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网

繁体版 简体版
趣书网 > 开局被拐,在乱世基建 > 第52章 榆钱饭

第52章 榆钱饭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宋女士,你的报案结果出来了。”

宋必姜听到这句话如雷轰顶。

她只是听到敲门声,家里又没旁人,下意识去应门罢了。谁能想到,时隔一个多月,在她几乎要将那份焦灼深埋心底时,消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

站在门外的是一位身着公服的公安司官吏,神情是公事公办的肃然。

她清晰地说道:“凶手均已擒获。你家中人大都平安无事,只是……”她略一停顿,翻看手中的薄册,“听押解的人说,有个被称为‘宋老爷’的,在案发当晚就被杀害了。”

被抓时候,都说宋老爷枉死,大家哭天喊地的,愣是没知道死者名。

只是这段话也未能激起宋必姜心中丝毫涟漪,只如一阵模糊的背景风声掠过。

是什么消息?

宋必姜脑中一片空白,竟一时想不起这“结果”所指为何。她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记起——是她初到平原县时,在公安司报的那桩案子!关于家人,关于那场让她流落至此的祸事。

然而,回神之后,最先汹涌而来的并非狂喜,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她竟……有些害怕知道?宋必姜被自己这念头惊住了。

明明一个月前,她夜不能寐,心急如焚地盼着消息,如同溺水者渴望浮木。怎么才过了这些时日,这曾日夜啃噬她的渴求,竟变成了她下意识想要躲避的东西?

说来真是奇怪,那些朝夕相处了近二十年的人,母亲、父亲、姐妹兄弟……此刻真要她去细想她们的面容、性情,竟觉得模糊不清,远不如相识不过月余、大大咧咧的谢自先来得鲜活生动。

宋必姜有些魂不守舍地向官吏道了谢,声音干涩。官吏又交代了后续需要她去公安司配合办理的具体时间,便转身离开了。

院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宋必姜靠着门板,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谢自先回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她像往常一样,人未到声先至,带着一身外面的尘土和活力,迫不及待地想把今日的新鲜事分享给宋必姜。

“必姜!我跟你说,今天印刷厂那边……”她兴冲冲地说着,却发现宋必姜的反应不同寻常。对方没有像往常那样,或安静聆听,或适时追问,眼神甚至没有聚焦在她身上。

当谢自先讲到她们设计的“影械”画面如何巧妙,如何捕捉到侠客飞檐走壁的几个关键动作时。这本该是宋必姜最感兴趣、也会兴奋讨论的部分。

宋必姜也只是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应。她整个人像是被一层无形的阴云笼罩着,透着一股失魂落魄的茫然和纠结。

谢自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走到宋必姜身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关切地问:“必姜?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感觉……你魂儿都不在这儿似的。”

宋必姜被她的声音拉回现实,抬眼看向谢自先,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真实的担忧。

这份关切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宋必姜强撑的平静。她犹豫再三,才低声道:“我……家里人有消息了。今天……公安司的人来了。”

谢自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几乎是脱口而出:“真的?太好了!这是好消息啊!”

但宋必姜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更加苍白,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

谢自先的心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凝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那……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宋必姜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鼓足勇气,声音轻飘飘的:“嗯……算是一切安好吧?”她用了疑问的语气,连自己都无法确定这算不算“安好”。

父亲(宋老爷)死了,这消息清晰又模糊,带来的不是悲痛,而是一种空茫的确认。

谢自先重新扬起一个安抚的笑容,语气坚定地重复道:“那就好!人平安就好!这真是太好了!”

宋必姜也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来回应这份喜悦:“对啊,”她声音有些发颤,“真好。”

就在这一刻,看着谢自先如释重负的明亮眼神,感受着这小院里熟悉的、让她感到安心的气息。

宋必姜心中一直盘踞的、让她困惑不安的迷雾骤然散去,露出了那个被她潜意识死死压抑、不敢触碰的念头。

作为一个女儿,她理应归心似箭,理应悲戚哀伤,理应回到那个“家”去。

可现在念头越来越清晰——她不想让平原县找到她的家人,她不想回去。

是如此的大逆不道!如此的离经叛道!一股沉重的负罪感瞬间将她淹没,然而,与之相伴的,竟是一种更强烈的、让她浑身战栗的释然感。

宋必姜在心中无声地叹息。

#

谢自先想起宋必姜强挤出的笑容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不该是得知家人平安、沉冤得雪后的反应。

她心中疑虑更深,第二天便托了在公安司相熟的同僚,仔细打探了宋必姜案子的详情。

回话很明确:“确实是好消息!主犯都抓了,她家里人虽受了惊吓,但都没大碍。就是她爹……当晚就没了。财产也在追赃,总能拿回些东西安身立命。她家里那边乱糟糟的还没理清,一时半会儿估计顾不上她这边,让她安心在平原等着就是。”

好消息,确实是好消息。可谢自先心中的疑惑更重了:既然如此,为什么必姜看起来像是被抽走了魂,而非卸下了重担?

