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宫斗,策划宫斗,’王御熙在心里反复念叨着系统的要求,‘但不能真害了若希啊!她干活多优秀!’
她盯着案头整理得的档案:“统子!你逼我‘宫斗’是吧?行!我就给你演一出!”
她去仔细翻看了赵若希近期负责的档案。赵若希的工作确实出色,但人非圣贤。
王御熙运气不错,在一份关于某村去年秋税收缴的汇总副册里,她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瑕疵——报表中某一栏的数字填反了,“十二”被誊抄成了“二十一”。幸运的是,这份报表除了首页这个数字,其余部分都准确无误。
这完全不影响整体数据的解读和使用,属于那种工作量大、赶工时的无心之失,王御熙自己以前也常犯。
但现在,这个微小的笔误,要成为任务道具。
王御熙拿着这份副册去找迟昭平。她的表情管理依然在线,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发现隐患的凝重以及难以言说的心虚。
“昭平,”她将副册摊开在迟昭平案头,手指点在那个填反的数字上,“你看这里。若希整理的这份副册,大部分都没得说,细致得很。但这个小地方……”她顿了顿,没有直接说“错误”,而是含糊地强调,“不够细心啊。”
然后话锋一转,语气带上几分“忧虑”:“我知道若希能力是强的,人也踏实。但最近这提拔宣传干事的消息传开了,我看她…多少有点紧张?连带着这案头功夫,似乎都…不如往日那般滴水不漏了?”
这话她说得自己都觉得有点亏心。
紧接着,王御熙的重点不是攻击赵若希的能力,而是渲染“宣传干事”岗位的特殊性和高要求:“宣传干事这位置,太特殊了!
那是咱们县衙的喉舌,是脸面!对外发布的每一份公文、月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得经得起千百双眼睛的挑剔,容不得半点含糊和可能引起歧义的地方!
哪怕是一点点笔迹不清,传出去都可能被人放大解读,惹出不必要的风波!”
她讲的大义凛然,一本正经,好像拿着演讲稿面向观众表演一般,带着背诵的夸张感。
她看着迟昭平,眼神“真诚”无比:“我不是说若希不行,我是觉得,以她目前这…稍微有点‘飘’的状态,直接放到风口浪尖的宣传岗位上,万一真出点小纰漏,我…我这心里不踏实啊!”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回话:‘系统你看到了吗!够宫斗了吧!’
迟昭平仔细看了看那个被指出的数字。确实错了,但位置隐蔽,若非王御熙特意指出,她根本不会注意到。
而且……迟昭平抬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王御熙。对方此刻的状态,带着一种奇异的紧绷感,眼神闪烁不定,言辞间有种刻意为之的郑重其事。
这感觉,让她莫名想起王御熙刚来平原县那会儿,时不时会对她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古怪行径。
“那你的意思是……?”迟昭平不动声色地问道,想看看王御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御熙立刻抛出她真正的目的,语气恳切:“那份通告,要不……先搁置?宣传干事的人选,咱们再慎重考察考察?至于若希,咱们新成立的‘技术推广司’不是正缺个能坐得住、理得清的副手吗?
专管新式犁耙、水车这些宝贝的登记入库、分发到村、使用效果追踪。这活儿琐碎、要求高、还特别重要,关系到农桑大计!不正需要若希这样的人才吗?”
技术推广司是新设的核心部门,负责将王御熙弄来的那些“奇技淫巧”落到实处,确实需要得力人手。
迟昭平看着王御熙极力推荐的样子,又想到赵若希平日里的确细致稳重,去技术口似乎更契合她的性格,也避开宣传口的敏感。
虽然王御熙今天的举动透着古怪,但这建议本身倒也合理。
迟昭平若有所思。
于是,在赵若希还沉浸在对“宣传干事”的茫然与忐忑中时,一场围绕她的“岗位调整”大戏已经落幕。
她先是懵懵懂懂地被告知之前的提拔通告取消了,还没等她消化这个消息,一份正式的调令就送到了她手上,调任技术推广司副主管。
赵若希拿着调令,彻底懵了。宣传干事?没了?技术推广司副主管?这……跳得也太快了吧?她完全跟不上节奏。
一股强烈的“被安排”感涌上心头,这就是官场啊!真是风云突变!
