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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不归之窥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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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衫雪发的妖孽男人半垂着雪羽长睫,只瞧见他一个背影,估摸着他此刻应该睡得香,怕打扰他,也就在旁边软榻上凑合睡下。

青年睁着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存在确然是招人嫌弃。师尊不能光明正大地与人相会,早上回来都不肯靠近他,想必是厌烦无奈之极,也嫌他累赘之极。

两人都差不多熬了个通宵,又各怀心思,白天一半时间都在补眠,也没太多接触。晚上谢重珩也早早上了床,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架势。

凤曦察觉不对劲,不知道他究竟想起了什么,心惊胆战地纠结许久,终于抱着必死的决心问了一句。但徒弟只说最近晚上做的梦太乱,没睡好。

谢重珩还没太学会说谎,实则这话也不算骗人。

他这段时间噩梦不断,总是梦见师尊在他对面,或者索性亲密地揽着宁松羽,或者将人挡在身后,是维护的姿态,却冷冷看着他,每每将他惊醒。

师尊甚至都无需说什么,只需用那双碧色狐狸眼轻飘飘瞥过一眼,往常那些纵容、温柔和许多看不懂的深沉情绪,就尽皆化成了刀锋般的冷漠与厌恶,将他视如蝼蚁的轻蔑展示得淋漓尽致。

他一整天都蔫头耷脑的。凤曦只以为他确实困倦难耐,半是对他仍旧没有恢复记忆的失落,半是逃过一劫的侥幸。惶惑不安地沉默一阵,半妖终是舒了口气。

正好明晚就要抽取宁松羽的魂魄,紧接着就要将之送到特定的地方,进入漫长的修补阶段,很多事宜只能趁今晚安排下去,颇为繁杂。他再没多想,待徒弟睡熟,照例去了隔壁。

如今他要此人分掌往生域部分将士,针对大昭的军|队特点,对已然定型许多年的一整套体系做相应的调整、变动,以便将来全|军推广,必然得提前告知个大概情况。

但从前兵事一向是谢重珩在管,凤曦几乎不怎么过问,后来又是凤烨枯骨所化的幽影代为操持。实则他这个主宰现在除了知道兵精粮足,器械物资充盈,具体如何也是两眼一抹黑。

宁松羽还在人世、竟心智未崩,本就是万中无一的可能,纯属意外,他根本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兼且这段时间两头照看,又忙又累,更顾不上。最快捷的方式,莫过于直接与“墨漆”当面交接。

凤曦懒得再将那人从水牢中提出来,为图省事,将宁松羽的神识一并带过去,附在“墨漆”身上。出来后又交代了些他日后需要注意的事项和职责。

从谢重珩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坐在床前的背影,看起来正像是半身前倾,将倚靠在床上的人拢在怀里。里面沉寂得连私语的声音都没有,仿佛两人只是在享受一点难得的安宁静好的时光。

又或者,宁松羽大约是身体不好,此时已经睡着了。就算这样,凤曦也愿意过去陪着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地待在一起。

而这些待遇原本都是自己独有的,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胡乱想着,只觉胸腔里细细密密地痛。明明这里已经入夏,是稍嫌炎热的时节,衣袍都早换成了轻薄夏衫,现下却冷得全身关节僵硬,骨头缝都在冒着寒气。他知道自己该就此离开,却一时迈不动脚。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松羽似乎醒了。凤曦坐直身体,很快传出两人低声说话的动静。

谢重珩也终于像是被惊醒。又沉默地站了一会,他木然移开视线,再回过神时,才发现已经回了寝殿床上。

他辗转不安,躺得心如火灼,重新爬起,在等身琉璃镜前站定。

灯火明朗,镜中清晰地映出他硬朗端肃的面容和流畅利落的身形。但他想起的,却是昨晚所见隔壁房间里,宁松羽倚靠着床头细碎喘息着,瘦骨嶙峋的胸膛起伏不止,虚软无力的模样。

