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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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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柏诚是天将亮时走的。

如今他被撸到了小旗,不好明目张胆的违反军纪在城中久留。

盛樱里记着崔杦那日说的话,可直至将他送出门去,也没问一句他的盘算。

夜里都睡得晚,院中几人还未起。

盛樱里去了灶房,烧了热水将身上黏腻的汗擦洗罢,满身舒适,才卷着被子梦入了回笼觉。

天色清透,晨风有些凉。

还是那身胄甲,硬得硌人。

梦里的盛樱里可没有那样好的气性,她被硌得颇为恼怒,粉唇噘着,动作粗鲁的将那胄甲三两下剥了,像是在剥粽子,只是那劲瘦的身子不如粽子软糯,皮肤紧致,也有些烫人。

胄甲随意堆在脚边,盛樱里又在那双蓄着力量的腿上坐好,双手还勾在了他脖颈上搂着,忽的,那双细眉蹙起,手往下伸,想要将那硌人的罪魁祸首抓出来!

一只粗粝的手比她动作更快,攥住了她的手腕。

盛樱里被灼得轻颤了下,正抬首,忽的望进了那双眸底,黑沉沉的,蕴藏着些蓄势待发得欲望。

云朵羞得卷了卷。

盛樱里脊骨发麻,唇瓣微张的想要跑开,忽的被按住了肩膀,眼睁睁的看着他俯首亲了下来。

有些粗鲁,急躁,干涩,卷得她舌根都发麻,唇上被刺得有些痒,散去了四肢百骸,胸口跳得怦然,似是也想要被这样吸吮,吞噬……

檐下乌雀嘎嘎的叫,惊扰了不知谁的美梦。

盛樱里睁开眼睛时,愤然冒出一个念头,想将那麻雀逮住煮了才好!

她卷着被子,将脑袋埋起来,片刻,还是没续上这梦,有些恼羞成怒的翻身坐起。

乔小乔进来时,就对上了她脸颊红着,却是一副欲要杀人的架势,她一顿,站在门前犹豫问:“……你还吃不吃早饭啊?”

早饭吃的粽子,原以为崔杦他们会过来,江大嫂包了不少,也想着给贺霖等寨中的人分一些吃。只是没想,这些粽子都堆在这小院儿了。

江大嫂捡了几个粽子放在锅里热,还念叨说,好像少了几个。乔小乔说她许是记错了,没谁会来偷几个粽子吃,旁边挂着的腊肠反倒不拿的。

盛樱里在檐下净脸,将水撩得哗啦啦的响。听着那二人自说自话的将这事揭过,悄悄的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她又在心里骂自己,不过是章柏诚拿走几个,便是与她们说了也没什么,做什么一副偷/奸的心虚?

骂完自己,又骂那没头没尾的梦,不知羞!

睡了一觉的邓登登好像是忘了章柏诚来过的事,他没说,盛樱里便也没提。

吃过早饭,几人无事可做的坐在檐下发呆。

忽的,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几人面面相觑,片刻,都趴到了墙头边。

隔壁在吵架。

他们对这里的话听得不太懂,但这墙角却是趴得津津有味。

“是说丢东西了?”江大嫂说。

乔小乔眉飞色舞:“不是,我听着是说养小妾了!”

江鲫一张脸倒着:“啊?”

邓登登抿了抿唇,睁着圆眼睛认真道:“……那嫂子说,大哥跟隔壁的寡妇眉来眼去,还帮她挑水。”

这话一出,几人沉默,眼神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江大嫂。

隔壁的寡妇……

江大嫂气得鼻孔冒烟,“看我做甚?!”

可在旁人看来,他们这院子只她一个年长些的,可不就是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孩儿?

“那大哥帮你挑水了?”盛樱里眨了眨眼睛问。

她这一问,江大嫂更气了,简直是满脸晦气!

“他俩昨儿劈柴,我就去挑水了,”江大嫂指着江鲫和邓登登说,又咬牙,“正好碰见了隔壁的男人也在打水!我都说了不用他!一桶水洒了半桶在道儿上,老娘又跑了一趟!”

几人:“……”

盛樱里先憋不住的笑了,乔小乔几人也没忍住,她靠着盛樱里笑得花枝乱颤。

隔壁的争吵声不知何时停了。

盛樱里忽觉脑袋顶上有些凉,她抬眼,就见隔壁那嫂子正爬上墙头,一副要大吵的架势。

乔小乔是读过书的,到底还是有几分“非礼勿听”的规矩在的,眼神闪烁,心虚的很,拉着盛樱里快步走开。

院子里几人散作鸟兽。

江大嫂没走,在对方骂她们一窝子烂了的听人家墙角,她插着腰咬牙骂,气势如虹:“自己憋不住屎拉裤兜了,还怨别人看见了,我呸!”

几人:“……”

江大嫂听不懂隔壁妇人骂什么,也不知道隔壁可能听懂她的话,左右是隔着墙头骂得有来有往。

直至隔壁的被她男人拉着走了,院子里的骂仗才算消停。

江大嫂神清气爽,大手一挥,“晌午吃什么,我去做饭!”

