她摇着姜火种的手臂,把她晃悠的头脑都有点不清醒了:“可以上电视诶!我想在电视上看见你。”
姜火种嘴都快抿成了一条线:“好好好,知道了,我又不一定上得了。”
寸头人说完这句话,便坐在原地,眼里含笑。
胡子男上前给寸头人递了一瓶矿泉水:“教练,我刚刚的攻势总觉得哪里还是不对,你觉得我这样上台好吗?”
寸头人谢绝了对方的矿泉水:“我觉得你打得挺好的,就是防御这一块做得还不够,回去要多练练。”
寸头人开始给胡子男进行示范,对方在一旁不停地点头,时不时发出“哦——”的感叹声。
最后,胡子男才想起来对面坐着的姜火种二人,笑嘻嘻地问她们:“你们也是宋教练的学员啊?以前都没见过,这块头挺大的。”
姜火种:“不是,我只是想来问问比赛的事情。”
胡子男恍然大悟:“噢,原来你是想参加比赛呀?”
牠的眼睛狭长,像狐狸一样扫过她:“是不是有基础的?在别的地方练了几个月了?没点基础就苦啰,我这种能吃苦的都觉着苦,更别提别人了。”
姜火种默不作声。
牠又自顾自说下去:“我已经练了差不多五年了,现在还打不过宋教练呢,算是真服气了,宋教练呐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们男同志都得甘拜下风。”
姚婋皱了皱眉头,这句话她并不喜欢。
她记得巾帼是古代妇女的一种象征高贵的装饰品。
就像是厕所标志上象征“女人”的裙子。
须眉,胡子和眉毛。
当与女人并列时,必须得再让女人降个调,男人的第二性特征是男人,强行赋于女人的装饰品才是女人。
“嗤,”姜火种轻笑:“你们这里报名前提,是得让我先把男的都打趴下了才能去参加的吗?”
胡子男脖子往后仰:“小姑娘好大的口气,你虽然看起来壮,人块头也大,但那又不代表你适合打拳,你上去挨个几分钟估计就受不住了,没受过训练的就是不一样。”
姜火种乜斜着眼扫了牠一眼,转而望向寸头人。
寸头人:“当然不是,女男分开来的。”
姜火种冷笑:“嘁,分开来的,我还以为你是怕我占了你的名额呢。”
姜火种说话不是一般的直接,习惯了的姚婋觉得没什么,毕竟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
但是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二人听见这句话脸上各异。
寸头人是肉眼可见地有些尴尬。
胡子男的脸都涨红了,眼睛瞪得老大:“小姑娘乱讲话的,你个新手我怕你做什么?我赢了你,那是胜之不武,一点快感也没有的好伐?”
姜火种不是很想理牠。
谁知道姜火种刚刚哪句话戳到牠了,牠忽然就自顾自说了一连串:“我跟你说白了,你不适合去参加比赛,太壮了,没经过专业训练,也不一定懂得怎么发力,身子也不够轻盈,不容易躲开别人的攻击。”
寸头人打断了牠的输出:“我觉得她很适合。”
胡子男哈哈笑:“我知道的宋教练,我的意思是觉得她不适合打比赛,毕竟没什么基础嘛,这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