美人青丝披散,凌乱汗湿,如杏花沾雨,芙蓉泣露,沾衬得一张俊美尊贵的面容多了些跌落尘世、饱受折磨的意味。

他双眼依然紧闭,显然尚未复原,却平添了几分脆弱易折的病柳单薄之态,更觉姿仪非凡,我见犹怜。既让人心疼珍惜,又忍不住生出想要更加欺凌他的心思。

原来师尊偏好这样的风致。谢重珩默然。他却完全相反。

他面容轮廓线条分明,肤色也不够白,眉色浓黑,形如利剑。一双杏眼倒是稍稍中和了些锋锐凌厉,但瞳仁过于明亮,平素倒勉强称得上温润,不笑的时候却即刻就显出几分迫人之感。

他整个人,从面容、躯体到气质,几乎都透着一个硬字,一如他那把据说名为碎空的刀。

尤其一身线条起伏沟壑分明的肌肉,虽不夸张,平常看起来也是身姿清朗,却实在是健康又精实。有时突然受到刺激还会近乎本能地腾身飞掠,甚至无意识地化出那把森冷锋刃,一挥斩落。

起初谢重珩有些畏惧,凤曦也曾温柔含笑地告诉他,不用怕,那都是他多年刻苦习练的成果。修为的运转、遇袭的反击,都已经刻进了骨骼肌肉里,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这说明他恢复得好。再养好些,还会更厉害。

他深信不疑。却原来,不过是应了凤曦那句话:喜欢也分很多种。当初真心实意地为他的改变而惊喜,还亲口说他哪里都好,如今跟师尊真正喜欢的柔弱对比起来,俱都成了嫌弃。

虽然凤曦说他病过一次,忘了很多从前的事,谢重珩也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是什么样子,但这身体,这功法,这反应,却显然绝不是什么病美人该有的。

他从来就不是师尊会喜欢的类型。更何况,他只是个不懂事的傻子,累赘。

青年头脑混乱,怔愣地站了许久,终究还是又躺了回去,逼着自己再不许起来。

连续两个晚上没怎么睡,谢重珩明显有些萎靡。他却硬撑着不肯去休息,看过来的眼神也透着难以言说的古怪,简直要黏在凤曦身上一般。

然而半妖发现回望时,青年却又蓦地转开,假装并没有在看他。

凤曦哪里知道他如今满腹心事都打成了死结。瞧着也不像是想起了那些罪愆,他又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答案,更不敢以妖力强行侵入他的神识,以免惊扰了那只天蚕蛊王。万般惊疑,一头雾水。

细细查探一番,对方身体倒没有问题。左思右想,他猜想谢重珩如今孩童心性,在凤华宫扶光城一带待了两年多,也许是觉得太过无趣。

等这场事了,他该带着人去西境白虎城和北境玄武城走走。

当晚徒弟睡得更早,凤曦仍是见他睡熟后,才再次去了宁松羽的房间,准备抽魂。

事关重大,他在偏殿外下了一层结界,避免被打扰。往生域是他绝对掌控下的时空,徒弟不会有危险。若有什么稍大的动静,他也能及时感知。

谢重珩再也无法去到原来的位置。透过结界,只能瞧见里面透出的灯火,根本无从得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师尊为什么突然如此谨慎。是发现有人窥视,还是他们打算做什么绝不想被人知道的事,单纯提防一切旁人靠近的可能?

以他如今钻了牛角尖、时刻都惊惧于被人弃在一边的心思,实在很难再想出别的。他只能简单归结为那两人果然两心相许,却因了他的存在,偏偏独处的机会难得,以至于都不想跟外界有任何关联。

对应的,却是他越来越多余,简直令人厌憎。

醒来至今,谢重珩身边只有凤曦,所熟悉、亲近的也只有他。他几乎是他的整个天地。然而现在,师尊终归也成了别人的,眼里心上,都只放着那个俊美尊贵的宁松羽。他彻底一无所有了。

他安静地在结界外的夜色中站了片刻,深深看了一眼门窗缝隙中透出的昏黄温暖的灯光,终于狠心逼着自己转身离开。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弄出什么声响,何况还有结界阻隔。实则近来凤曦面对的事俱都劳心费神,不可大意,根本没有发现他这几日的窥探行径,更哪里会料到他想得如此之离谱。

活人抽取魂魄,如同将整个躯壳硬生生撕裂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虚幻部分。后面强行引阴气融入、侵占血肉却正好相反,是要被外来物一点点全部吞噬,熔炼为一体。都极度痛苦之事。但跟那些仇恨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宁松羽一贯坚韧忍耐,整个过程他都只是死死咬着牙,偶尔从喉咙里挤出点压抑的声音。唯有满身的汗水、暴突的苍白指节、床沿的抓痕,能让人多少猜到他在承受着什么样的酷刑。