邓登登有些紧张,瞥见旁边见底的水缸,“我、我去挑水……”

几人哈哈大笑。

……

营地。

刚战过一场,人困马乏,空气中有股血腥气飘荡。

营帐中,冯敢吊着只手臂,大马金刀的坐在旁边,在看见章柏诚身上的刀剑伤时,一张脸皱得像是遭了秋霜的白菜。

“你说你那么拼命干啥?”冯敢小声嘀咕。

“想要战功呗。”崔杦凉声道。

他声音有些哑,营中受伤的将士不少,他们几个医师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此刻正翻腾着药箱替章柏诚包扎,语气有些轻讽。

冯敢摸着自己的伤臂,目不转睛的盯着崔杦朝章柏诚狰狞的伤口洒药粉,“可这是急不来的,诚哥儿先前还跟我说呢,那什么,叫……急不能成。”

章柏诚:“……是欲速则不达。”

冯敢:“哦。”

崔杦头也不抬的轻嗤了声。

冯敢以为他在笑话他大老粗,顿时不高兴了,吐出口浊气说:“我是不会说这文绉绉的话啦,但我也是聪明的!”

崔杦:“。”

冯敢这话说得有些心虚,他底气不足的哼了声,想起什么,又道:“咱们营的郑副将军,他也不识得几个字啊,”他说着一顿,心口的底气攒了攒,又很是笃定的改口:“他识得的字一定没有我多!但人家都是副将了呢,我来日也能当副将的!”

崔杦困得眼皮都恨不得黏上,听着这气势颇足的壮志雄心的话,也没将他从困恹恹中拉回来,敷衍道:“苟富贵,莫相忘。”

冯敢憋气:“我说我,你怎的说狗呢?”

他说着,眼睛倏地一瞪,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险些拍桌而起:“好小子!你骂我是狗?!”

崔杦、章柏诚:“……”

无语片刻,崔杦张了张干裂的唇,赞誉道:“……好脑子。”

冯敢哼了声,颇为得意,“下回别想再骂我!”

章柏诚闭了闭眼,不忍再听。

他身上几处血肉外翻的伤口,脸上没什么血色,耷拉着眼皮坐在床边,到底是看在冯敢手臂上挨的那刀是因他的份儿上,没喊他滚。

崔杦打了个哈欠,用纱布将那几处上好药的伤绑好,道:“刚才我过来时,几个将军正好拿着战簿去了万将军帐中,你猜,你此番拼命,在郑副将军那战簿上,可留了名儿?”

这话说得有几分悠哉,又有些促狭,像是抱臂在旁瞧热闹。

闻言,章柏诚却是连眼皮都懒怠抬,粗粝的手指卷着个湿巾子慢吞吞的擦拭。

冯敢急道:“他敢?!”

说着,想到他从军这几月听到的闲话,将军霸占底下士卒军功的事很不稀罕,那郑山背靠万将军,他娘的,那王八蛋没准儿还真敢!

冯敢捏拳,一副狠劲儿,“诚哥儿,若是他敢侵吞你的军功,咱们就去万将军那儿告他!”

他们从军以来,便是跟在郑山麾下的,郑山是个大老粗,但侵占底下人的军功这种事是不屑做的,每回迎战,他都是头一个扛着把斧头往前冲的,对着那敌军眼红心切的很,一斧头一颗脑袋,莽得要命。

冯敢很喜欢!

尤其是郑山手上的那把虎头斧!

他曾还眼馋的与章柏诚说,等他手里有了银子,也去打一把虎头斧,去跟郑山学武。

可这会儿,听着崔杦这话,冯敢心口一紧,那些个敬仰都跑掉了。

崔杦也只是与章柏诚提个醒儿,说罢,便收拾了药箱掀帘走了。

如今天儿热了,外面晒得慌,帐中更是闷热得待不住,许多将士躲在阴凉地儿乘凉,边说昨儿那场酣畅淋漓的一仗。

贺霖仰面躺在草地上,脸上盖着两张绿油油的树叶。

陈绍找过来时,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张嘴就是一句:“刚我一眼看过来,真不吉利。”

贺霖都懒得搭理他这不好听的话,躺着没动。

陈绍朝后靠在粗壮的树干上,自顾自道:“欸,我这也算是立了点儿军功了吧,不能当没名头的小卒了吧?”

他和寨中几个人,是昨儿回凤阳的,正好赶上了鞑靼来犯攻城,只他们人实在是少,不然,就算手中只有千百人马,都能谋划一下,前后夹击,鞑靼那五千人,都得留这儿。

年轻英俊的面容上,是这个年纪该有的锐气和张扬。

反倒是衬得旁边被扯了树叶的那张脸,暮色沉沉。

“跟你说话呢。”陈绍啧了声,朝他腿踢了脚。

贺霖忽的睁开眼,半晌,那双眼睛方才看向他,喉咙滚了滚,哑声道:“你从应天捎回来的东西呢?”

陈绍:“啊?”

贺霖翻了个身坐起,正色道:“我替你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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