几日后,宋必姜按约去了公安司。登记信息,确认身份,听官吏详细说明案情进展和后续财产处理流程。

冗长的文书中,她捕捉到几个关键:母亲和姐妹们暂时无虞,只是心力交瘁;家中被劫掠的财物正在追索清点,日后总能归还一部分,至少能在平原县置办个小产业,让她们有个落脚处。

官吏还特意转达了宋母的关切:“她十分挂念你,说你一个人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她们忧心得很。”

听到这句,宋必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在黄姐家,她后来吃得规律,睡得安稳,气色红润了不少,甚至都长胖了。

而眼前官吏口中描述的家人——“心力交瘁”、“忧心得很”——与母亲她们素来养尊处优的形象重叠,不难想象她们此刻的憔悴与狼狈。也难怪,经历了那样的变故。

随后,在公安司安排的一间静室里,她终于隔着桌子,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母亲和一位姐姐。

母亲的眼角添了深刻的纹路,鬓边多了刺眼的白霜,姐姐的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只剩下疲惫和惊魂未定的仓惶。

关切的话语、劫后余生的庆幸、对父亲之死的悲戚(这悲戚在宋必姜心中却激不起太大波澜)交织在一起。谈话是克制的,带着劫难后的疏离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当母亲哽咽着说:“……等这边事了,财产追回些,我们就来接你回家……”时,宋必姜的心猛地一沉。

家?

谈话结束,宋必姜送走母亲和姐姐,独自站在公安司略显冷清的回廊下。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紧绷的弦骤然松弛后的空茫。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那个身影。

谢自先就站在廊外的阳光里,背靠着院墙,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她没有催促,没有询问,只是安静地等在那里,像一座熟悉而可靠的山丘。

看到宋必姜出来,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大大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完事了?走,回家!黄姐说今天蒸了榆钱饭!”

如果没有这场飞来横祸,她这一生,恐怕永远不会认识黄姐,更不会认识眼前这个仿佛从市井烟火里直接蹦出来的谢自先。

一个是高门大户里循规蹈矩的闺秀,一个是泥泞里摸爬滚打、挣扎求生的流浪儿。她们的人生轨迹本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谁能想到呢?仅仅一个月,仅仅一个月的光阴。

在黄姐那个飘着饭菜香的小院里,在共同为“影械”故事绞尽脑汁的午后,在分享一碗热汤、一个烤土豆的寻常时刻里,这个叫谢自先的人,连同这片接纳了她的土地,竟然已经在她心里扎根得如此之深,深到足以让她对那个“家”产生如此强烈的抗拒。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这片陌生的平原,这个小小的院子,眼前这个鲜活的人,早已织成了一张温柔而坚韧的网。

她不想挣脱了,她贪恋这张网里的温暖与自在。

宋必姜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恐慌和此刻的释然从何而来,那是一种逃离樊笼后的认知。

前在那个“家”里是什么感受呢?

就像被硬塞进一间狭小、拥挤、空气污浊的斗室。无数的人在里面推搡着、挤压着,争夺着那点可怜的氧气。她必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蜷缩着,才能勉强不被踩踏。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窒息感,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无处宣泄的烦躁。她不是没有想过冲出去,跑到广阔天地间自由地奔跑、呐喊、大口呼吸。

可她不敢。她所能做的最大反抗,也不过是在那个困住她的角落里,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堵墙壁狠狠踹上几脚,换来片刻的喘息和更深的绝望。

而现在……她冲出来了。虽然是被命运粗暴地扔出来的。但平原县的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灌满了她的肺腑。

宋必姜再也克制不住,眼眶瞬间滚烫湿润。她向来不爱哭,可此刻,滚烫的泪水却汹涌而出,模糊了眼前谢自先那灿烂的笑脸。

“我……不想……去。”她哽咽着,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

谢自先慌了神,“啊?不想吃榆钱饭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