他的魂魄一点点被挂在脖颈上的锁魂玉吸收、封印。凤曦随即运转妖力,仔细束缚住他全身因失去魂魄而开始逸散的生机,又在他额间滴了一滴自己的血。

一则有监察掌控之效,随时能探知他的动向,确保他不会生出异心。二则,可以在他彻底化为幽影前,暂且护持着他的性命。

一切事宜完毕,确定不会出现意外。待宁松羽终于缓得差不多时,已是天光耀耀,流云与水墨阴气交错浮空。他撤了结界,召来幽影,即刻带着暂且陷入沉睡的人,去了事先准备好的地方吸取阴风鬼气,修补躯体。

这段时日凤曦白天陪谢重珩,晚上又总是动辄熬一整夜。一场颇为耗费心力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突然松懈下来,他更觉困顿不堪,眼睫都沉重如石块,只想先睡上三天三夜。

但等他回到寝殿,那些山一般的疲倦和困意都瞬间飞到了天外。

谢重珩不在。床上的被褥还维持着睡过后揭开的模样,连一丝热气都没有,早已不知离开了多久。

天绝道三个字一瞬间砸进脑海中,凤曦惊怒不已,全身的血液都几乎骤然冻结,胸腔里一阵冰冷。他刹那出现在殿外园林中,却又立刻想起,这里是往生域,不是大昭。

他脑子有片时的空白,几个呼吸之后,才不敢置信地勉强想起另一种可能:那逆徒竟然甩开他,自己跑了。

一阵刮骨寒风骤然卷着暴雪从天而降,须臾覆盖了整个凤华宫。正在整理园林的幽影立刻变成了会活动的雪人,将下颌抵着胸膛,踩着积雪贴着假山艰难躲避暴怒的半妖。

找到人并不费太多事。凤曦蓦地铺开神识,只一眨眼的工夫就铺遍了整个中心平原连同无尽山,霎时间就锁定了位置。

那人并没有跑远。他也不急着追上去,而是在风雪中一动不动地安静站了一会,细细思索他究竟是因为想起了什么,又或者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以至于他从头到尾连一点意图都没显露,要突然用这种决绝的态度离开。

所谓不远,只是对于往生域主宰而言。实则不足百里的路,已经让谢重珩筋疲力尽。他自离开后就一刻不停地跑,夜色漆黑,也不认得方向,只一心想着离他们越远越好,不要被找到。

将话本故事套在他们身上,简直就是现实的翻版:近水楼台的丑角,与天作之合的眷侣。

他自然不能去做两人中间的讨嫌阻碍、打散鸳鸯的恶毒大棒,但也绝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凤曦眼里心上只有别人,他们两情缱绻,而将他彻底抛在一边。

昏沉的头脑思前想后,唯有他识相点,自己避让,一走了之方是上策。

本就多日未曾休息好,兼且长时间水米未进,谢重珩又困又饿又乏。咬着牙跌跌撞撞跑了一整夜,也流了一整夜眼泪,他浑身尘泥草屑,满脸泪水,狼狈不堪,眼睛都哭肿了。

重伤醒来至今哪里经历过这种高强度的行动。慌不择路中,他似乎上了某座云雾缭绕的山。

山路崎岖难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彼时薄雾之外天光大亮,他眼前却阵阵发黑,气喘如雷。全身软得几乎无法动弹,他才挤出最后的力气,拖着脚步一头扎进了一个小小山洞。

瘫在地上缓了很久,谢重珩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几乎是挪过去靠着冰冷潮湿的山壁坐着。

眼下早已超出了他们正常起床的时间。凤曦也许已经回去,发现他不见了,也许仍留在隔壁,根本没回寝殿。但不管怎样,他是不会来寻他的。

一个傻子、累赘,自行消失了最好不过,谁还会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

谢重珩满心都是师尊跟宁松羽如何亲密温情,唯有他这个孤魂野鬼天不要地不收,也许不用几日就孤苦伶仃地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晓。想得伤心不已,又流下泪来。

他屈着腿,膝盖撑着头,脸埋在臂弯里小声地呜呜咽咽,也就没发现周围冷意森然,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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