【叮】
系统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关键事件:目标人物(赵若希)晋升路径被宿主设计中断,转调新岗。符合‘打击潜在竞争对手’行为模式。】
【用时五天】
【任务判定:成功!】
【任务奖励:宫斗积分+50,特殊物品“天地异象”(一次性)已发放至系统空间。】
任务圆满完成,只需要利用信息差和一点点春秋笔法,顺理成章地安排到更需要她的地方去。
不等王御熙安心,系统备注接着弹出:
【目标人物调任至“技术推广司副主管”。经权限扫描:
该职位负责全县新农具、新技术核心资料管理及实物分发。基层渗透度与实务影响力显著提升。
宿主行为表面达成‘破坏晋升’目标,但目标人物新岗位,重要性及潜在影响力未降反升?
逻辑冲突,运行自检中……】
王御熙看着系统备注,又看看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被耍了”的赵若希。
【逻辑判定通过。但此‘宫斗’手段过于粗糙直白,缺乏宫廷美学,建议宿主下次优化策略。】
虽然成功糊弄了系统,但看着赵若希那毫不知情的眼神,王御熙心里还是有点发虚。
她凑过去,脸上堆起十二分热情洋溢的笑容,拍着赵若希的肩膀,语气夸张地暗示道::“技术推广司,管着土豆玉米新农具!实权部门!油水……”差点说错话,她赶紧咽下去,接着说道:
“呃,是责任重大!迟大人和我都看好你!绝对的重用!”
赵若希心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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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黄姐家的小院里。宋必姜正坐在小马扎上,将昨日采摘的菜晾晒。
谢自先则蹲在桃桃旁边,手里灵巧地翻动着几根草茎。
“看,这样绕过去……再穿过来……”谢自先耐心地教着,不一会儿,一只活灵活现的草编蚂蚱就在她掌心蹦了出来。
“哇!谢姨好厉害!”桃桃惊喜地拍着小手,接过蚂蚱,立刻举着在院子里蹦跶起来。
宋必姜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自从听了谢自先那场别开生面的“水鬼”讲座,又经历了投稿的主意后,两人相处愈发自然,宋必姜心底那份离家的惶惑,在平原县这安稳琐碎的日常里,似乎也沉淀了不少。
“必姜,你看这个怎么样?”谢自先又编好一只稍大些的蚱蜢,献宝似的递过来。草茎在她粗糙却灵巧的手指间显得格外服帖。
“嗯,很精神。”宋必姜接过来,仔细端详着草叶的纹理,“比我编的强多了。”
“那是!熟能生巧。”谢自先得意地扬扬下巴,也拉过一个小马扎坐下,拿起剩下的草茎继续编着,“你才刚学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内容无非是桃桃在幼儿园的趣事,黄姐厂里的新鲜见闻,或者谢自先又琢磨出了什么影械的奇思妙想。
空气中弥漫着晒暖的草药味、泥土的气息和一种平淡却令人心安的暖意。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黄姐挎着个空篮子回来了,看样子是刚送完东西。她一眼看见院里的两人,扬声说道:“小谢,宋姑娘,你们在呢。正好,刚才有人来找小谢呢!”
谢自先和宋必姜都是一愣,同时抬起头。
“找我?”谢自先疑惑地指了指自己,“谁啊?”
“不认识,”黄姐把篮子放下,拍拍身上的灰,“一个瞧着面生的人,三十来岁吧,穿着蓝布褂子,说是看了报纸来的,有要紧事找你。我让她在堂屋坐着等呢。”
报纸?谢自先和宋必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测——难道是投稿?
“走,看看去!”谢自先立刻放下手里的草编,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草屑。宋必姜也跟着她一起往堂屋走去。
推开堂屋的门,果然看见一个陌生人局促地坐在长凳上。
正如黄姐所说,她穿着半旧的蓝布褂子,双手紧张地交叠放在膝盖上,膝盖上还放着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包。听到门响,她立刻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忐忑和期待。
谢自先仔细看了看,确认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宋必姜就更不用说了,她刚来平原县没几天。
“这位大姐,是你找我?”谢自先走上前。
那女人连忙站起来,微微欠身:“是……是的。你就是月报上登的那个,征稿的谢自先,谢干事吧?”
“是我。”谢自先点点头,心中那点猜测更肯定了,不由得生出一丝期待和好奇,“你是看了报纸来的?是想……投稿故事?”
“对对对!”女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从蓝布包里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但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纸,“我……我写了个故事,想给你看看。”
谢自先和宋必姜的心都提了起来。真有人主动投稿了!谢自先按捺住激动,接过那张纸:“大姐贵姓?”
“我叫刘一。”女人连忙回答。
“刘姐,你坐,别站着。”谢自先招呼她坐下,自己也和宋必姜在对面坐下。三人围着小方桌,气氛有些郑重。
谢自先小心地展开那张纸。纸是普通的黄草纸,上面的字迹不算工整,有些歪扭,看得出是初学写字不久,但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她和宋必姜凑近了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